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黃金的季節裡,處處都是農民收割豐收的影子,茂密無邊的高粱、玉米、穀子地裡,此唱彼應地響着秋蟲的唧令聲,蟈蟈也偶然加上幾聲伴奏,吹地翁像斷斷續續吹着寒茄。柳樹在路邊靜靜地垂着枝條,蔭影罩着蜿蜒的野草叢叢的小路。
多麼明媚的秋天,白望在稻田裡緩緩的飛翔,而這一切景色統統都被散發在空氣中的桂花香一覽獨盡。
隱隱約約的花香飄蕩在這秋天的季節中,雲夢深深的呼吸着這淡淡的桂花香,心中開心不已。就連伊依心情亦是大好,她摘下一朵桂花放在雲夢的發間裡道:“哈哈,美人配鮮花,非你莫屬。”
雲夢看着伊依無奈的一笑,伊依轉過身看着金燦燦的田野快樂道:“啊夢,你可知曉,我有多麼的愛秋季?秋天,是一年之中最爲忙碌的日子,亦是最幸福的日子。每一個人的臉上總是會掛着濃濃的豐收的喜悅。可是,它卻很短暫……”
伊依笑看着桂花樹淡淡道,雲夢一聽卻上前去握住伊依的手笑道:“再短暫的秋天,下一年,它還是會到來。”伊依聽罷一愣,隨後又開心笑道:“哈哈,對嘛,它會伴隨着我到死去那一天呢。”
雲夢聽罷皺皺眉頭:“莫要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也就在雲夢與伊依談笑間,院子口站着一個眉清目秀的書生,他見到雲夢時,眼神有有一霎那的驚喜,隨後笑盈盈的走到雲夢身旁將雲夢發間裡的桂花扶好,滿目情意道:“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應羞,畫欄開處冠中秋。”
雲夢聽罷便低頭嬌小,她雖不懂柏樂生那什麼書生的大道理,可是她卻聽懂柏樂生在誇自己。於是笑着擡起頭故意生氣道:“你是在誇桂花呢?還是……”
柏樂生全然不知雲夢亦會故作生氣來令他語塞,於是便寵溺笑道:“二者兼得。”雲夢聽罷不禁嘟嘟嘴巴:“貪心。”
伊依在一旁掏掏自己的耳朵道:“啊呀,柏樂生你有完沒完,噁心死啦,少講這些文縐縐的話!”說罷伊依便拉起雲夢就往外頭走去:“走啦走啦,我與新娘子還需要上鎮子去買些東西呢,你一個大男人就甭跟來了。”
話罷伊依也不顧柏樂生所攔就將雲夢拉了出去。
這一路上雲夢不禁感嘆秋天,同春一樣可愛,同夏一樣熱情,冬一樣迷人。街上處處都賣着秋天象徵的花朵兒——菊。
伊依見雲夢看着菊花如此喜愛,不免覺得有些好笑,她拉起了雲夢道:“啊夢,後日便是你成婚的大喜,這菊,不是成婚的象徵的,走啦走啦,我們得去買些紅棗花生。”
雲夢站起身疑惑的看着伊依:“紅棗花生?”伊依不以爲然道:“早生貴子嘛。”
聽到這句話雲夢的心一驚,早生貴子?想到這裡她的臉頰不禁紅了紅,卻沒有思慮到自己只是一隻女鬼罷了。
待伊依與雲夢一同買好了成親需要用的東西后,二人便在集市上逛了起來。有的時候女孩子便是這樣,一瞧見什麼新鮮好玩的,就停不住自己的腳丫了。
伊依拿起一個面具戴在臉上輕輕的拍拍雲夢:“小夢夢,猜猜我是誰。”雲夢轉頭瞧見伊依如此鬼靈精怪不禁捂着肚子‘咯咯’大笑。也就在這時,伊依的面具前忽然有一張放大了好幾十倍的鬼臉,伊依不禁嚇得大聲一叫。
她摘下面具看着眼前的人,一襲紫衣,淡淡的紫檀香,只不過這張臉倒是未露出面孔來,而是帶着一張極度醜惡的黑色面具。伊依氣的咬咬牙,該死的,不該出現的人又來了,好不容易盼望着他走的!
