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起源

踏入虛無之境,短暫的黑暗後,洛倫佐重新踩在了堅實的大地之上,出現在這嶄新的柱狀空間之中。

看着周圍的事物,洛倫佐的心裡升起一股異樣感,與先前的破敗不同,這裡似乎正是守秘者記憶中庇護所最爲繁華的時候,能看到井壁上的容器都充盈着,粉紅色的液體中似乎正有着什麼在蠕動,綠色的指示燈逐一亮起,蔓延至上下的盡頭。

身前的巨型圓盤也安然存放着,幽藍的浮光遊走在其上,而那從穹頂之下垂落下來的機械臂也在緩緩移動,它脫離了圓盤的束縛,在井壁之間遊走着,似乎是在檢查容器的狀況。

洛倫佐似乎從未離去一樣,他再次來到了這裡,有些意外,但想想也是,能深刻進守秘者靈魂中的場景,也只剩下了這裡了。

“人格喚醒中。”

冷徹的聲音響起,身前圓盤的蓋板開啓,瀰漫的白氣之中,一名老者從積水與線纜間坐起,與洛倫佐在現實中看到的不同,此刻守秘者自己的形象還不是那可憐的腦組織,但與其相比,此刻的他也沒有強出多少。

身體的絕大部分已經被金屬機械取代,後腦殼被半透明的容器取代,胸腔也被完全打開,洛倫佐甚至能看到在血肉下運作的機械,四肢也被改造成了金屬義肢,爲了保證基礎的維生,能看到一系列的消化器官都變得了洛倫佐看不懂的模樣。

不同顏色的液體在粗細不一的管道內奔涌,輕微的電流劃過,老朽的臉龐上,電子眼亮起微光,隨後轉動、挪移。

老者猛咳了一聲,將堆積在喉嚨間的積物全部吐了出來。

“這裡是現實,還是……”

電子音響起,老者似乎並不具備說話的功能,這些交流的能力全部由機械負責。

“【間隙】,至少我們是這樣稱呼這裡的。”

洛倫佐迴應道。

“這樣嗎?”

老者躬着身體,電子眼中微光一陣明滅,他似乎是在思考。

“羅傑那個瘋子又回來了,還有艾德倫。”

電子音一陣扭曲,看樣子老者知道外界發生的事態,這讓洛倫佐覺得一陣疑惑。

“你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

“只是很粗糙的信息,雖然庇護所已經無比破敗了,但還是有些設施能使用的,比如對外的觀測,不然我也沒辦法引領你們進來。”

老者緩緩說道。

“只可惜我太老了,設備也盡數損壞,只能勉強令我維生,如果你們不是昇華者的話,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與你們溝通了。”

“你早就猜到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如果這是真的,洛倫佐不得不佩服老者的決然與果斷,他只是將自己視爲了一個活體的記錄器,等待着像洛倫佐這樣的昇華者到來。

“我已經活了太久,我見過很多離譜的事,猜到這樣的可能並不難。”

老者的聲音有些嘶啞,電子音變得扭曲。

“你們的問題先稍等,麻煩先讓我緩緩,爲了保證自我不會崩潰,我做了很多的措施,這個腦子僵硬太久了,我需要讓它重新動起來。”

說着伸出了機械臂,金屬的手指輕輕地敲了敲玻璃的腦殼,敲擊令其中的積液微微震動,連帶着腦組織也搖晃了起來。

“你知道我們想問什麼?”

華生出現在洛倫佐的身旁,她與洛倫佐一同步入了【間隙】之中。

“當然。”

電子眼沒有什麼神態可言,但從那冰冷的機械與微光中,洛倫佐還是感受到了某種情緒。

“每一批抵達這裡的人,無論是男是女,好人還是壞人,他們都會向我提出同樣的問題,而這也是我活到現在的原因。”

齒輪急速轉動,白氣瀰漫,線纜逐一崩斷,老者緩緩地從培養倉裡站了起來,身上帶着滴水,緩緩地走下,嶙峋的金屬軀骸盡情地展現。

“雖然是虛幻,但再一次地站起來,感覺還真不錯啊。”

