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年被推進了搶救室,那一刀刺得很深,鮮血幾乎染紅了顧景年的背,沈初星和凌北站在搶救室的門口,沈初星低頭看着自己的掌心,包括她的禮服上也都染上了血。
沈初星正在發愣,凌北已經脫下自己的外套給沈初星披上,沈初星看了他一眼。
“如果顧景年此刻在這裡,這應該是他做想要做的事。”凌北把自己的外套給沈初星披好,他說:“我只是做了他想要做的事而已,不然他就算在裡面也不會放心。”
沈初星沉默的盯着凌北看,她的視線沒有焦距,好像在看凌北,又好像透過他在看別人。
凌北在心裡默默的嘆了口氣,對沈初星說:“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事想問我,反正這麼等下去怪讓人壓抑的,說說話還能讓時間過得快一點。”
“你想問我爲什麼訂婚宴上的那段錄像不是之前你拿給我的那個吧。”凌北見沈初星不說話倒也不在意,他對沈初星解釋道:“因爲被顧景年換掉了。”
凌北的話沈初星並沒有感到驚訝,她之前猜測過,可是顧景年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你一定在想顧景年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吧,這個問題我之前問過他。”凌北好像完全能看出沈初星的想法,他摸了摸褲子的口袋,掏出一支菸來,沈初星看了他一眼,明明今天是他訂婚的日子,他居然還隨身帶着煙這種東西。
“顧景年說你做的不夠狠,光有那點錄像充其量只能證明沈銘沒有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得到沈氏,可就算所有人都知道這點又能如何,生意場上本就是爾虞我詐,雖然大家會覺得沈銘這麼做卑鄙,但沒人會覺得他錯。”凌北拿出一支菸來想要抽,可他像是才反應過來這裡是醫院似的,手上的動作滯了滯。
“後面沈若瑩的那段錄像也是顧景年給我的,他說這樣就可以達到你的目的,不需要再去做別的事,果然就和他說的一樣。你無非就是想要破壞這場訂婚,能夠最直接的讓我媽看清沈若瑩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是最簡單辦法。”
凌北說完,沈初星苦笑了一下,“你明明知道我的目的不僅在此。”
“我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顧景年明知你想要做什麼,卻還是幫了你。”凌北拿着煙沒有點燃,卻也沒有放下,他對沈初星說:“沈初星,你什麼時候能多長點心。”
沈初星沉默了好一會,搶救室這裡安靜得詭異,空檔的走廊沒有任何聲音,沈初星甚至都能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喘氣聲。
“你纔多大,什麼時候學會的抽菸?”沈初星看着凌北,卻是轉開了那個話題。
“兩年前。”凌北淡淡的說道:“顧景年拉着我們一羣人,我看他快要死了就陪他瘋一下。”
三句話不離顧景年,沈初星垂眸說道:“對身體不好。”
凌北聞言反問:“你這話是在跟我說嗎?”
“你們。”沈初星說:“我在跟你們說。”
凌北笑了笑,這個你們裡面自然也包括顧景年。
“我還以爲你離開兩年是真把心都磨沒了,不過顧景年有句話說的倒是對,你做不到那麼狠心,因爲你沈初星從來都不是那樣的人,其實你大可對自己說顧景年是活該,他可不就是活該嗎,掏心掏肺的能換來什麼好。”
凌北說到這,看向沈初星的眼神突然變得凌厲了許多,他問沈初星:“你知不知道顧景年爲什麼要把沈氏給沈銘?”
沈初星身子一顫,擡頭看向凌北。
“就是爲了你有朝一日回來能夠順利把沈氏拿回去。”凌北說:“如果沈氏還在顧氏旗下,顧景年他爸顧繁之肯定會想辦法把所有的股份都收回來,到那時就算你沈初星有着通天的本領都不可能把沈氏拿回來,最好的辦法就是這個貪婪、不夠聰明、只知道得利的人,最好還有更光明正大的理由接管顧氏,而最適合的人選就是沈銘,所以明知道你討厭沈銘但顧景年還是把沈氏給了沈銘,你知道他做這件事時需要承受多大的壓力嗎?沒錯,顧景年是姓顧,但他還不是顧氏的總裁,是算個大少爺,說好聽點是繼承人,可他在顧氏的勢力終究不如顧繁之,他這麼折騰還不都是爲了你?”
沈初星不可置信的看着凌北,難以接受凌北所說的話,他居然說顧景年把沈氏給沈銘就是爲了讓她收回來?怎麼可能呢?
他……有什麼理由這樣做?