雲夢則是一臉好奇的看着璟燁,隨後她似乎覺得自己受傷那日隱隱約約聽見了璟燁的話聲,心中不免有幾分警惕。
面具下的璟燁帶着一張似笑非笑的臉龐看着伊依,伊依卻是極其不屑的瞪着璟燁,面具下的那張臉我想把他撕爛!而這時的璟燁輕輕的摘下自己的面具,此刻的他早已換上了那一臉無辜迷茫的樣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眨啊眨。
伊依握緊拳頭,可是過了兩分鐘她又妥協的放下拳頭,泄氣道:“啊夢,我們回家吧,他會跟着的,不用理他。”
雲夢一愣,看了一眼滿目無辜的璟燁便點點頭同伊依一起走回家了。這一路上,二個女子在前方的小道走着,身後那紫衣翩翩的男子亦是不以爲然的跟着,可是眼睛卻是不停的打量着這秋日的景色,嘴巴時而還會連連讚歎,感嘆秋日的美好。
伊依全當他是空氣,看不見他,看不見他。
待三人到了雲夢的房屋時,院子裡忽然響起了一聲鬼哭狼嚎的尖叫聲。伊依氣的拿過掃把甩在藍衣男子身上:“你給老孃安靜點!”
辛珏聽此乖乖的閉上了自己的嘴巴,他真是不知該往哪兒發泄自己心中的不滿了。好不容易見這傢伙回京,眼看自己就快要成功的將伊依給牢牢抓住,可是,可是這小子在半途中竟然又原路的折了回來。
辛珏痛苦的看了看伊依,又看了看一臉笑意的璟燁,最終抱着腦袋飛奔回家去了。伊依瞪了辛珏一眼:“若是小蝶在,定又會說他愚蠢!他也就真的是愚蠢至極!”
伊依說出這句話時不僅雲夢愣住了,就連跑到院子門口的辛珏腳步亦是頓了頓。他有些想不明白,總覺得這些日子似乎少了些什麼,可是又不知道究竟是少了些什麼。現在想來,是不是就是太久沒看見那個小鬼,想要揉虐她了?如此想着,辛珏不免有些鬱悶的走回了家,說起來,自己亦是許久未見到你小丫頭了。在的時候嫌她煩,巴不得要她走,可如今走的時日長了,難免也會想起她的,那雙暗藍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而又不屑的眼神。
說到藍蝶兒,伊依不免好奇的看着雲夢道:“咦,啊夢,爲何小蝶不回來了?我還想着怎樣讓她心服口服的叫我姐姐呢。”聽到此處,雲夢不禁有些憂傷,只淡淡道:“小蝶她,不會回來了。”
璟燁聽罷一愣,自那晚後,自己的心裡亦是很不好過的,畢竟這一鬼一蝴,都不是邪惡的。只是雲夢做了不該做的事情罷了,她不該愛上人類,而自己是魔,就算擁有了滿滿的愛,自己亦是邪惡的。是啊,魔哪有不邪惡的?那又怎稱得上魔?
正聽聞雲夢與伊依回來了的柏樂生正一臉興沖沖的往雲夢屋子裡跑來,可是到門檻腳步卻是停下了。他恭敬的看着璟燁,正要說什麼,璟燁立馬笑嘻嘻的跑上來擁抱住柏樂生:“啊,樂生兄啊,原來你在這兒,我找你許久了,聽聞你要成親了是嗎?走走走,我們聊聊去。”
柏樂生還是一頭霧水的狀況人就已經被璟燁拽了出去,只剩雲夢在池塘邊呵呵的笑着,而伊依卻是不滿道:“真是臉皮比牆壁都厚!”