老者說着低下了頭,只見下身空蕩蕩的,洛倫佐表情有些古怪,仔細想想也是,從目前的判斷來看,守秘者也是個男人,遇到這種事,總歸是有些不適的……

不等洛倫佐繼續他那見鬼的奇思妙想,守秘者便忍不住發出了一陣笑聲,弄得洛倫佐有些不知所措。

“大概很久很久之前,那時我還沒有被‘優化’成這個樣子,還有着比較簡單的排泄功能,技師們給我按了一個有趣的裝置,只要稍微調整下壓力,我的身體排泄的廢液便可以混合着金屬顆粒如水刀般噴出,隨隨便便都能尿死幾個敵人。”

電子眼來回轉動,頗有眉飛色舞的感覺,他說着還用力地挺了挺胯,發出了陣陣笑聲。

洛倫佐的表情有些僵硬,雖然聽不懂什麼水刀,但從尿死敵人來看,這絕對不是什麼正經事,這個守秘者的性格和他預想的有些不一樣。

“覺得我與你想象的有些不一樣?作爲一個堅守秘密的老怪物,我應該是一臉便秘的樣子,說着聽不懂的怪話,沉穩慎重?”

微亮的電子眼頂在了洛倫佐的身前,直視着那幽藍的光,洛倫佐點了點頭。

“這可不行啊,活的太久了,心理難免會出現些問題,人要樂觀些。”

老者笑的更大聲了,他往後退,靠在了培養倉邊上。

“不過還真有些懷念啊,我都記不清便秘是什麼感覺了。”

這可太樂觀了。

洛倫佐都想過守秘者一臉的不甘與悲憤,對自己訴說着過往的仇恨與期盼,結果這個傢伙卻沒有絲毫神秘的感覺,從他那躍躍欲試的樣子來看,如果真的沒有被拆除,他肯定會給洛倫佐展示一手什麼叫做水刀。

眼前突然閃過泡在營養液中的腦組織,失去所有的部分,只留下一顆艱難維生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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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倫佐剛剛涌現的笑意僵住了,看着老者的自娛自樂,他一時間百味雜陳。

“那兩個傢伙還在打架嗎?還真是沒完沒了,我記得他們打了應該有挺長時間了,得有幾個世紀了。”

老者一陣唏噓。

“你認識他們?”洛倫佐問。

“何止是認識啊,其中還有一個是我帶大的。”

老者輕鬆地說出很糟糕的話,這實在是讓洛倫佐覺得有些不適,有種你加入了拯救世界的決戰,結果你身邊跟着一個拉着手風琴的詩人,你一邊殺敵,他一邊爲你配樂。

這感覺荒唐極了。

“羅傑·科魯茲,我之前是被養在庇護所裡的孩子,畢竟漫長的時光裡我們都覺得有些無聊,有些守秘者提議要不養幾個孩子玩玩,我感覺閒着也是閒着,也就同意了,等這些孩子長大成人,還能幫忙維護一下庇護所。”

老者說着就回憶了起來,也不管洛倫佐他們還有什麼問題。

“我們就隨便挑了幾個儲存的胚胎孵化,然後羅傑·科魯茲就出生了,沒有父母,完全人工繁育,就跟牲畜一樣,我們一次造了一大批,他只是其中之一。

那是個蠻聰慧的孩子,我很長時間裡都很後悔把他生出來,哦,大概那個意思,你別誤會了。

和其他的孩子不同,那些孩子把我們這些能活很久的金屬怪物視爲神,他倒沒有這些感覺,羅傑·科魯茲對於一切都很好奇,學習知識,磨鍊的技藝。

當然最糟糕的是他很向外庇護所外的世界,那是一個會‘質疑’的孩子。”

說到這裡,老者神情有些低落,洛倫佐剛想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只聽他惡狠狠地說道。

“王八蛋,早知道就不該把他生出來,最好連着胚胎一塊砸了。”

洛倫佐微微皺眉,表情一陣抽搐。

“對,艾德倫·利維恩,另一個該死的王八蛋是叫這個名字來的,只可惜我沒法把他的胚胎砸了,他是人生的,從外界來的……其實我都沒想過那時候還會有人來到這裡。”

老者自顧自地說着,也不管洛倫佐的意圖,到實際上洛倫佐還是很樂意於聆聽老者的回憶錄,對於過往的一切他都很好奇,如同飢餓的乞丐。

“等等,我還得回答你們問題來的。”

他這時纔想起自己本來的職能。

“抱歉,抱歉,太久沒用腦子了,思維有些怪。”

老者的語速飛快,但具體表達上,便是他身上那些微光不斷地明滅,電子音帶着些許的電流聲。

“讓我想想,大概是從什麼時候說起呢?