“可當初明明是顧氏收購沈氏。”沈初星倔強的和凌北對視,她說:“我親眼看到了顧景年的簽名,上面還有他的手印,我絕對不會認錯,那都是真的。”
“關於這點,我並不清楚。”凌北的眼神很是複雜,這件事他的確不知道,不僅是他,就連和顧景年最親厚的肖凌湛也問不出來,主要還是因爲顧景年不想說。
凌北他們對這事也有些疑惑,顧景年因爲沈初星也絕對不可能會對沈氏出手,可那簽名和手印又沒辦法解釋,顧景年的心裡也有着不少秘密,而這些秘密他們就算和他關係再好也完全不瞭解,那應該是顧景年心裡的禁區吧。
“不過我相信顧景年從一開始就沒有對沈氏出手的打算,不然爲什麼他要這麼折騰等你回來拿回沈氏?”凌北想了想纔對沈初星說:“這些事,你若是想要知道,自己去問他吧。”
“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事?”沈初星問凌北:“你還知道什麼?”
“這個無所謂吧,本來這些話我的確不想說,不只是我,還有我表哥和墨離他們,雖然我們都是朋友,但你和顧景年的感情別說是什麼朋友,就算是親兄弟我們也不好多介入,如果不是看顧景年爲你連命都不要了,你一定想象不到你離開這兩年他是怎麼過來的。”
怎麼過來的?沈初星自嘲的笑了笑,顧景年能怎麼過,他身邊不是還有墨如雪嗎?
“他都有未婚妻了。”沈初星說完,凌北嗤笑道:“那又何如,你還結婚了呢。”
沈初星下意識的就要反駁,凌北直接打斷她說道:“你別說你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這又不是什麼狗血的言情偶像劇,你和顧景年也並非男女主角,再說就算你真有什麼苦衷,那你又憑什麼說顧景年沒有苦衷?”
沈初星還是第一次發現原來凌北是個這麼能說會道的人,從前他都是安安靜靜的,沒想到會是個這個厲害的主,沈初星正要開口,搶救室的燈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滅了。
沈初星和凌北忙看過去,搶救室的門被打開,顧景年被推了出來。
“他怎麼樣了?”沈初星和凌北一起詢問,然後兩人對視一眼又各自轉開了視線。
“病人背後的刀口很深,幸虧送來得及時,不然恐怕會有性命之憂。現在已經沒什麼大事了,只不過病人的身子底子有些虛,需要好好休養才行。”
身子底子虛?沈初星詫異,他說的是顧景年?
沈初星低頭看去,顧景年躺在那裡正雙眼緊閉的睡着,好在他的呼吸平穩,可是臉色卻很蒼白,不知道爲什麼看着這樣的顧景年沈初星不自覺的想到了兩年前的沈錚。
也是這麼近的距離,也是這樣的姿態,只不過沈錚永遠都不會醒來。
沈初星的內心很是煎熬,尤其是在想到沈錚後,她臉上漸漸浮現出了痛苦之色,有那麼一瞬間的動搖,沈初星被凌北的話說的動搖了。
沈初星有太多的疑問想要問顧景年,有很多的東西就壓在她的心口處讓她有些呼吸困難,她明明很堅定的,她還能推開顧景年,但是此刻她突然不確定了。
她現在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她一點都不希望顧景年出事,她很討厭看到這樣安靜的顧景年,更加不想看到臉色蒼白剛從鬼門關走回來的顧景年。
這種感覺很不好。
“阿星……”昏睡中的顧景年突然叫了一聲。
沈初星愣住了,看向顧景年,他又叫了一聲。雖然聲音很小很輕,但的確是在叫她的名字。
“哎,這個人也真是讓人捉摸不透,我當了這麼多年的醫生,救過那麼多病人,就沒見過哪個人在這麼嚴重昏迷中還能說出話來的,我聽着他好像是在叫一個人的名字吧,那應該是對他很重要的人,不然都這個時候了,生死攸關,居然還念念不忘的。”醫生嘆了口氣,都忍不住說道:“應該是他深愛着的人吧。”
深愛嗎?
沈初星看着顧景年蒼白的臉色,心底猛地疼了一下。
顧景年被推走,走過沈初星身邊,凌北也跟着過去了。
沈初星久久的站在那裡,恍如被定住了一般,過了好半響她才動了動身子,雙腿卻是一軟,跌跪在了搶救室門前。
她一直以爲那個曾經會溫柔寵溺叫她一聲阿星,會霸道宣誓她是他的人,會在無數個孤單而又寂寞的日子裡作陪的男人,那個被她溫言軟語嬌嗔羞澀喚一聲景哥哥的男人,已經被歲月掩埋在了回憶中。
他啊……在回不去的年少時光裡,在沒有她的青春記憶中正慢慢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