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劇院廣場到碼頭,這是最近的路線了。”
昏黃的路燈下,洛倫佐坐在廣場的階梯上,一旁的海博德拿起地圖爲他指着路線。
因爲臨海貿易的原因,瑪魯裡的經濟很是發達,相應地它的建築規模也很大,整個城市病態地發展着,擁擠的不行。
一看到這裡,洛倫佐就頭疼了起來,他開始懷念舊敦靈了,雖然那裡也很擁擠,但至少有鐵蛇作爲主要交通工具,可在這裡,街頭盡是狂奔的馬車,就像賽馬一樣,煙塵飛舞。
“我們需要一些精良的馬匹,最好是戰馬。”海博德說,“到時候場面一定很混亂,我們還得矇住戰馬的眼睛。”
“要把它們佈置在哪裡呢?”洛倫佐問,“兩個事件必須同時進行,這樣的話,那時這裡一定會聚集滿正教的信徒,說不定周圍的街道也會癱瘓,被暫時管控。”
在那擁擠的人羣面前,哪怕是戰馬也跑不起來,說不定還會被拖住。
“不用戰馬,那怎麼離開?跑步,哪怕我們跑的再快,至少也需要二十分鐘才能跑到碼頭那裡,這還是沒有敵人阻擊的情況下。”
海博德皺起了眉頭,計劃實施起來遠比他想的還要困難。
計劃陷入了僵局,洛倫佐擡起頭,看着這有些空曠的劇院廣場。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可沒有燈光亮起,一切顯得黑糊糊的,只能看清不遠處的人影。
紅隼與艾琳這兩個傷員被優先送了回去,可洛倫佐還是有些不放心,在離開時,他特意用鐐銬綁住了艾琳的雙手,然後把鑰匙交給了紅隼。
吃了過了一次虧,這一次紅隼機警了不少,這個傢伙直接當着艾琳的面把鑰匙丟進了下水道里,然後拉着她返回了休息的酒店,也不清楚這兩個人相處的怎麼樣了。
伊芙站在不遠處,說到底她還是一個小姑娘,這異國他鄉有太多的事能吸引到她了,在洛倫佐與海博德商議計劃的同時,她在劇院廣場上走走逛逛,還追了一會鴿子。
天黑了下來,伊芙看不清那些鴿子的位置了,但沒過一會有光在街頭亮起。
那是一個老人,他手裡拿着一根長杆,長杆最上段燃着火苗,他走到路燈邊上,將燃燒的長杆伸進燈罩之內,隨後明亮的光從其中涌現。
“他在做什麼?”
伊芙走近了洛倫佐,坐在兩人身邊,有些好奇地問道。
“點燈人。”
洛倫佐擡起頭瞥了一眼,解釋道。
“點燈人?”
伊芙顯然不清楚這個陌生的職業。
“對,瑪魯裡和舊敦靈不同,舊敦靈是先進與科技之城,通過永動之泵的努力,內城區內已經用上了大規模的電力,就連內城區外,也都用上了電燈,好讓光明一直庇護着我們。”
洛倫佐緩緩地講起了兩個國度間科技的差異。
“但瑪魯裡不同,它這可沒有什麼永動之泵,就連蒸汽技術也是在用力地追趕,更不要說電力了,因此這個城市所使用的照明系統是比較落後煤氣路燈。”
洛倫佐說着指了指點燈人手中燃燒的長杆。
“這些煤氣路燈內有管道釋放着煤氣,當夜幕降臨時它們就會被開啓,這時候點燈人就會出現,他們把燃燒的長杆伸進燈罩內,讓火苗引燃煤氣,好釋放光明。”
隨着洛倫佐的講述,點燈人點亮了一個又一個的路燈,光明一點點地填充滿了廣場,視野之內一片光明。
“幾十年前舊敦靈也在使用這種東西,但現在基本都被淘汰掉了,只有一些地方還有着殘留,但也是當做紀念品一樣存在,”洛倫佐繼續說着,“這種東西很低效的,開啓需要點燈人,當熄滅時也需要點燈人過來處理。”
“也就是說,這東西都是和燃氣管道相連?不危險嗎?”伊芙問。
“最開始就是因爲危險,所以煤氣燈被當做了路燈來使用,而不是家庭照明,至於管道,它被深埋在地下……大概沒事吧。”
洛倫佐這樣說着,但他的表情有些怪。
“伊芙你可真是滿肚子壞水啊!”
洛倫佐好像想到了什麼,他對伊芙讚美道。
“啊?”
伊芙完美搞不懂洛倫佐在想些什麼。
洛倫佐也不準備解釋,他直接抓起了海博德手中的地圖,伸出手指在其上亂划着。
“海博德,我刺殺教宗成功的話,是不是就成爲了恐怖分子?”