對了,先說幾個前提,你們都是昇華者,想必對於不可言述者應該有一定的認知了吧,這鬼東西是瘋狂的無序,忠實地執行着‘生命’的本質,掠奪與延續。

它以侵蝕的形式擴散,進行模因污染,以此導致了人類歷史上諸多事物的消失……倒不是它摧毀的,只是那些東西被不可言述者污染了,我們人類爲了安全起見,進行了自我的閹割。

所以哪怕是我知曉的歷史,也出現了漏洞與空缺,或許我曾經記着,但爲了安全,我大概接受了逆模因影響,將那些被污染的部分全部遺忘。

沒有什麼是絕對真實的。

也沒有什麼是絕對正確的。”

老者說着停頓了一下。

“也有可能是其它生理上的原因,我想你也看到了,現在的我應該只是一團腦組織而已,以人類的技術,想讓我保存到現在,難免會出現些問題。”

“然後,便是一切的開始。”

洛倫佐與華生緊盯着老者,集中注意力傾聽着他的話語。

“人類與不可言述者的戰爭持續了數個世紀,也是在漫長的戰爭中,我們逐漸瞭解到了不可言述者的性質,爲了壓制其侵蝕性,我們開發了逆模因武器,來對這無序的怪物進行認知上的放逐。

庇護所也是在那個時間段出現了,當時它還是一處序號爲六的戰爭堡壘,也就是這裡。

在這裡的地表上,我們利用了名爲【終焉迴響】的逆模因武器重創了不可言述者,但我們也深受重創,逆模因不僅在抹除不可言述者,也在抹除我們人類自己。

那應該是人類歷史的第一次大斷代,至少在我的認知裡,這應該是第一次大斷代。

實際上沒有【終焉迴響】,人類文明歷史也斷的差不多了,當時不可言述者摧毀了絕大部分的人類文明,它的侵蝕污染了一個又一個的圖書館,我們只能將那些文明的瑰寶燒燬,遺忘再遺忘。

而後在十三號堡壘,我們進行了‘降維計劃’,利用十三號堡壘作爲誘餌,那裡有着數萬的人口,故意暴露在不可言述者的視野中,但由於其是被禁絕金屬保護,它想要侵入其中,必須需要實體來干預。”

“你們令虛無的意志擁有了實體,並在那裡釋放了【終焉迴響】,迫使它進入了長眠,從而囚禁了不可言述者。”

這是先驅講述的故事,洛倫佐此刻將它複述了出來。

老者點了點頭,肯定了洛倫佐的故事,可緊接着他說道。

“沒錯,不可言述者的危機被暫時控制住了,雖然它陷入了長眠,但夢囈依舊環繞在它的四周,覆蓋了整個……西方世界,我記得你們是這樣稱呼的。

六號堡壘作爲僅剩的戰爭堡壘,變成了庇護所,在收集了所有人類的知識與技術後,我們進行了自我封閉,同時開始了復興時代。”

“倖存的人們在地面開始了文明的重建,但很快不可言述者展露了它的能力,禁絕合金與逆模因都無法完全地壓制住它,仍有力量外泄了出來,在它的影響下,越來越多的人變成了怪物,最後引起紛爭與戰火,第一次復興的嘗試宣告失敗,但好在我們還有很多機會。”

老者說着看向了井壁上的容器,它們密密麻麻,無窮無盡。

“那些都是人造胚胎,在經過定期培培育後,庇護所能持續生產數萬的健康人類,在必要時填補世界人口,新生的人類將利用庇護所的知識成爲了第二批覆興者。

復興者們由攜帶知識的築國者們率領、引導,他們離開庇護所後會被逆模因抹除所有與庇護所有關的認知,以此保護庇護所的存在。

但有些遺憾的是,經過數個世紀的戰爭,地表絕大部分建築都已經損毀,基礎設施全無,我們看樣子要從零開始了。”

