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竹能看出來,裴之君臉上的憤恨並不是針對她,這纔是她真正感到奇怪的。因爲按道理來說,她即將揭穿裴之君,毀掉此人的整個一生,這傢伙應該最恨她纔對。
她在心境上的修行並不是白修的,所以她認爲裴之君之所以成爲一個表面風光無限暗裡陰暗淫邪之輩定有其原因,但是,她並不同情他。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這一次她一定不會放過他。
她藏在衣領內側的那張符在逐月宮頗是珍貴,只因材料極其難尋。刨根問底的話,那張符實是屬於震靈蕩氣一類,可以一瞬間極大地影響修士體內的道力,幾乎將之摧散,使修士在那一瞬間變成一個凡人。
就算是衝着這張符,她也不能放過裴之君。
不過,即將將此人送上絕路之時,她還是忍不住向此人多看了兩眼,想要看透此人的心。
電光閃爍之中,妙竹與裴之君四目對視。
一個癲狂依舊,一個則試圖在對方的癲狂中追尋真相。
妙竹並沒有意識到,她這一眼看得時間有些長。她原本的想法是,看出來真相更好,但即使看不出來也不過多耽誤時間,儘早叫人來。
可是,十息過去,她沒有轉頭,二十息過後,她依然沒有轉身,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不過,她臉上也沒有任何的異狀,只是保持着原來的平靜和放鬆,尋求答案一般向那邊看着。
可是,躺在泥水中的裴之君實則一點都不癲狂,可以說,此時他的一顆心全在妙竹身上。
這絕對是他這輩子遇到的最危險的情況,比上一次在那谷中被發現還危險!只因上一次他至少還保有一身本事,而這一次則是道力盡散!
他完全想不明白妙竹怎麼會有這樣的本事,現在也去追問這些也已經沒有意義,他只知道,他不想就這麼完蛋!
所以他一邊極力用眼神表現出一個近乎癲狂的他,一連苦苦思索着脫身的辦法。他的內心本來就比較瘋狂,本色出演之下倒的確很像。
而後他便有了一個讓他驚喜的發現,他的道力竟然開始極緩慢地凝聚!他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水面的一根稻草,立刻將之當成了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一根稻草是託不起一個人的,他那以極緩的速度凝聚的道力也完全不夠看,換了任何人來,以這樣的速度凝聚道力,恐怕一天之後再施展出一個神通都難。
但是,裴之君不是別人!
他是寒英宗元感期門人中最精通刺殺之人,甚至連地仙都刺殺過!
幾乎任何善於刺殺之人都得有幾種絕境反擊的手段,比如在重傷瀕死或道力透支的情況下使出什麼了不得的大招來,這些都算。
裴之君一邊本色演戲,一邊迅速思慮還有什麼招數好使,成功率各有多大。換了一般人來,恐怕早就在妙竹的注視下露了了馬腳,大概也只有他這種人格分裂一般的存在才能保不露餡了。
裴之君很快就發現他屁的大招都使不出來一個,倒是還有一樣小把戲可能成功率較大!
於是,他便當機立斷把所有的能力都用在了這個小把戲上。
是死是活,全靠這一搏!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裴之君開始在心中默唸一個很長的訣咒,大約五六句後,裴之君的眼神便發現了一絲極細微的不易察覺的變化;十來句後,他的眼神變化更大,由癲狂趨於迷茫,但由於是漸變的,是以依然不易察覺……
如果趙羽在這裡,全神貫注地感受之下,一定會在裴之君身上找到一點點熟悉的感覺,那就是他施展《風林火山訣》中陰訣的感覺。只不過,趙羽的陰訣訣咒全都言簡意賅,三兩句話便已到位,而裴之君的則比較囉嗦罷了。
不知不覺中,裴之君眼中癲狂盡去,已經只剩下如淵似海的迷茫、憂愁,彷彿能把人的靈魂都陷進去。
某一個時刻,妙竹開始隱隱覺得不對勁。
但是,當她試圖從與裴之君的四目對視中退出來時,卻根本凝聚不起太強的意志力,念頭轉眼即散,得費頗大的意志力才能重新想起來……
暴雨中,妙竹依然撐着傘,目光穿過雨簾看着裴之君的方向。裴之君的雙眼瞳孔中其實已經放出微光,可是,妙竹卻已經完全意識不到這種異狀了。
她的精神陷入了迷茫中,甚至在思考着“我是不是忘了什麼”……
“啪……”
也不知過了多久,裴之君擡起了一條胳膊,在泥水中撐住,然後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啪!啪!啪……”
他一邊保持着與妙竹的對視,一邊緩緩向着妙竹的方向走去。整個過程中,妙竹竟是沒有動一動,只是盯着裴之君的眼睛。
當裴之君來到妙竹身前,而妙竹依然沒有任何別的反應,裴之君終於笑了。他無聲地笑着,卻是那麼的張狂、得意。
裴之君緩緩伸出手去,摘下了妙竹手裡的傘,隨手丟了出去。
暴雨傾泄而下,傾刻間便將妙竹全身的衣服打溼,緊緊地貼在了身上。她的胸很大很挺,是以在電光下胸部的輪廓尤其驚人。
時隔多日,裴之君再次將手按了上去……
妙竹是在一種亦真亦幻的狀態中的恢復意識的,她覺得自己好像在做春夢,可那春夢的感覺卻是如此的真實。她想凝神徹底清醒過來,以確認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可是,身上的感受又實在太醉人,讓她幾乎沒有掙脫出去的意志力。不僅如此,她的身體甚至在本能與那感覺配合着。
半個時辰之後,衣衫凌亂的妙竹癡傻了一般坐在暴雨中。
妙竹的對面,裴之君竟是跪在那裡,嘴中不停地說着什麼。
……
“呀,下這麼大雨!”早晨的山洞口,衝得最快的樑小雅停下了身形,傾着身子向外看着,並嘆道。
不過雖然看不到太陽,大家卻仍然有種重見天日的感覺,心頭爲之一暢。
“那我們現在就去吧。妙玉道友,如果半途中遇不到你的師姐們,就只能這樣了。”趙羽向妙玉道。
“好。”
一行人並不耽擱,直接就衝上了天空,以神通擋雨,向着豹唐所說的聖體丹所在處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