“差不多……吧。”
看着洛倫佐那一臉的興奮,海博德感到些許的不安,這些天的相處下來,他已經意識到洛倫佐是個時不時會犯病的神經病,他總有一些很離譜但又很可靠的想法,而這些想法出現時,他一般都是這樣的表情。
“反正都是恐怖分子,要被殺頭的了,少一件罪行與多一件罪行也沒什麼區別。”
洛倫佐一邊嘟囔着一邊在海博德所畫的線路上找位置,直到他終於找到了一個令他滿意的位置。
“你說這裡怎麼樣,海博德。”
洛倫佐那豪氣的樣子,就像看風水挑房子一樣。
“這裡怎麼了?”
海博德看着洛倫佐指的位置,是距離劇院廣場不遠的地方,一條筆直的大道能直通那裡,那是這附近街區交通的樞紐,再仔細地觀察,海博德發現它正好處於逃亡路線的中段。
“這裡交通不便利對於我們而言是劣處,但對於敵人也是這樣的,不是嗎?”
洛倫佐開始胡言亂語了起來。
“擁擠的人羣也會擋住他們的去路,無無線電通訊這個技術也只有舊敦靈有,他們無法及時地溝通,更不要說天上也沒有那些遊動的鐵鯨,不會突然從天而降一名紅色的空騎兵爆掉我們的頭。”
洛倫佐越說越高興了起來,他突然發現這裡技術落後也蠻好的。
“你什麼意思?”
海博德隱隱猜到了洛倫佐在說一些很糟糕的事,但他想不清具體是什麼。
“你看,要當恐怖分子就當的徹底一點啦,這裡是交通的樞紐,我們只要炸掉地下的燃氣管道,就能直接癱瘓掉交通,他們即使是派人攔截我們也追不上的,更不要說我們是在暗處,他們總不能提前布好防禦,不是嗎?”
“可是,燃氣管道在地下,你要怎麼炸?當他們面把管道挖出來嗎?而且我們也沒有那種火力啊!”
海博德反駁道,可看着洛倫佐那一臉認真的表情,他猶豫了。
“不會……真有吧?”
洛倫佐則微笑地回答道。
“你知道漆銻嗎?我帶了一大罐呢。”
……
夜幕下,瑪魯裡的街頭依舊有着很多行人,馬車與騎警在街道上交錯,交談聲不斷。
“這算是踩點嗎?”
伊芙跟在兩人身後,小聲地問道,在聽到洛倫佐的計劃後,沒有人不會爲之動容,這個神經病是真的準備當恐怖分子當到底了。
“算是吧,也可以當做旅遊觀光。”
洛倫佐靠在牆壁,一邊看着地圖,一邊觀察着這匆忙的街道。
這是交通的主幹道,承擔了附近所有的交通壓力,想要快速地前往不同的區域,勢必要經過這裡。
“我們把這裡炸了,然後逃之夭夭。”
洛倫佐再次複述着他那簡單粗暴的計劃。
“說實在,我應該想辦法勸阻你這個要命的行動,但是……”海博德看起來想說什麼。
“但是你也覺得很興奮,對吧?”
已經無法用興奮來形容洛倫佐了,這個傢伙簡直是在狂喜。
“海博德,這種名正言順搞爆破的機會可不多啊,你確定要拒絕嗎?”
海博德沒有回答,而是指這這條街道問道。
“你準備怎麼炸,燃氣管道這種危險品,他們一定在設計之初加固過很多次的。”
“是啊,不止如此,燃氣爆炸需要先決條件很多,可不是我們以爲的那樣,只要在管道上破開一個口就能爆炸。”
洛倫佐一副專業的模樣。
對於燃氣管道爆炸這些知識,還要多虧了淨除機關,因爲那些傢伙老以燃氣管道爆炸來掩蓋真相,久而久之舊敦靈內也有人懷疑了起來,他們創立了一個科普雜誌,向民衆解釋這東西根本炸不起來,即使炸了也不會炸的那麼離譜。
洛倫佐有幸看過那期雜誌。
當然了,在清道夫們的協作下,那個科普雜誌幹了沒多久就換了老闆,雖然還在出雜誌,但其中對於舊敦靈秘聞的懷疑完全被抹除了。
“管道內的壓力很大,燃氣會迅速地從破口中涌出,流速極快,空氣根本無法進入引燃爆炸,即使有明火存在,你能看到的也只是一個不斷噴發的火柱而已。”
洛倫佐一本正經,就像個爆破專家。
“還有的就是,需要燃氣在密閉環境下堆積,那時引爆的話,爆炸會燃燒掉所有的空氣,造成短暫的低壓環境,然後有更多的空氣被擠進來,更多的燃氣被釋放,爲持續的爆炸燃燒提供燃料。”
“等一等,洛倫佐,這已經是恐怖襲擊了吧?”
