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黑天使?”
藍翡翠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火海里的身影,火光的映襯下黑天使的鱗甲清晰可見。
洛倫佐是什麼時候回來的,黑天使又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晨輝挺進號?
毫無預兆,它就這麼突兀地出現在了那裡,在這關鍵的時刻,發動了襲擊。
種種疑問在心裡升起,但沒有人來爲她解答,直到金屬的炸裂聲再度響起,將藍翡翠的意識喚了回來。
一發灼熱的火流橫跨了甲板,掩護了藍翡翠的側翼,將試圖靠近的妖魔驅趕,藍翡翠則拖動着僅有的手臂,甩起了劍刃重重地砸下。
可能這就是量產的劣勢,三代甲冑的整體強度結構遠不如一代甲冑,它沒有強韌且能復生的妖魔血肉作爲連接與緩衝結構,被炮彈正面命中,精密的金屬機械都在迅速地崩碎,哪怕有外置裝甲的保護,也難以緩衝內部帶來的衝擊。
鮮血沿着縫隙流淌,和泄露的機油混雜在了一起,不斷有蒸汽從破損的位置裡噴涌,好在引擎還在轉動,藍翡翠還能繼續行動。
“守住阿斯卡隆!”
伯勞大聲吼道,武器師正朝着藍翡翠這裡走來,二代甲冑依託着部分的妖魔血肉,在強度上要比三代甲冑強大不少,這麼激烈的作戰也只是讓武器師多了不少劃痕而已。
反擊的槍聲不斷,士兵們就像看到希望了一樣,加大火力,壓制着這些爬上甲板的妖魔,側舷不斷開火,有的人甚至拿起了魚叉,來攻擊這些試圖沿着炮門爬上來的妖魔。
這麼多天的相處與戰鬥的經歷,大家都很清楚那白焰與猙獰的身影代表着什麼,雖然他有時候行爲就像個腦癱,但不可否認的是,在這種局勢下,他永遠都是那個最爲靠譜的專家。
就像一道黯淡的光芒。
絕對的黑暗裡,一束幾欲熄滅,但依舊燃燒搖曳的火苗,它釋放着黯淡的光,讓躲在黑暗裡的人不再畏懼,吸引着人們的到來,也呼喚着惡鬼們的前往。
白焰的燃燒就像一個爆炸的信號彈,晨輝挺進號展開了它的反攻。
汽笛高鳴,鍋爐瘋狂燃燒着,將熊熊的水蒸氣送入天空,晨輝挺進號就像一頭活過來的鋼鐵巨獸,它吞吐着灼熱的白氣,在海面上掀起重重巨浪。
在諾塔爾的掌舵下,晨輝挺進號終於駛離了這滿地的鋼鐵殘骸,現在它要做的只是一路加速,逃離這裡。
狂風迎面而來,帶來凜冽的寒意。
這種加速並不明顯,但會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一點點地拉開距離,鐵甲船們試着追擊,可現在有個遠比晨輝挺進號還要麻煩的傢伙出現在了他們的船上。
熊熊火光之中黑天使大步前進,這一次它的姿態充滿了不詳。
每個戰士都能感知到,那宛如鐵石般的壓力,壓得他們都快喘不過氣來,有些過於靠近黑天使的戰士甚至直接失去了意識,他們平靜地躺在火海之中,任由烈火灼燒着他們的身體,直到化爲灰燼。
妖魔血肉肆意生長着,這一次它們甚至突破了甲冑的限制,直接覆蓋在了裝甲之上,猩紅的血肉相互糾纏着,一根又一根堅硬銳利的鐵羽生長,密密麻麻地披掛在它的身上。
轟鳴的炮聲響起,沉重的彈丸直接命中了黑天使,而這一次黑天使毫無避讓的意思,直接用身體硬抗住了這一擊,整體微微扭曲,但很快便被增生的血肉矯正了回來,堅韌的肌肉拉扯着金屬,將破碎的鐵羽丟棄。
它彎着腰,就像野獸一樣匍匐着,它的背上插滿了劍刃,伴隨着呼吸,微微起伏。
銳利的鳴響宛如嬰兒的啼哭,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弓起的身影在一瞬間彈出,橫跨了整個燃燒的甲板,它拖曳着焰火與劍刃,將途徑的一切都攪碎焚盡。
