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宗澤栽了。
栽得太冤了。
每一個知情者,都發出了一致的感慨,暗暗警惕自個不要犯類似的錯,或者,不要倒黴到這份上。
祝宗澤栽跟斗的故事,在北方省高層迅速流傳開。
凡是每一個知道的人,都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就好象天意一樣。
那些高層人士都想起了一個故事,沈青河一樣聯想到了那個壞了一個馬掌,輸了一場戰爭,亡了一個國家的故事。
祝宗澤栽跟斗的經過,和這故事實在是太像了。
你說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倒黴的人嗎,坐在家裡邊,都橫禍從天降。
無數做官的人事後得知這,都心裡發毛,這簡直也太他奶奶的倒黴了。
本來好端端的下班,祝宗澤這一天的行程本該還有一個地方要去。
一次不嚴重的交通事故,令得祝宗澤對林離的“祝福”感到發毛。給了沈青河電話,沈青河猜着什麼,讓他趕回家。
然後,一連串的巧合就是這麼誕生了。
好端端的坐在家裡邊,外邊在打雷閃電。
雷電無巧不巧的正好轟中了這棵樹,連續轟了兩次,這棵百年大樹居然無端端的倒下,壓向別墅。
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爲什麼這麼一棵大樹居然能把別墅屋頂都壓垮。
垮了屋頂,倒了書房。
祝宗澤給砸暈了,送去醫院了。然後,沒有人監督善後,保險箱露出……
偏偏第一個得知的,卻是省內另一個派系的人馬。
從車禍那一刻,他就好象給一連串的巧合給徹底擊倒了。
從電話裡邊聽到了大概的經過,沈青河臉色微微一變,掛了電話默默點燃一支香菸吸了半會。
他定了定神,走出書房,招手把抱古子喚來,極具親和力的微笑:“抱古子大師,請問,這種事算是人爲呢,還是巧合。”
他輕聲細語,像是一點情緒都不帶的將祝宗澤的遭遇一說。
抱古子漸漸色變,漸漸張大嘴,漸漸合不攏嘴,使勁咽口水,半天才掙扎出一個聲音!
“我不知道。”
“按說,這應該是林離和無爲觀乾的,用的改運,甚至改命。”抱古子臉色怪異無比,心裡不知掀起了多少的颶風和波濤,真有人能做到這種程度?
“但是,以我們京鑑天的認識和了解。改命和改運,原是不可能這麼明顯,這麼直接,這麼迅速。”
“改運和改命,之後,還要一些時間來醞釀,需要一些時間來實現。據我所知,絕對不可能有立刻改運立刻就實現的事,絕對沒有人能做到。”
“總之,這牽涉到的命學很複雜,絕非三言兩語就說得明白的。但我肯定,沒有人能做到這程度,除非他們早就做了安排。”
抱古子的思路肯定走岔了,卻自以爲找到解釋了。
沈青河若有所思的微笑,爲他拍去一片白塵痕跡:“謝謝你,抱古子大師。”
轉回書房,沈青河的笑意像凝固的冰塊!
祝宗澤栽得太巧合了,沈青河不相信有這麼巧合的事。不光是他,換做任何一個到了一定級別的官員,都絕計不相信。他們只相信,萬事事出有因。
一定是林離和無爲觀動的手腳。
沈青河默默的踱了幾步,他不曉得祝宗澤的保險箱裡到底有什麼。但能令北方省內另一派系如獲至寶的死揪住不放,就肯定裡面的東西一定能奪了祝宗澤的政治前途。
“第四個了。”沈青河幾乎從沒有害怕的時候,但這一次,他卻忽然流下了冷汗:“這是第四個給林離打垮的副部級了。”
他敏銳的察覺到什麼,做下決定。
以後最好不要和林離見面,最好不要給林離近身的機會。否則,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也栽了。
祝宗澤的保險箱裡邊到底有什麼,他不在乎,在這麼一個政治氣候關鍵的時候,沒有人會把事情搞大。哪怕是再明顯的窩案,都不會有人繼續挖。
最重要的是,祝宗澤那邊絕計是牽涉不到他的。他既沒收過祝宗澤的好處,那當然不怕。
眼下最重要的反而不是牽涉和深挖,而是他的佈局出了致命的錯誤。
祝宗澤一栽,他要和林離做交易,就只有付出更龐大的利益。
他在北海的佈局基本完了,除非通過和林離或梅中源做交易,否則基本不可能在北海扎釘子進去。
偏偏潘老爺子交代了,入政治局就在眼前,求穩爲上。
還有京鑑天這邊,到底會不會給拔起,那得看這京鑑天參與遊戲的想法到底達到什麼程度。說不準,就能牽連他。
沈青河迅速在腦海裡分析了其中利害關係,輕輕的嘆了口氣。
敲門聲響起。
是他妻子敲門,輕輕的跟他說:“有個地方新聞,你最好看看。”
是北方省臺的新聞,新聞中是李鎮遠在特大車禍現場負傷流血指揮大局的錄象。
不得不說,這段錄象的確有非常重要的價值。拍攝者很有技巧,又是在車禍現場倉促之下拍攝,那種緊張的氣氛,甚至於李鎮遠那種指揮若定的氣質,都一覽無遺。
最重要的是,比起平常某某領導出席某地的新聞,這一段來得絕對真實。
他腦海裡閃電般的掠過一個名字!