他的聲音低落,然後又高昂了起來,從他這副激動的架勢來看,揮起鋤頭就能開始種地。

“不過這不重要,至少我們有了重新開始的機會。

爲了避免再一次的滅亡,我們意識到不可言述者的影響範圍雖廣,但還是有一定限制,也就是被你們稱作東方世界的地方,那裡處於不可言述者影響的邊緣,另一批覆興者被派遣了過去,他們還攜帶着逆模因技術,在那裡組建新的文明,看看能不能以此逃離不可言述者的影響。

實際上我們也想過,要不要將所有的復興重心轉移至東方世界……或許我們也確實這樣做了,總之我的記憶裡並沒有關於這段的記錄,大概是被逆模因抹除了。”

老者顯得有些困惑,但很快又釋然了,整天跟逆模因與侵蝕打交道,他很早便習慣了記憶的錯亂。

“這種事不必太糾結,因爲各種原因,我的記憶好像也被刪了又刪,反正忘記了就忘記,也不用煩惱太多。

畢竟這一切是和逆模因有關的東西,這種力量向來都是在欺騙敵人的同時,也要欺騙自己人。根據記錄,那時起東西方便隔離開了。

還記得嗎?不可言述者是由人類因爲某種‘因素’昇華而成的,正如妖魔是由人類異化而出現的一樣。”

老者的情緒變化極大,洛倫佐不清楚是他性格如此,還是說這漫長的歲月也把他變成了一個可笑的瘋子,此刻他的話語顯得有些悲傷,有些壓抑。

“我們錯了,我們一開始就忽略了一件事,不可言述者是由人類昇華而成的,從一開始人類便與其有着某種模糊的聯繫,無論我們逃到哪裡,這種聯繫始終都沒有被斬斷。

就像……

就像從一開始它便侵蝕了‘全人類’一樣,我們無法摧毀自己,便只能不斷地囚禁不可言述者,它的夢囈令人陷入瘋狂,但這也會給予其養料,哄它入睡。

我們是同源的。

這就像……”

“安魂曲。”

洛倫佐猛然知曉了一切,他看着守秘者,緩慢地述說着那可怕的猜想。

“這不僅僅是囚禁,還是獻祭,一個又一個的人類陷入瘋狂,爲這無名之神獻上祭品,來頌唱安魂的搖籃曲。”

“沒錯,我們能做的只有不斷削減自身與不可言述者之間的聯繫,也就是利用逆模因武器。

但在先前的戰爭中,存儲的所有武器都被使用在了第十三號堡壘中,也是因爲這些逆模因的影響,不可言述者才得以陷入長眠……或者說人類失去對其的認知,當人類再度記起它的真容時,侵蝕將重新打開通道,令它甦醒,而現在它的夢囈不斷地泛起,試圖讓人類重新記起它。”

“戰爭使你們失去了技術與物資,你們沒辦法繼續削弱聯繫了,而它又在跟隨着本能獵食,遲早有一天會因飢餓突破牢籠。”洛倫佐說。

“對,這也是爲什麼西方世界仍要有人存在,以及妖魔出現頻率如此之高的原因,不可言述者需要祭品。”老者悲哀道,“戰爭仍在繼續,但我們敗局已定,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只是延續人類的存在,儘可能地將失敗那天努力推遲。”

“我們派遣出了築國者們,他們帶領着第二批覆興者們重建文明,但在夢囈的衝擊下一次又一次的毀滅。

這一切並非是沒有意義的,每次失敗我們都會積累一些些,雖然很少,可這也是我們的基石,這樣的積累在數不清的死亡下,變得越發宏大,直到有一天新的文明立於廢墟之上。

直到新生的人類屹立在絕望的黑暗裡。

直到有人類不僅能抵禦這樣的黑暗,還能做到反擊。

直到……像你這樣的追尋着,跟隨着歷史的隻言片語,找到這裡。”

冰冷的電子眼中映射着洛倫佐的身影,洛倫佐低着頭,不知道在思索些什麼,然後他向着老者發問道。

“爲什麼築國者要掀起戰爭呢?殺死更多的人類,是爲了給不可言述者獻上祭品嗎?”

