錢氏站外面傻眼了。
這該死的蹄子什麼時候認識賀林那煞神了?怎麼就和錦衣衛的人扯上關係了?
難道是上次在安國侯府給孫老太君拜壽時,兩個人有了首尾?
只是這兩人若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也該賀林來給自己提親啊?怎麼反而給他手底下的耿三提了呢?
錢氏越想越覺得不得其解,索性就鼓動蔣德章,“二叔,大侄女不簡單哪,一個閨閣女子竟然認得外男?”
本來王氏出了這檔子事兒,蔣德章心裡就不舒坦,正擔心女兒會被王氏給教壞了,一聽這話怎麼受得了?
大嫂的話雖然沒有挑明,可是他已經聽出來了。
秀姑還是個閨閣女子,就敢和外男私相授受,這還了得?
大姐蔣氏可是跟他打包票了,定要促成侯府這門親事,這個當口兒若是傳出一星半點兒的醜聞來,秀姑還嫁不嫁人了,他的前程還要不要了?
何況賀林那人被家族所不容,仗着是皇上跟前的紅人,殺戮頗多,素有“冷麪殺神”的稱號。這樣的人,自是朝中人人懼怕的,不過眼下皇帝已老,太子又病重,將來鹿死誰手還難說。
這樣的佞臣,自古就沒有好下場。若是秀姑招惹上這樣的人,將來他還能落得好嗎?
蔣德章越想越覺得心裡發慌,後背上已起了一層白毛汗。
他急匆匆地就往王氏的屋裡闖,想要和女兒說清這其中的利弊。
誰料到剛挑了簾子,還沒邁進去一條腿,就被春蘭拿着門閂給擋了回來,“秀姑說了,太太傷重,需要靜養,誰都不能來打擾!”
看在鄰里的面兒上,春蘭沒有對蔣德章疾言厲色的。其實她心裡早就瞧不起這樣的男人了,纔有點兒出息,就那般對待糟糠之妻,不是陳世美是什麼?
再說,她爹被蔣德章帶人給捆着,臉上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這筆賬,她還沒跟他好好清算呢。
蔣德章方纔是見識過春桃的身手的,自然知道她們姐妹身手不俗。見狀就不敢往裡硬闖,擠出一絲笑討好地看着春蘭,“丫頭,你去把秀姑叫來,我有話要跟她說!”
這時候不去關心王氏傷重與否,非要見女兒,安的什麼心?
春蘭不想和他磨嘴皮子,只冷冷地一翻眼皮兒,“秀姑說了,誰來都不見,尤其是你!”
一個“你”字咬得格外清晰,讓蔣德章一張臉紅了又白,差點兒沒有下得了臺。
但是想想賀林那廝,他就顧不得許多了,直着嗓子就朝屋裡嚷嚷,“秀姑,你聽爹一句話,千萬別和賀林來往了。他那人殺人如麻,風流成性,家裡小妾多得數不清。你一不留神吃了虧,可怎麼嫁入安國侯府啊?”
說一千道一萬還是關心她能不能嫁給宋徽。
蔣詩韻在裡屋大炕上聽得一清二楚,脣角不由抿了抿,綻出一抹冷酷的笑。
有的人雖然狠毒,那也是在明面兒上的。不像蔣德章和錢氏專會拿軟刀子捅自己人,讓人生不如死。
賀林那人雖然名聲不好,但到現在,還從未害過自己,反而處處幫襯着她。
如今她正是需要銀錢給王氏補身子買藥的時候,爲何不找他?難道指望着錢氏?
指不定她給她使什麼絆子呢?
再說了,就算是錢氏拿着東西到她跟前,她都不敢用呢。
聽見蔣德章還聲嘶力竭地在那兒“勸”着她,蔣詩韻沒了耐性,高聲囑咐春蘭,“把門關死,閒雜人別放進來,我娘怕吵!”
