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周律師已經提前準備好,所以取樣的過程十分順遂,江淮亦和沈子峰先後走出來,站在走廊的醫生客氣的對兩人開口:“沈先生的樣本我們已經提前取到了,和兩位之間的親子鑑定結果會在十八個小時之內出來,這期間兩位還請節哀順變。”
沈子峰冷哼一聲,看也沒看走廊中的幾人,轉身大步朝着最裡面放着沈泰遺體的病房走進去,沒人開口,也沒人阻攔。
林迦走過去站在江淮亦的身側,她纔剛送完江藍上來便聽說周律師的事情,不免有些擔憂,壓低聲音:“沒事吧?”
江淮亦握住她的手,輕晃了下頭,隨後也沒有再去看律師和醫生,直接開口:“走吧。”
“去哪?”
“回家。”
他說完這句話,周律師上前兩步走過來:“江先生,雖說沈先生已經和我們約定好了他所有身後事的處理,但你畢竟是他的兒子,這種情況您還是在場比較好。”
“不必了。”
江淮亦冷冷的打斷他,側了下頭:“有沈子峰在,所有該兒子做的事情就都讓他去做吧,這個我不想爭。”
話音落下,他便拉着林迦的手,直接走向了電梯。
在寧城,沈泰也算是商場上不大不小的一個人物,去世的消息傳出來還是不免引起了不少媒體的爭相報道。
江淮亦靠在沙發上看着手機屏幕上推送來的相關頁面,關了一下打開,看了幾眼又放下,連他自己也無法形容這會兒的煩躁。
林迦剛剛換好衣服從臥室中走出來,便看到他的反應,頓了一下,走過去:“去換衣服,等下出去一趟。”
“去哪?”
“去媽那裡。”
說出來江淮亦可能都不會相信,林迦在送江藍下樓的時候,竟然看到了她眼角是溼潤的,她在自己兒子面前表現的各種灑脫,可是到了沒人的時候,竟然還是爲了那個男人哭了出來。
江淮亦有些抗拒的擡了下頭,聲音很悶:“不用了,媽沒有受太多的影響,我現在過去,情緒可能還不如她。”
林迦雙手擡在胸口,略微沉吟一下,開口:“媽媽上車的時候哭了。”
她對上江淮亦因爲吃驚望過來的雙眸,雙手擡起來又放下,有些不自然:“哭的很傷心。”
可能是實在忍不住,也或許是離開的途中想到了什麼,總之,她哭了。
“怎麼可能?”
江淮亦歪了下頭,稍稍勾起的脣角似乎有些難以接受,也不知道這句話是說給林迦還是說給他自己。
他媽明明是一副很豁達的樣子,而且過去了這麼多年,她都已經放下了,怎麼會——
“我其實能體會你現在的心情。”
林迦忽然深吸了一口氣,走到江淮亦對面的沙發靠背處站定,聳了聳肩坐在了他身側:“我不想和你形容我爸爸去世時我的心理,因爲我和爸爸感情很深,你應該沒辦法體會。”
她仰起頭看着窗外,側了側肩像是努力在回憶着什麼:“沈泰是你生物學上的父親,他對你做過各種不負責任的事情,你對他沒感情很正常,就像林茗馨,她是我的姑姑,但對我卻沒有一點手軟,甚至連弄死我的心都有,但即使是這樣,我在得知她被判了刑的那一刻心裡還是很矛盾,這矛盾的原因緊緊是因爲我們之間那一點點少得可憐的血緣關係。”
江淮亦盯着她的眼睛:“你想安慰我?”
“算是吧。”
林迦淺淺的笑了一下:“你不用覺得自己這個時候因爲他難過是件很難以啓齒的事情,血濃於水,親情是沒辦法選擇的東西,所以你用不着爲難。”
她的話很淺顯,江淮亦很快便明白了她想要表達什麼,他沒有開口迴應,過了好一會兒,才朝她伸出手:“過來。”
林迦向前湊了一點,隔着沙發離他坐的更近。
“過來。”
江淮亦又開口,視線朝着自己腿上掃了一眼,林迦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坐了上去。
兩人已經好久沒有這樣互相需要的抱在一起,江淮亦將頭埋在她的胸前,閉上眼睛只覺得她今天格外的溫柔,聲音跟着也輕了起來:“迦迦,我們要個孩子吧。”
林迦沒想到他會突然說到這個,微微愣了一下,就聽他又繼續說:“我已經和醫生了解過了,你的身體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就算懷孕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你什麼時候問的醫生?”