“並不,不可言述者本質上是通過侵蝕來進行傳播,而在戰爭之中,我們幾乎斷絕了所有可能認知到不可言述者的信息。

燒燬書籍,遺忘歷史,我們將它‘降維’,使其擁有了固定的形態,將整個堡壘變成囚籠,將它永世囚禁,雖然它的夢囈依舊在黑夜裡響起,但人類是無法承受那樣的‘信息’,他們會被異化成怪物,變得嗜血瘋狂,可這樣的它們會被其他人類殺死,再度將‘道路’隔絕。

這是一個完美的閉環,但依舊有着那麼一絲的缺陷,就像這座庇護所,它的使用壽命近乎永恆,但並非永恆。”

老者話語敲擊在洛倫佐的心間,洛倫佐隱隱猜到了問題的答案。

“我們人類本身與不可言述者是有着聯繫的,雖然在我們的努力下,這種聯繫被無比削弱,但它確實依舊存在着。”

“人口的增長,會令聯繫加深,是嗎?”洛倫佐問道。

“是的,在我們那個時代,一個物種多了便需要被控制,鳥多了就殺鳥,狼多了就殺狼。

在這更加可怕的怪物面前,人口需要穩定在一個數值內,一個既能發展,但又不會吵醒它的程度。”

“那麼爲什麼你們不向着世人宣佈所有的知識與技術,來加快我們的發展呢?”洛倫佐不明白。

“因爲我們已經這樣做過了。”

老者緩緩地張開了手,在他的身後,井壁之上的容器逐一破裂,光芒不斷地消失,最後變成一片昏暗的模樣,這是現實中庇護所的模樣。

輝煌不再,破敗不堪。

“在設計之初,庇護所能支撐數十次的重啓,但你也看到了吧,這些容器早已破裂,漫長的歲月中,我們已經重新來過很多次了,多到你不敢想象,孩子。”

老者望着這片宏偉但早已死去的建築,在這裡他度過了無盡的時光,久遠到他都快記不起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了。

“幻想一下,你的腦子裡有驚天的科技,可實現你腦海裡的東西,需要超越這個時代的基礎設備,但你的壽命又是如此短暫,你無法活到這一切建立的那一天,更不要說還有侵蝕污染的威脅。

我們能做的只有階段性地釋放知識與技術,等外界的文明抵達臨界點時,再引導他們步入下一個階段。

加快發展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更不要說有絕大部分知識已經受到了污染被就此銷燬。

可實際上庇護所中也沒有什麼知識了,歲月的侵蝕下,大部分設備已經停擺,資料庫陷入靜默,就連供能的反應堆都冷卻了下來。

就連我也需要將自己切剩個腦袋,來減少資源的消耗,來活的更久。”

他自嘲地笑了笑。

“況且,即使有又怎麼樣,本應引領你們的築國者已經愚昧,他們可能都無法認出這些失落的科技,甚至說原本堅守在這裡的守秘者也是如此,大家一個接一個的死去,只剩下了我。”

激動的神情平復了下來,老者的話音裡又帶起了笑意。

“當然,最重要的是,庇護所需要保持絕對的靜默,以避免任何被不可言述者注意到的可能,這裡是人類重新再來的機會,我不能把這樣的機會一同推到賭桌上,我不敢賭。”

聽着他的話,洛倫佐陷入了沉默。

確實如此,人類的壽命是如此地短暫,在缺少資源與設備的情況下,又無法利用機械維生,僅剩的道路便是昇華,而這又有極大的可能喚醒不可言述者。

知識是被詛咒的,他們小心翼翼地記錄着,儘可能地將過往的秘密永遠地埋葬。

築國者們更迭換代,曾經真實的歷史,也在歲月的浸染下變得模糊失真,他們的子嗣或許到了最後都以爲這一切只是虛妄,只能愚昧地執行着這古老的命令。

就像奧斯卡,就像維多利亞女王,就像這世界上所有的愚昧。

老者沙啞地笑了起來。

“說到底,人類還是太脆弱了。

我們重啓了一次又一次,庇護所內的資源被一次又一次的消耗,我們雖然在外界建立了新的文明,對於不可言述者的夢囈也有了一定能力的抵抗,可在這種消耗下,這一切都只是惡性循環而已。