春蘭雖然憋了一肚子氣,到底性子沉穩些,只抽身進屋,“砰”地一聲關上了那扇破舊的木門。
隔着門縫瞧見蔣德章一臉的失落,她只覺得解氣。
這要是換春桃在這兒,鐵定得給他一門閂子呢。
卻說春桃拿了玉佩徑自出了蔣府的門,雖然不認識錦衣衛衙門,到底也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大步流星地沿路一邊走着一邊問着,在天快黑的時候找到了北鎮撫司。
走了一兩個時辰的路,她也有些累了,揩一把額頭的細汗,她站在鎮撫司衙門一邊兒細細地觀察着。
也不知道賀林在不在這地方,反正秀姑說了只要找到一處,給守門人看了這塊玉佩,人家就能找到賀林。
她一個鄉下來的丫頭,也不曉得賀林到底有多高的權力,還擔心到時候找不到人家白走一趟。
忐忑不安地走上前,在守門的士兵們吆喝之前趕緊掏出那塊刻着小豬的玉佩,小心翼翼地遞了過去,“兵大哥,這是我家姑娘讓我帶過來的,說是賀指揮使的,不知道能不能見他一面?”
語氣裡滿是惶恐,生怕人家不給通傳。
卻不料那兩個兵丁一見此玉佩,二話不說,一個人就趕緊往裡跑,另一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客氣地道,“姑娘且先在這兒等着。”
春桃方纔放下心來,暗想這玉佩可真管用啊。
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就見門內一個大紅的身影像是一團火一樣衝了過來。身後跟着那個氣喘吁吁守門的兵丁。
在大覺寺門口,春桃倒是見過賀林一面。那時候賀林一身雪白的長袍,翩翩如溫潤清雅的書生!
如今官袍在身,錦衣衛的服飾又是如此鮮豔奪目,她差點兒都不敢認了。
就見那人面上沒有先前那般妖魅邪肆,一張臉上滿是肅殺的氣息,看得她頭皮不由一緊,手就開始哆嗦起來。
賀林擎着手裡那塊玉佩,淡淡地朝春桃看來,認出她就是那日跟着蔣詩韻到大覺寺的姑娘。
瞥一眼掌中的玉佩,他那清越如山泉水的聲音響起,“你家姑娘讓你來找我什麼事兒?”
他這塊玉佩在錦衣衛裡可是沒有人不識得的,他把它給了蔣詩韻,就是怕她出了什麼事兒哭訴無門的。
當時他有些不好意思,就沒有跟她具體解釋這塊玉佩的重要性。但是依着那丫頭的性子,想來無關緊要的事情也不會來找他的。
今兒他正好在北鎮撫司處置一些事宜,聽到人來報撂下手頭的事就跑了出來。
天知道他爲何這麼沉不住氣,只要一聽到與她有關的事兒心裡就難以平靜下來。
前世裡,他和她不過一面之緣。怎麼今生,他就對她如此放不下?
正胡思亂想着,春桃已經小心地答道,“姑娘的娘出了點兒事兒,受了傷,急需銀子……”
說到後頭,春桃的聲音越來越低。
她怎麼也想不到秀姑竟然和這人交情深到都能借銀子使了。
看人家這派頭,就是個大官,自己這張口借幾兩銀子的話怎麼都不好說出口。
只是不說又怕耽誤了王氏的病情,春桃只得硬着頭皮說了。說完,還不忘小心地撩一眼賀林的神情,生怕人家不借。
賀林還以爲蔣詩韻出了多大的事兒呢,乍一聽這話,不覺有些錯愕!
不過旋即心裡就是一喜,這丫頭連借銀子這點兒小事兒都要來找他,可見他在她心裡的位置還是極其重要的。
不然,怎麼不跟蔣家的人借?難道蔣家還缺幾兩銀子?
只是轉念一想,還是不對。幾兩銀子,她犯得着來找他嗎?
不知道她娘出了什麼事兒,竟然要到了找他借銀子的地步?難道蔣家已經支撐不起了?
既然這樣,這定是花費頗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