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倫斯教長痛苦的喘息着,他睜開了眼,還不等適應那腦海裡巨大的痛苦,肉體上的折磨又幾近將他撕碎。
“疫醫?”
猩紅的眼低垂,勉強分辨出了眼前之人。
疫醫倒沒有多說什麼,手中把玩着銀白的手術刀,鋒利的骨刃立在手肘兩側,勞倫斯教長試着動一下,隨後關節處傳來撕心裂肺的痛感,努力的將視線移過去,只見尖銳的骨刺刺穿了自己的關節,將可活動的空間徹底卡死。
“嗯?看起來你逃了出來。”
疫醫打量了一下勞倫斯教長,之前那彷彿來自獵食者注視的恐懼消失了,似乎這場【間隙】的戰鬥就此結束。
不過他沒有着急爲勞倫斯教長解開束縛,反而是拿起一針藥劑,直接注射了下去。
“這應該能讓你舒服點。”
隨着藥劑的擴散,那劇烈的痛苦也模糊了起來,腦海一陣失神,勞倫斯教長問道。
“致幻劑?”
“目前能止痛的似乎只有這個。”
看着逐漸平靜下來的勞倫斯教長,疫醫不由的鬆了口氣。
“所以剛剛那是什麼?”
那恐怖邪魅的力量,根據勞倫斯教長之前的話語,疫醫知道能以【間隙】爲跳板,控制他人的身體,乃至意識,可現在勞倫斯教長被反制了,這位可是那一手造就聖臨之夜的可怕人物,誰又能對他做到如此份上呢?
“我不清楚,但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測。”
回憶着那女人的熟悉感,那幾乎快被勞倫斯教長遺忘的名字逐漸浮現,可問題是她應該已經死了,早已死在了過往的歷史之中。
“看起來計劃該更改一下了。”
他低語着,隨後費力的站了起來,一點點的將那貫穿的骨刺取出,鮮血如同泄洪的潮水般涌出,與那融化的紅蠟油混合在了一起。
勞倫斯教長的步伐踉蹌,險些摔倒,隨後慢慢的半跪在地面上,緩緩的發出痛苦的嘶吼,如同年幕的雄獅。
疫醫在一旁冷冷的注視着,他並不着急於幫助他,這種程度他還死不了。
遠超人類的自愈力出現在這具軀體上,傷口開始迅速癒合,伴隨着血肉詭異的蠕動,有嬰兒的哭聲響起,但那又似乎是尖銳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
自愈傷口後便是快速的蒼老,彷彿時間在加速,那本就老朽的身體迅速的乾枯了下去,變成屍體般的暗青色,似乎有什麼的東西在抽取着勞倫斯教長的生命力,加速着他的衰老。
“你快控制不住它了。”
長久的沉默中疫醫有些冷漠的說道。
可過了很久勞倫斯教長才慢慢的站了起來,過度的痛苦令他的神經都麻木了起來,表情有些呆滯,皺紋深深的疊加在了一起,如同枯死的樹木。
“我知道……正好就讓我當實驗體吧。”
他有些慘淡的說道,緩緩的揭開衣服,只見那扭曲的瘤塊已經過度生長,就像第二個頭顱般,只是微微偏下。
它有着人類的五官,緊閉着眼,如同安眠的嬰兒,那畸形的部位血肉嬌嫩,就像盛開在枯樹上的花朵。
勞倫斯教長已經開始難以控制這聖盃的血肉了,它就像寄生蟲般生長在自己的軀體上,只等待發育成熟的那一天……就像華生和洛倫佐的關係一樣,那寄生在洛倫佐意識裡的可怕之物。
他用力的咳嗽着,大量的血被嘔出,很難想象這軀體內還擁有着鮮血,他就像將死之人一般。
“我還不能就這麼死了。”
勞倫斯教長喃喃道。
那是連華生都會爲之震撼的意志力,難以想象他經過什麼樣的訓練,又或者是經歷,能在那種情況下,將意識切割,捨棄掉被侵蝕的部分,以此逃離華生的入侵。
可現在這樣的意志被困在將死的軀殼裡,他還不能就此停下。
那死期就要到了,勞倫斯教長喜迎着那一天的到來。
……
洛倫佐勉強睜開了眼睛,他喘着粗氣。
記憶的最後是華生破體而出,當他的意志重新佔據主導時他已經離開了【間隙】。
那是漫長的戰爭,可卻像是發生在一瞬間裡。
塞琉躲在門後幾分驚恐的看着自己,洛倫佐還有些沒發覺怎麼回事,隨後他身旁的屍體倒了下去。
是那個士兵,他的意識已經徹底潰散,就像之前那些遺民的入侵者一般,腦死亡,鮮血從他的耳鼻之中涌出,彷彿大腦被某種未知的力量徹底摧毀。
怎麼回事?
腦海裡傳來熟悉的劇痛,緊接着不屬於自己的記憶開始在眼前閃現。
那久遠的記憶,勞倫斯教長的記憶,那被切割的意識正在被洛倫佐消化,就像殺死霍納時的那樣,從那破碎的意識裡,過往的回憶在逐漸的顯現。
翡冷翠的日暮,臺伯河的流淌,那禱告聲如同漲潮的海浪,幾乎要吞沒一切。
“洛倫佐!”
焦急的聲音響起,紅隼手持着武器從另一邊跑來,聽那紛亂的腳步聲,看起來不止他一個人。
洛倫佐想說什麼,可突然就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般,他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上。
很奇怪,明明是在【間隙】中展開的廝殺,可此刻他從未有過的疲憊。身心俱疲。
隨後他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猛地擡起頭,他發現自己正身處於沙灘旁。
天空被朦朧的霧氣覆蓋,透出一種幽藍的光暈,空氣微涼,有種說不上來的空靈感。
有冰冷的觸感蔓延過自己的腳下,似乎是某種液體,洛倫佐緩緩低下頭髮現那是蔓延而來的海水,可那海水卻是濃重的猩紅色。
視線向着朦朧的海平線上看去,這片猩紅一直延伸到視野的盡頭。
發自心內的寒冷,令人毛骨悚然,就像窺視到了地獄的畫卷一般。
這是一片鮮血匯聚的海洋。
可隨即便有聲音響起,將洛倫佐拉回現實世界之中,彷彿剛剛的一切僅僅是【間隙】殘留的幻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