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詩韻斜眼瞥了錢氏一眼,不動聲色地從她手裡抽出自己的手。
就把這事兒推到府裡車伕的身上,看看她這假仁假義的大伯母還有什麼好說的?
反正也冤枉不了車伕。
錢氏作爲長輩,又剛剛受了蔣德章的殷殷囑託要教養蔣詩韻,她自然要擺出一副仁慈的樣兒來。
蔣詩韻問她的話,她自是不好解釋的。
打量了蔣詩韻幾眼,她也拿不準這丫頭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
若是有心問她這麼刁鑽的話,那這丫頭可是不容小覷了。
要是無意,那自己可就要承擔御下不嚴的責任了。
想錢氏乃是蔣府的當家主母,家裡竟然出了車伕拐賣小姐和丫頭賣到窯子的事兒,傳出去,不說車伕吃裡扒外,狼子野心,外人還以爲是她這個做伯母的授意的呢?
若她真的擔上了這樣的名聲,她的兩個女兒可就完了。
咬咬牙,錢氏板着臉對身邊的惠香吩咐,“你去,讓錢興連夜徹查車伕一家子,看他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然敢賣府上的小姐?”
控制住車伕的一家,就能讓車伕說實話了。
看錢氏這樣子,倒真的有些雷厲風行了。
只希望到時候招認的結果不要讓錢氏後悔就好。
在蔣德章面前,錢氏好聲好氣地安慰了蔣詩韻一番,又給了她一副金鑲玉的頭面,算是壓驚。
蔣詩韻毫不客氣地收下了,反正不收白不收,如今王氏手裡賣祖產的銀子都到了錢氏手裡,她正缺這個呢。
接了錢氏的賞,蔣詩韻就要同王氏下去歇了,忽然被蔣德章給喊住了。
“王氏,你先回去,我有話要跟秀姑說!”
蔣德章說完這話,薄脣輕輕地抿着,看也不看王氏一眼。
王氏回過頭來,就見燈影裡那個男人身材高大,面如冠玉,三十多歲的人一點兒都不顯老,就跟十六年前她初見他時一樣!
她的心狠狠地抽疼了,不知道何時,這個男人說話的語氣竟然如此疏離冷漠。
冷漠地讓她覺得自己一點兒都配不上這樣雲端裡的人物。
她苦笑了一下,默默地轉過身去。
蔣詩韻卻一把拉住王氏的胳膊不放,王氏爲自己擔驚受怕折騰了大半晚上,她這個做女兒的怎麼都要陪着她好好安慰她一番,這個時候,她爹不問她害不害怕有沒有事兒,只管冷冰冰地讓她留下,是何道理?
既然還認她這個女兒,就不能嫌棄女兒的娘。
不然,就別怪她不認她這個爹!
蔣詩韻冷冷地瞥一眼蔣德章,淡淡道,“女兒驚嚇了半夜,這會子累了,有什麼話明兒再說吧。”
蔣德章面色不由一僵,極不自然地別過頭,似乎不敢對上蔣詩韻那雙清冽璀璨的眸子。
“爹就跟你說一句話!”他望向蔣詩韻的目光帶着一絲溫和,看上去倒有點兒做爹的樣子了。
王氏反手握着蔣詩韻的手拍了拍,方纔小聲道,“你就留下來聽聽你爹要說什麼吧?娘也放心了,這會子困了,就先回去了。”
竟然從蔣詩韻的手中抽出衣袖,帶着小墜子疾步走了。
蔣德章忽然轉過身子,眸光也盯向了蔣詩韻,似乎多看王氏一眼就會長針眼一樣!
蔣詩韻從他眸中看到了厭惡,心裡忽然就爲王氏不值起來,帶着淡淡的失望,她平靜地看着蔣德章那雙好看的眼睛。
“不知爹有什麼話要跟女兒說?”她站那兒並沒有移動腳步,只是擡頭和蔣德章對視。
蔣德章輕咳了一聲,拿手指了指一邊兒的錢氏,“爹方纔跟你大伯母說了,讓她教你規矩禮儀,也免得將來嫁了人出乖露醜!”
看似關切的話,卻讓蔣詩韻一下子寒了心。
蔣德章這話貌似爲她着想,其實骨子裡透着對王氏的不屑。
女兒跟着王氏長這麼大,如今卻要拜託大伯母來教她規矩禮儀,這不是在變相打王氏的臉嗎?
王氏德行有虧,教養不好女兒,才讓大伯母代替的不是嗎?
怪不得蔣德章讓王氏先走,只留下自己說話呢。
敢情,他要把王氏多年心血養大的女兒交給大伯母啊?
如果王氏知道了,鐵定又是大鬧一場的!
她冷冷地揚起脣角,譏誚的笑容綻開,“爹,您這是讀書糊塗了嗎?女兒都及笄了,還需要人教什麼禮儀規矩?”