是夜,天高
露濃,一彎月牙在西南天邊靜靜地掛着。清冷的月光灑下大地,是那麼幽黯,銀河的繁星卻越發燦爛起來。一片透明的灰雲,淡淡的遮住月光,田野上面,彷彿籠起一片輕煙,股股脫脫,如同墜人夢境。晚雲飄過之後,田野上煙消霧散,水一樣的清光,沖洗着柔和的秋夜。
雲夢一襲白衣站在河邊靜靜的看着天上那輪冷清的秋月。
她是思念藍蝶兒了,這些年來,藍蝶兒從未離開過自己如此之久。每當自己高興或者抑鬱之時她發間裡都有着那個小小的藍影,可是如今,自己卻是再也不能,不能讓小蝶也捲入這場違背天倫的糾紛之中。
想到這雲夢眼裡都是深深的痛楚,也就在此時,身後那一襲紫衣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悄無聲息的走到雲夢身旁。
雲夢警惕的看過去,見來者是璟燁,倒也鬆了一口氣。
只聽璟燁懶懶道:“你可是在想那隻蝴蝶?”雲夢聽罷大吃一驚,不由得深深倒吸一口涼氣驚道:“你究竟是誰!”
璟燁似乎對雲夢的反應有些不滿意:“我還以爲你早看出來了呢,唉,真真是令我失望吶。”雲夢警惕的看着璟燁,對於他自己並不是沒有防備的,而如今看來他果真不是人。
璟燁似笑非笑的看着雲夢:“那晚,令你們陷入困境的魔,便是我。”雲夢一聽瞳孔縮了縮,可也就一下子,她立即笑了:“難怪,因爲你身上擁有的味道與羽叔叔一樣。可是我竟沒有往那裡想。”
璟燁的眼睛微眯:“你不找我報仇?”雲夢看着眼前紫衣男子緩緩地搖頭笑了:“不,只因,你與我相似。”璟燁一愣,不明白雲夢在說什麼。
雲夢卻是轉過身看向湖裡的水,夜晚的風有些涼意,可是雲夢卻一絲也不覺得冷,只淡淡道:“只爲愛,不是嗎?”璟燁聽罷嘲諷一笑:“若是如此,那你便錯了,我璟燁,不是一隻爲愛放棄一些事物的魔,雲夢,我不像你那樣偉大。這樣的你,太不真實,只令我覺得可笑。”
雲夢聽罷垂下眼瞼:“是,那是因爲我懂得愛,而你,根本不懂。”話罷雲夢轉身便要走,璟燁卻攔住了雲夢。他皺起那柳葉眉看着雲夢道:“很多時候,愛不一定是要在一起的。”這樣肯定的語氣與這樣沉重的表情,令雲夢有一絲恍惚,她有那麼一刻覺得他,不是一個很邪惡的魔。
半響,璟燁緩緩的露出笑容道:“你當真要同柏樂生成親?”雲夢擡頭看向璟燁無比認真道:“不錯,此生不悔。”璟燁聽罷露出了嘲諷的笑容:“此生?你還有幾百年,甚至幾千年,而他呢?他只有幾十年,雲夢,人鬼殊途。”
雲夢緩緩地閉上眼睛,她又何嘗不懂?可是,這一次她卻是想要放下雙手去擁抱這片火海,直到他老去,不可以麼?
雲夢不回答璟燁的話語,轉身便往回走。可是璟燁卻在身後淡淡道:“雲夢,你有沒有想過,若是這世間沒有你,亦沒有我,那麼後日同柏樂生成親的人會是誰?”
正是這句話深深的刺痛了雲夢,她逃也似的的回了自己的房間,就讓自己自私一次,也不可以嗎?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要自己如何轉身?
而河邊那個紫衣男子在這涼涼的秋風中冷笑,這笑意藏着深深的痛楚與無奈。
問世間情究竟爲何物?癡的人,癡的鬼,以及他這個半人半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