林迦有些意外他竟然會比她自己還清楚她自己的情況。
“一直都有聯繫,前段時間他就說已經可以了,但是我不放心,想再等等看。”
他要確定她的身體萬無一失纔敢有其他的心思,不然的話怎麼也不會拿她的健康冒險。
林迦沒有馬上開口,其實她也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恢復,只是不能確定是不是足以承受一個小生命的到來,現在江淮亦說,她也算是安了心。
“再等等吧。”
她開口,想要從他身上起身卻又被抱緊:“等我們兩個情緒都好一點的時候,我不希望孩子是在我們互相都有心結的時候到來,那對他也不公平。”
“好。”
江淮亦沒有討價還價,直接應聲,話音落下後傾身吻上她的脣,熟悉的呼吸讓兩人都有些情動,但還是在之後停了下來,在林迦泛紅的臉色中,起身收拾東西回江母那裡。
到了江母在的小區樓下的時候正好碰到下樓買菜的李姐,李姐看見兩人也很高興,問好之後又跟着換上一臉擔憂:“你們回來的正好,你媽剛剛出去一趟回來之後臉色就一直不好,我懷疑她是中暑了,所以出來買點藥給她,快上去看看吧!”
江淮亦聽李姐這麼說臉色跟着難看起來,大步朝着樓梯口走去,有些急促的上了樓。
江母聽到敲門聲時情緒已經收的差不多,笑着走到門口:“李姐你怎麼沒帶鑰匙——淮亦?你怎麼回來了?”
“你沒事吧?”
江淮亦不由分說的開口,上來就是突兀的一句。
江母有些發矇,不解的反問:“我有什麼事?”
林迦在一旁聽的尷尬,連忙上前一步:“剛剛李姐說您有點不舒服,淮亦有些着急,就趕緊跑上來問問。”
“哪有那麼嚴重,我就是有點累。”
江母聞言又恢復笑盈盈的表情,但如果仔細看,並不難發現她眼底的泛紅。
“肯定是這天氣太熱了,輕微中暑,快——把這個喝下去。”
李姐一向是大大咧咧的性格,並沒有發現江母的不對勁,從口袋中找出剛剛買回來的藿香正氣水,擰開蓋子便遞給了江母。
江母擺擺手,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原來你下樓是去買這個了,沒那麼嚴重,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李姐還想再說什麼,林迦趕緊上前岔開話題,拉着她問今晚的菜色,李姐聞言立馬又燃起了熱情,不一會兒便忘了藿香正氣水。
江淮亦跟着江母進了臥室坐下,心裡鬱結的都是沈泰最後一刻的樣子,想開口,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是迦迦要過來的吧?”江母忽然問道。
“……嗯。”
“這個小機靈,我就知道她肯定是看到了。”
江母笑着朝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跟着又望向自己的兒子:“你不要多想,我有點情緒波動很正常,再怎麼說他也是我這輩子唯一喜歡過的人。”
說到這她又自嘲的笑了下:“到了我這個年紀還談感情,但是有點矯情了。”
江淮亦悶不吭聲,低頭看着面前的地板。
江母見狀又笑了笑:“行了,我自己的事情我會自己調節,你不用擔心我,走吧出去吃飯。”
晚餐李姐做了幾個林迦愛吃的菜,她一邊活絡着氣氛一邊稱讚着李姐的手藝,最後吃撐了。
江淮亦因爲和江母的對話情緒一直不高,餐桌上也沒怎麼開口,一直到回了客房林迦問他今天住哪裡纔開口。
“先住這吧,我明天早上估計還要去醫院。”
江淮亦沉着聲音,臉上沒什麼表情。
林迦點頭,很快便去洗了澡,江淮亦坐在沙發上抽菸,滅了以後趴在牀上閉目養神,不知不覺竟然睡着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他睜開眼睛便看見像只小鹿一樣的林迦,心裡一暖,小心的掀開被子,站起身剛準備往外走,牀上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是醫院的電話。
“喂?”
“請問是江淮亦先生麼?”話筒那端的語氣十分沉穩。
“是我。”
江淮攥着電話輕聲走到客廳:“有什麼事?”
“是這樣沈先生。我們在你提供的血液中發現了一些問題,您有時間可以來醫檢查一下麼?”醫生問道。
“什麼意思——”江淮亦皺起眉頭,心裡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那端安靜了一下,儘量專業又懵懂的開口:“很遺憾江先生,通過對你血液的檢查,我們初步懷疑你患有獲得性免疫缺陷綜合症——”
醫生語氣停了一下:“就是我們經常說的艾.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