建起高樓,坍塌,在廢墟上建起,坍塌。

漸漸的所有人都絕望了。”

一切都是無用功,一切都毫無意義。

“我記憶裡,這樣的慢性死亡持續了很久,雖然沒有人說,但大家都意識到了人類的失敗,如今的努力也僅僅是爲了讓‘人類’存在的更久一些。

至於踏入昇華,成爲不可言述者的一員?

也有人提過這樣的建議,我們直接把那個傢伙槍決了,屍體投入循環機,水分被提取出來注入水庫,碾碎的屍體碎末成爲肥料,被灌溉進培養田。

在這方面,我很慶幸,我的同僚和我有着相同的觀點,畢竟輸也要輸的有骨氣些嘛。

然後這裡陷入了絕對的靜默。

直到幾個世紀之前,有羣傢伙叩響了庇護所的大門。

那時庇護所便已經進入彈盡糧絕的狀態了,各種資源嚴重匱乏,人工胚胎也所剩無幾,勉強支撐一次的重啓。

我們從長眠中醒來,也不太清楚這些傢伙是怎麼找過來的,但想想也是,無論怎樣抹除自身的存在,終究會留下那麼一些蛛絲馬跡。

來者們嘴裡唸叨着什麼神蹟與信仰,他們虔誠的就差一步一磕頭了,看到我們時,各個都熱淚盈眶,還有幾個激動的直接昏了過去……我們當時看他們就跟看猴子一樣,太搞笑了。”

老者揮舞着機械臂,他看樣子像是想給洛倫佐描繪一下他們當時的表情,可這個傢伙的臉幾乎完全被金屬機械覆蓋,洛倫佐只能看到電子眼轉個沒完。

“他們嚷嚷着神名之類的詞彙,對我們祈求對抗妖魔的力量。

那時我們才知曉,外頭已經糟糕成了這樣,妖魔行走在大地之上,人類在黑暗間顫抖。

看樣子築國者們又一次的失敗了,但也理應如此,時間會讓任何物質變質,這些築國者的後繼者們,可能也快記不清最初的使命了。

然後我思考了很久,既然已經糟糕成這樣了,爲什麼不試一試呢?”

老者做出沉思的動作,能看到玻璃殼下的環繞腦組織的光帶變得越發明亮,這應該是和他大腦活躍度有關,看樣子老者真的在認真思考。

“我做了一個糟糕的決定。”

老者結束了思考,洛倫佐也猜到了他做出了什麼樣的決定。

“反正外界已經糟糕成了這樣,庇護所也即將崩潰,人類就要慘敗了,何不做最後的一搏呢?其實也算不上最後一搏,只要庇護所的大門一關,這些事都與我無關,我會繼續承擔我的職責,保存着人類的火種,直到我在寒風中徹底消逝。

我將有關不可言述者的資料以他們能理解的方式,交給了他們,還附贈了一些東西給他們,但對於他們而言這些東西都算是黑箱,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不過聽說後來他們也成功地拆解了幾個,雖然還不是很明白,但總之有了簡單的雛形,它被稱爲‘鍊金術’。”

“然後……然後……”

電子眼停止了轉動,直直地凝視着洛倫佐,聲音響起。

“他們說這是神的啓示,他們等候着我的指示……神諭。”

洛倫佐走到了老者的身前,接着他的話語說道。

“你命令他們前往第十三號堡壘,而他們也確實執行了你的命令。

利用着從庇護所得到的知識,他們提煉出了秘血,將深埋在地下的金屬掘開,製成由聖銀打造的釘劍,他們戰勝了黑暗的時代,就此獵魔教團於監牢之上建立。”

洛倫佐的聲音有些顫抖,攥緊了拳頭,他也想不明白自己現在的情緒是什麼樣的,他只是覺得平靜、震耳欲聾的平靜。

“先……羅傑·科魯茲說過的,第十三號堡壘本該被所有人遺忘。”

“遺憾的是,我們沒能將它遺忘,不是嗎?”