“爹知道!”蔣德章似乎沒有聽清蔣詩韻話裡的意思,依然堅持着,“正因爲及笄了,要嫁入侯府了,這不才讓你跟着你大伯母學學嗎?不然,將來在婆家可是要被人瞧不起的。”
話音未落,蔣詩韻就一口打斷蔣德章的話,“爹這是聽誰說我要嫁入侯府了?是聽大伯母還是堂姐堂妹?”
反正今兒去安國侯府的人也就是這幾個,除了她們還能有誰?
就算是安國侯府的老太君喜歡她,就算是姑媽樂意撮合,但是這親事一日未定就一日做不得數。
蔣德章被她搶白地張了張嘴,半天都不知道該如何說她。
蔣詩韻眸光異常地明亮,好似天上璀璨的星子,煜煜放光地緊盯着蔣德章。
蔣德章被自己的女兒這樣擠兌,忽然有些生氣,“秀姑,你這是跟你爹說話呢?看來你娘這些年着實沒有教養好你!”
“女兒不敢!”蔣詩韻深吸一口氣,猛然擡頭,“娘教的很好,只是女兒沒有一個好爹,讓女兒的好話對誰說去?”
方纔從王氏嘴裡,她算是聽出來了,蔣德章不過是個嫌棄糟糠之妻只顧體統的僞君子罷了。她深夜未歸,他作爲生身父親,不說帶人去找去報官,反而在家裡磋磨起王氏來。
這,還是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所爲嗎?
蔣德章被蔣詩韻的膽大妄爲給氣怔了,揚起手來就要揮過去。
蔣詩韻毫不相讓地站在那兒,眸子裡滿是不屑。
有本事你蔣德章就打啊,打完了糟糠之妻再打親生女兒,就看你還有什麼招兒!
蔣德章被女兒這種毫不畏懼的目光給震懾住了,那隻高高揚起的手到底沒有落下去,看得一旁的錢氏心急不已。
哎呀,打死這個小蹄子纔好呢。
這一巴掌落下去,等明兒滿城的人都知道這小蹄子夜不歸宿被親爹給打了的事兒了。
到時候,侯府可就不會娶這樣的人了。
見蔣德章的手沒有落下去,錢氏一下子就失望了。
卻在這個當口兒不忘了架橋撥火,忙上前假惺惺地攔下蔣德章的手,笑着勸解,“二弟,大侄女還是個孩子,你犯得着跟一個孩子計較嗎?”
蔣德章一肚子的火沒處發,當着錢氏就數落起王氏來,“看看她教出來的好女兒,跟她一個德行!”
蔣詩韻越發爲王氏不值,這是個什麼男人啊,值得她一路艱辛進京嗎?
脣角的笑越發冷淡,她的聲音裡如千年的寒冰不化,“爹既然覺得女兒德行不好,那就別認我這個女兒了。”
說完,也不管蔣德章和錢氏什麼臉色,轉身就走。
蔣德章氣得跺了跺腳,好歹被錢氏給勸回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天剛放亮,蔣府門上就來了一個稀罕客人。
門政連忙去二門上傳報,二門上的丫頭就跑到錢氏的上房裡傳話,“太太,兵部侍郎夫人來了。”
錢氏纔剛起來,正坐那兒梳頭呢,聞聽不由大吃一驚。
蔣德功雖是正四品的少詹事府的詹事,可至今還沒未哪個皇子皇孫講過書,不過是憑着岳家的勢力混口飯吃罷了,怎比得上兵部侍郎這樣的實權人物?
自家和兵部侍郎家並無來往啊?
錢氏不由急問,“沒說什麼事情?”
那丫頭眨巴了下眼,方纔小心翼翼地回道,“說是,來我們府上提親的!”
“提親?”錢氏一下子站起身來,惠香正給她梳着頭,不防她猛一起身,揪下了她一縷頭髮,嚇得惠香忙跪下磕頭如搗蒜。
錢氏驚喜過度,擺了擺手就饒過了惠香,忙不迭地吩咐她,“快,快給我找顏色鮮亮的衣裳,快把我那副南珠頭面找出來。”
能讓兵部侍郎夫人做媒人上門的,定是她孃家錢府了。
沒想到嫂子辦事這麼利落,昨兒傍黑她回了一趟孃家,今兒嫂子就把這事兒給辦成了。
她的女兒,可是要和長興侯府做親了。
她這個做孃的,終於也能在京中的勳貴圈子裡橫着走了。
長興侯府那是什麼樣的人家?
那可是百年望族,鐘鳴鼎食之家。
蔣詩韻那賤蹄子和安國侯府的親事還八字沒一撇呢,她也讓蔣氏見識見識她們錢家的辦事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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