海博德聽的臉都綠了,相比之下,他感覺刺殺教宗已經算不上什麼大事了,如果真按洛倫佐所說的那樣,爆炸或許能掀翻整個街區。
“講解一下而已,我們的目的是逃亡,不是殺傷,沒必要造成這麼大規模的爆炸,我們需要的只是讓交通癱瘓下來就可以。”
“可你已經策劃好了吧?”伊芙在一旁問道。
“哎呀,想想也犯法嗎?”
洛倫佐底氣十足地反問道,不過他也沒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接着說起。
“漆銻那個東西就是一團液體的烈火,只不過尚未被點燃而已。”洛倫佐思考着計量,舉起手,比着一個大概的高度。
“只需要這些漆銻,很少的一部分就可以,煤氣路燈內有着燃氣線管,摧毀燈柱或許就能引爆這些,”洛倫佐頓了頓,“連帶着保護氣閥一同摧毀。”
“這風險太大了,不確定性太多。”海博德否決道。
“不確定的話,就加大劑量,我帶了很多的漆銻,只是不想全部浪費在這裡而已,不然那些東西一起引爆,可以炸燬整個葉加大劇院。”
洛倫佐看起來鐵了心要搞大爆炸了。
“海博德,營救伊瓦爾和刺殺教宗是同時進行的,爲了保證成功,談判的地點也會是劇院廣場附近。
想一想,那時這裡會匯聚多少人?觀衆們、信徒們、還有一些路過的路人們,爆炸會吸引他們的注意力,還會引起騷亂,大規模的恐慌有利於我們行動。”
洛倫佐完全把自己代入進恐怖分子這個角色裡了。
“你說的對,海博德,這些事都是不可預測的,但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刺殺與營救行動也會出錯?如果中間令敵人警醒了起來,我們是逃離,還是繼續行動?這樣的話,爆炸也會作爲一個煙霧彈,爲我們爭取行動的時間。”
“那你準備怎麼做?”海博德被洛倫佐說服了。
“倫內特的演出是在日落之後夜幕降臨之前,那個時間段便是我們剛剛經歷的昏暗,煤氣路燈的氣閥開啓,點燈人出門上班的時候。”
洛倫佐望了望那些散發着光芒的路燈。
“那是黃昏與黑夜交界的時刻,便是我們行動的時機。
先做好手腳,當夜晚降臨時,氣閥開啓,涌出的燃氣會被點燃,幾分鐘後漆銻的高燃會倒流入其中,引爆這條街道,恐慌會在人羣中傳遞,說不定還會引發暴亂,到時候我們就可以開始我們想做的了。”
“你該如何引爆?”海博德問,“我們的人手本就不多。”
“點燈人。”
洛倫佐說。
煤氣路燈需要點燈人點燃火光,高溫會引燃漆銻,這致命的物質會釋放大量的熱,鋼鐵會被熔化,熾熱的金屬倒流進管道之中,引燃接連不斷地爆炸。
這就是一個又一個安置在路燈之內的定時炸彈,在瑪魯裡內散佈着恐慌與怒火。
“人手是個問題,而且你有沒有想過,我們需要雙線操作,一批人去營救伊瓦爾,我則獨自獵殺教宗……”洛倫佐想了想補充道,“當然,我可能不是一個人,我們的動作需要同步,同一時間撤離,用時間作爲計時,你覺得可行嗎?比如行動開始多少分鐘後,開始撤離,誰趕不上就拋下誰這樣?”
面對洛倫佐的質問,海博德沉默了。
“我可是專家啊,時間這種東西纔是真正的不確定性,更不要說我們面對的是鐵律局,那些傢伙遠比我們敏銳,在那種情境下看查看時間無疑會引起他們的懷疑,我們也沒有通訊器,無法及時通訊。”
洛倫佐思考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權能,某種角度來講權能·加百列也可以通訊,但是一個單向的溝通,而且洛倫佐不清楚發動這個能力後,是否會給被溝通者帶來負面效應。
“爆炸爲號!”
伊芙在一旁說道。
“對,爆炸爲號!”
洛倫佐和她擊掌,開心的不行。
根據距離計算,如果能成功引爆,爆炸的衝擊會波及到劇院廣場這一邊,即使是躲在房屋的深處也能聽到那沉重的聲響,宛如巨鍾轟鳴一般。
海博德有些無奈地嘆氣,他相信洛倫佐一定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但這個傢伙是不會放過這個名正言順爆破高盧納洛的機會,比起要命的工作,他很顯然更在意樂趣這種東西。
問題解決了,他鬆了口氣,看向街邊的盡頭,信徒們結束了聖餐紛紛從黑暗裡走出,轉眼間街頭又擁擠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