戰士們面無表情地進攻着,有些人還未等靠近黑天使,便被壓抑的侵蝕擊潰,有些人在倒下時都出現了微弱的妖魔化,但很快他都被大火吞食了。
澤歐靜靜地窺視着這一切,黑暗遮掩了他身體的全貌,只有一隻佈滿血絲的眼眸被透過縫隙的光芒映亮。
他記得火海里的那個身影,自從被疫醫救下後,他每次入眠時都能見到這個身影,它站在熊熊的火光中,摧毀着澤歐的世界,給予他最深的絕望與羞辱。
沉重的喘息聲響起,不知道是恐懼還是興奮,澤歐微微顫抖了起來,黑暗裡猙獰的剪影也隨之一同搖晃着。
猙獰畸變的手掌按壓在了縫隙上,只要澤歐用力就能將其扒開,脫離這黑暗的囚籠,可他突然停了下來,遏制住了內心的狂喜與渴望。
“不……還不是時候,奧丁神啊,請再多等待我幾日吧。”
澤歐抑制住了內心的躁動,他反覆勸說着自己,緩緩後退,直到黑暗將他徹底包裹起來。
進攻的鐵甲船中,有三艘行駛的速度變慢了許多,它們慢慢地與追擊的隊伍脫離,保持了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進行着火力的壓制。
這是澤歐的指令,他很清楚黑天使有着空中移動的能力,好在現在天氣正常,這一次沒有風暴會爲它借力,但爲了安全,他仍選擇了拉開一定距離,來規避黑天使的突襲。
至於被黑天使襲擊的那幾艘鐵甲船,當白焰升起時,澤歐就很清楚,他們已經沒有生還的可能了,對於這種強大的單兵,鐵甲船上的所有人都是待宰的羔羊,沉沒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血腥的殺戮行進着,血漿與內臟伴隨着千把刃的揮舞噴涌着,這殘暴的一幕簡直是地獄的畫卷,可沒有人因此感到恐懼,戰士們面無表情地前進着,儘自己所能地給予着黑天使傷害。
其他暫時還沒有被黑天使波及的鐵甲船則追擊着晨輝挺進號,他們很清楚,自己很快就會被晨輝挺進號甩開,因此炮火更加猛烈了起來,誓要在晨輝挺進號消失在視野前對其造成更大的傷害。
“都解決了嗎!”
伯勞大喊道,現在甲板上的妖魔都被他清理乾淨了,多虧黑天使對鐵甲船的壓制,令他們有了些許喘息的機會,好搶先解決這些甲板上的麻煩。
“艙室內還有幾頭,剛剛乾掉。”
海博德上氣不接下氣地從艙門後爬了出來,他身上盡是污血,手中的鋁熱步槍也打空了彈藥。
陣陣落水聲響起,只見士兵們推動着沉重的屍體,將它們從側舷破損的缺口中丟入海里,一具又一具猙獰的屍體落入海里,甲板上則流淌着猩紅的血液,伯勞開始期望有場大雨能沖刷掉這些了。
“洛倫佐呢?留他一個人在那裡嗎?”
海博德說着看了一眼身後燃燒的火海,能看到猙獰的影子正在其上起舞。
它已經摧毀了一艘鐵甲船,這次做法遠比之前還要粗暴,洛倫佐就像不怕受傷一樣,瘋狂地摧毀着腳下的甲板,令熊熊大火滲透整個船體,直到引爆彈藥室,陣陣殉爆後連鎖反應到了鍋爐室,給予了其致命的一擊。
黑天使也被爆炸所波及,但很快鉤索便迅速地射出,將它從火海里拖出,身影高高躍起,展開雙翼,這一次可能是因爲血肉過度增值的原因,它的臂展要比之前還要寬上不少,巨大的羽翼宛如某種邪異的怪物,它從故事之中走出,降臨於這殘酷的現實。
晨輝挺進號遠遠地看着這一切,所有人都被這瘋狂的景色所震撼。
“洛倫佐·霍爾莫斯……他是個很糟糕的人,但有時候又有很多勉強算得上是魅力的東西可言。”
武器師停靠在一邊,雖然暫時脫離了危險,但雙方的炮擊還沒有停止,海面上濺起一個又一個的水花,有些炮彈和裝甲擦肩而過,伯勞依舊保持着警惕,沒有從武器師之中脫離出來。
“比如?”海博德將鋁熱步槍丟在了一邊,他坐了下來,這接連的戰鬥弄得他十分疲憊。
“比如現在,再怎麼糟糕的絕地,只要洛倫佐還沒死,就總讓人覺得我們還有翻盤的希望,”伯勞想了想繼續說道,“就像什麼希望的化身,勝利女神之類的?”
