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句話後,我亦是下了個決心:儘管他坦誠了,自己心也軟了。
也知道,他一定不會放過那些傷害我的人。
但畢竟自己受了那麼大的風波,像綁架這樣可怕的事,我是做夢都沒想到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沒留下太大陰影已是萬幸,相比自己經歷的,這哪是刷刷卡,看看星空頂,再聽聽雞叫,吃吃麻辣燙那麼容易就能好的!
平時又都是他姿態高冷居多,也都是我理解、包容他居多。
這回正好碰上機會可以扳回來,那自己也做回高冷女神,冷落冷落他,給他好好嚐嚐味道。
樹立一下小女人該有的威嚴!
哭哭啼啼是再也不會了,本是想着來個閉門不出不見人,讓他捉急,可細想這樣並不划算,反倒又憋屈了自己。
索性培訓請了三天假,在山頂別墅裡吃好喝好睡好,一點不虧着自己,且瀟瀟灑灑在他面前晃悠。
只是也學起他的面無表情,端起一張冰雪女王般的冷豔臉,他說什麼都不搭理他,對他視而不見。
起初,他還會來主動和我說說話,哄兩句。
可屢次碰壁後,居然就轉變了態度,對我不管不顧了。
再加上他本就習慣安靜與沉默的性格,兩個人就這麼在同一屋檐下,誰也不理誰。
彷彿是在比賽——你冷我也冷,看看到底誰纔是真正的“冰雪貴族”,看看誰先忍不住。
其實談戀愛,本就會有很多磕磕碰碰、吵吵鬧鬧的時候。
當然,也包括冷戰。
而對於女孩子來說,冷戰期間,恨不得一輩子都不想去理會的人,只要他稍稍放下身段,稍稍說幾句軟話。
前一秒還鐵石心腸,下一秒也許就會變得如水一樣的柔軟。
只可惜,這一切,要讓一個並不擅長戀愛的阿斯伯格男孩去領會,實在是困難。
終是不比他能沉住氣。
渾身不痛快的我,按捺不住了,在最後一晚破了功,衝出房間去找他。
結果,卻看到他一個人站在客廳的大落地窗邊。
一手拿着手機正打着電話,一手——竟夾着一根點燃的煙。
我不由得愣住。
他是從來都不碰香菸的,怎麼這會突然抽起來了?!
只見,他擡起夾着煙的手,送到脣邊,用力地吸了一口,吐出煙霧。
眸子被煙燻的微微眯了起來,靜靜地眺望着窗外的遠方。
寡淡的側臉被一片朦朧的白霧籠罩着,彷彿蒙上了一層濃重的落寞。
顯得那麼不真切。
這......莫不是因爲我在“借煙消愁”吧?
哼!不理我,倒跟別人打電話打得起勁。
真是個臭到極點的臭男人!
我倒要聽聽他是和誰打電話!
踮起腳尖,躡手躡腳地靠近。
他身後正好是個長桌,我便悄悄鑽到了桌子底下偷聽。
“喂,是我。”
“最近發生了很多事,今天空下來,就想着打個電話給你。”
聲音聽上去格外的溫柔,我小心臟猛地一緊!
一瞬間,胡思亂想,漫天飛舞。
他喵的,不會是打給女的吧?!
“我們兄弟倆,很久沒有好好說話了。”
我撫了撫胸口,鬆了口氣。
兄弟......是連勳嗎?
“婉然她也好幾天沒和我說話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討她歡心呢?你也知道的,我從沒談過戀愛,在這方面就是個低能,總是惹她不開心。”
“這次確實是我的錯,讓方美蓮得手了。她那麼生我氣也是應該的,是我沒能愛護好她。”
“如果你在就好了,能幫襯我一把,幫我出出主意。”
聽他這麼一說,我心裡舒服多了。
嘴角也跟着上揚起來,美滋滋,美滋滋。
哼哼!表面冷冰冰,內心原來那麼苦惱,那麼在乎我呀!
“想想以前,都是你幫我擋着方美蓮那個女人,都是你幫我在老頭子面前說話,也只有你敢跟他頂嘴。”
“小時候我被人欺負,也都是你幫我打架出頭。總覺得,你反而更像哥哥,我纔是弟弟。”
“不過,我不能一直都活在你的保護傘下,也該學會自己成長了。”
“有了心愛的人,再怎麼,也得爲她成長吧?”
忽然,他輕輕笑了一聲,不知聽了什麼,很是愉悅。
“你這腦子裡成天都什麼思想啊?婉然也和你一樣,總要想些少兒不宜的。”
他又笑了起來,一笑過後,轉而憂鬱嘆息。
“以前有你陪我,現在有她陪我,我不孤單,真的。”
“她就像上帝賜予我的禮物,最好的禮物。”
“只是......她還不知道,我是一個有缺陷的人......”
“你說,我該不該告訴她?不告訴她,等於又瞞了她一件事。”
“可告訴她了,她會不會......離開我?”
我上揚的嘴角逐漸下沉。
心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抓了一下。
眼睛裡也像是揉進了什麼,一陣酸澀......
“好了,不說她了,說說你吧。”
“你在那邊,還好嗎?”
“我這邊,天氣一天天熱了,春天就快過去了,夏天就要來了。”
“還記得,你當年走,也是這個季節。春夏交替,草木一秋.......”
“天空本就是你追夢的地方,可要好好翱翔啊,自由自在的。”
“哥哥沒別的,就是——”
話音未落,他的聲音卻戛然而止。
空氣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唯有秒針在靜默裡漸漸地轉動着,伴着電話裡頭傳出“嘟、嘟、嘟”的盲音。
怎麼就掛斷了?
他最後說得那一段話,我是越聽越迷惑,還感到很詭異。
雖然很明顯,他是在和連勳打電話談心,但是他全程給我的感覺,更像是他自己一個人在自言自語。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而且,連勳去了哪裡?明明前兩天才見過呀!
當年走,又是走去哪裡?
突然間,“啪”的一聲,他的手機掉落在了地上,把我一激靈。
不禁偷偷從桌子底下探出半個腦袋往上瞧,卻見他的背影僵直,一動不過。
連香菸燃盡,燙到了指尖,都渾然不覺。
夜色如墨,看不到半顆星,深沉得化不開。
萬家燈火,映襯着浮華背後的蒼涼孤寂。
良久,他一隻手捂住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嘆了一聲。
壓抑着嗓音,從指縫間一點一點溢出:“哥哥沒別的,就是......”
“一直都很想你.....”
“連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