老者收起了所有的玩樂,他嚴肅至極,對着洛倫佐講起往事。

“自那之後,又過了幾百年,我們僅存的幾人覺得大限已至,無論機械如何取代我們的身體,我們始終還是懦弱的人類,也該迎接死亡了。

所以我們孵化了胚胎,羅傑·科魯茲出生了,我把他視爲我們的接班人,教導着他過去的知識,以及我所瞭解的一切的一切,按照我的計算,這樣庇護所還能運行很久,雖然嚴格意義上來講它已經崩潰了,但苟延殘喘還是可以的,只要多撐一秒都是人類的勝利。”

“然後……某一天,又有人敲響了庇護所的大門。”

老者擡起頭,看向了洛倫佐與華生身後的大門,此刻它正緩緩開啓,昏暗之中一束光透過大門的縫隙投了進來,光芒萬丈裡,浮現出模糊的人影。

“他說……”

回憶裡的男人揹着插滿釘劍的劍袋,越過了洛倫佐與華生,他來到了守秘者的身前,眼中捲動熾白的風暴,宛如灼燒黑夜的白晝。

“我是艾德倫·利維恩,福音教會的教皇,獵魔教團的教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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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間隙之謎第八十三章 謎團重重第十八章 六分之一第七十三章 沸騰之血第十六章 鐵石之心第七十九章 咫尺之遙第七十八章 戰爭的序幕第十八章 懺悔第五十五章 祝福第四十八章 黒牙號第七十六章 波洛與赫爾克里第五十三章 考驗第十六章 鐵石之心第一百三十章 神敵第一百一十五章 倒黴鬼第二十四章 同類們第九十一章 絕望第七十七章 女武神第七十九章 噩夢【感謝柒丘的盟主】第一章 夏末第四十三章 狂信徒們第一百三十章 神敵第六十五章 理想主義者第三十二章 懷疑第五十五章 抉擇第二十六章 冠冕第一百零三章 謂之人類第一百一十三章 迷失第七十三章 屠殺第五十六章 長夜第一百五十八章 圍獵第十五章 舊敦靈的暗面第六十三章 僞神第五十四章 期待第一百二十七章 自由的意志第一百七十章 窮途末路第五十四章 不爲人知的時代第七十六章 不可名狀第三十五章 似人第八十一章 人類的樂土與存續第六十八章 原罪甲冑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使第四十二章 理想與死亡第六十八章 雙王第七章 未知即恐懼第六十五章 理想主義者第六章 殘破的甲冑第六十九章 總團長第一百一十三章 聖徒第三十七章 會面第十五章 總歸會有美好的第三十三章 惡魔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使第一百三十六章 王咒第七十九章 時速80公里第五十六章 將死之人第一章 事務所第三十四章 黑天使第七十三章 沸騰之血第五章 何謂恐懼序幕 最初的守望者第四十章 梅丹佐第二十一章 聖瑪麗大教堂第一百五十二章 欺騙第七十四章 不存在的敵人第三十六章 理由第三十八章 臨淵之人第三十六章 最後的旅程第八十四章 寧靜第六十五章 理想主義者第十八章 攪局者第六十一章 突破收容第一章 事務所第五十三章 酒鬼們第七十九章 塵土第十七章 準備啓程第三十章 走私者第六十四章 戰士第四十四章 遊騎兵第一百零四章 安魂曲第三十六章 多愁善感第六十三章 獻身第五十三章 工業區第一百零九章 一去不返第四十六章 工作室第二十章 尚未結束第五章 何謂恐懼第七十九章 黑繭【感謝大胖佛仙的盟主】第八十一章 禁絕金屬第十五章 玄鳳第六十二章 虎眼第九十章 悼亡者第四十四章 爆炸!爆炸!還有爆炸!第七十六章 波洛與赫爾克里番外 洛倫佐·霍爾莫斯的退休生活(二)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使第五十六章 第一次試駕序幕 最初的守望者第二十三章 進化第五十三章 趕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