腦海裡勾勒出了一個神聖的女性雕塑,她舉着劍持着盾,但容貌卻是洛倫佐的樣子,一想這畫面伯勞就覺得詭異。
“話說,還真有些像。”
海博德回想了一下和洛倫佐一起的經歷,好像還真是這樣,他本以爲自己會死在瑪魯裡,但他不僅活着回來了,還有驚無險地活到了現在。
仔細想想,自己每次陷入死地,好像都與洛倫佐有關,而他每一次都能帶着其他人活下來,也不知道是走運還是倒黴。
“所以有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洛倫佐死了呢?”
伯勞突然說道。
這話語弄得海博德一怔,他有些呆滯,沒明白伯勞爲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黑天使的出現就像一劑強心劑,不僅挽回了士氣,還重創了對方,這種時候爲什麼要說這樣低迷的話呢?
“如果有一天,這爲希望的化身,死掉了呢?”伯勞顯得很苦惱,“沒有人是不死的,哪怕洛倫佐也死而復生過一次,但並不是每次都有奇蹟發生的……”
“伯勞……”海博德想說什麼。
“別在意,只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它過來了。”
伯勞說着看到了海面之上升起的火光。
在摧毀了這艘鐵甲船後,黑天使藉着鉤索與爆炸的衝擊高高躍起,張開擴張的雙翼,突襲了臨近的另一艘鐵甲船,它沿着側舷的炮門突進,猙獰巨大的身影瘋狂地抓撓着周圍的事物,硬生生將龐大的軀體塞進了其中。
它就像鑽入屍體的蛆蟲,從內部蠶食着敵人,火焰在艙室內奔涌,這種狹窄的地方戰士們根本沒有對抗黑天使的能力,他們舉起槍械,能看到的只有一團相互摩擦的金屬在滾動前進,前進的途中還有銳利的羽翼切割着鋼鐵。
摧毀艙室與結構,殺死所有人,將大火播撒至每個角落,直到它如初生的嬰兒般,破開了鐵甲船的甲板,一身是血地從其中爬出。
此刻黑天使已經完全扭曲畸變了起來,它不再像個擁有鐵羽的騎士,反而像似一頭插滿剪羽的怪物,它發出渴血的喘息聲,然後再度張開雙翼。
敵人還沒有被完全根除,但黑天使沒有時間繼續作戰了,在這平靜的海面上,沒有風暴令它借力,繼續拖下去,以它攜帶的燃料罐,它很難再追上晨輝挺進號。
一旦沉入海里,黑天使本身沒有任何自救的能力,它必須在此刻離開。
升入高空,身上燃燒着熾白的焰火,讓它看起來就像一顆滑落的流星,越過漫長的距離,來到了晨輝挺進號的上空,隨後射出鉤索,穩穩地落在了狼藉的甲板上。
幾人興奮地圍了過來,可在看清黑天使的模樣後,他們的步伐突然停了下來,沒有再繼續前進。
之前由於距離的限制,大家觀察的並不清晰,現在黑天使出現在眼前,這猙獰的姿態完全暴露了出來。
甲冑之上的妖魔血肉失控生長着,此刻它看起來就像一個血肉與金屬結合的扭曲產物,在面甲的部位還能看到一顆又一顆猩紅的眼球,它們四處掃動着,宛如披上裝甲的妖魔。
“洛……洛倫佐。”
塞琉站在不遠處也停了下來,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這些。
蓋革計數器的警報聲不斷,黑天使散發着可怕的侵蝕,但很快猩紅的眼眸閉上枯萎了下去,增生的血肉也開始了萎縮,侵蝕的強度驟降,與此同時聲音響起。
“在那處斷崖等我。”
聲音響起,衆人有些恍惚,不知爲何他們覺得這聲音不是從甲冑之下響起,而是直接在他們腦海中響起的。
黑天使指了指海面的另一端,那是棱冰灣後方的斷崖,這接連的追擊戰下,他們不知不覺已經行駛到了這裡。
不過其他人顯然不明白洛倫佐的意思,現在他就在這裡,爲什麼還要去那等他呢?
黑天使沒有做出應答,引擎熄火,似乎主宰這軀殼的靈魂消失了,它就像死去了,低垂着頭,如同雕塑一樣,佇立在原地。
“失去意識了嗎?”
伯勞見過類似的情景,他也經歷過這些,雖然不明白洛倫佐怎麼可能失去意識,但武器師還是快步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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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天使背部的裝甲在血肉的牽扯下擡起,開裂的裂口裡升起陣陣灼熱的白氣以及腥臭的血氣,武器師看向黑暗的深處,卻發現這甲冑內部空無一人。
詭異的森冷撫摸着伯勞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