呂海實!
沈青河微微嘆息,將香菸摁熄。
完了,沒什麼可鬥了,大局已定。
如果這段錄象沒有出現,他還有和林離做交易的可能。但既然已經出現,林離和梅中源的交易就已經擋不住了。
呂家果然是林離的後臺。
他靠在沙發上,鎮靜的笑了笑:“林離,我記住你了。”
既然參與了政治遊戲,遲早還會再碰頭的。
在他想來,呂家是林離的後臺已經是確鑿的事實。
但光是呂家,這還沒什麼,最重要的是,他有些擔憂林離或許身懷着的某些超自然能力。
忽然,鈴聲響起。
他不動聲色的看着上邊的陌生號碼,接通了。
電話那頭是一個依稀有些熟悉的聲音:“怎麼樣,沈委員,我說過,沒有我,你一定鬥不過林離。現在,你該相信了。”
沈青河不動聲色的起身轉開:“你知道什麼。”
“沈委員,不用這麼探我的底。該知道的,我都知道,比如祝宗澤倒黴,比如北方省臺那段錄象。”電話那邊的人含蓄的笑了:“你不用多想,我只想對付林離。”
“除了他的朋友,只有我最瞭解他。因爲,只有我才一直在關注他。”
沈青河淡笑:“在見面前,你至少該告訴我,怎麼稱呼你。”
“我姓仇,名林。”
“仇林?”
沈青河微微一怔,泛起一絲笑:“仇林?仇恨林離!”
他頓了頓,徐徐道:“雖然我和林離沒有仇,但我相信,和你見一面不是壞事。”
北海的某間四星級酒店裡,一個修長的身影站在落地窗邊,撥開簾子往下邊看去,面帶一絲絲的笑意:“好呀,那我仇林明天就親自去拜會沈委員。”
仇林凝神好久,宛如雕塑一般,直到過了很久,他才徐徐轉回沙發坐下,隨手拎起紅酒看着!
忽然,他嘆氣:“如果這是你的血,那就好了,林離。”
他仰脖,將杯中的紅色液體一飲而盡。
一縷紅色的痕跡從嘴角溢出,宛如鮮血。
他微笑走入臥室,鏡子裡邊的人在笑,風度翩翩的笑。
他將渾身衣物全數除下,赤裸裸的出現在鏡子中。
那雙纖細得堪比鋼琴家的手,輕柔的在胸膛上撫摩那片白嫩,白嫩當中有淡淡的幾欲察覺不出的淺疤。
原本這胸膛上該是一道道傷疤,曾用指甲抓出來的舊傷。而這些傷,則已然是全數幾乎看不出來了。
鏡子裡邊的仇林,英挺不凡,只是略顯單薄,臉色慘白得有些可怕。
他的笑容風度翩翩,斯文有禮。
只不過,他笑起來的時候,臉色卻更是慘白,配合着這笑,混合得極爲特殊和古怪。
他在自己的身上,再也找不出和原本一樣的痕跡。
他有一雙令女人嫉妒得發狂的纖細和修長的手。
極蒼白,極纖細的一雙手,細嫩無比,一塵不染。
本來這雙手還有着又尖又長的指甲,但給他忍痛剪去了。
偏偏指甲修剪得再完美,給人的感覺,卻仍然像是染住鮮血的狼爪子,鋒利而可怕。
他舔舔脣片,笑了。
笑中,竟極深沉,極有血腥氣。
他一邊笑着,一邊舔脣,一邊絞住蒼白的指節。
“林離,我徹底改頭換面了,再見面的時候,你一定不會認得我。”
“連我都認不出自己了。”
“你一定認不出來。”
像是覺則沾了些灰塵,他輕輕的用純絲巾擦拭着自己的雙手,再將絲巾拋在垃圾桶裡。
“我回來了。”
“我在旁邊看住你。”
“你一定想不到。”
他笑得這麼含蓄,只是笑起來,那牙齒露出兩枚,在燈光下折射出森森光芒。
他倒了一杯鮮紅的酒,緩緩的傾斜杯口。
紅色液體灑將下來,撒在地毯上,浸入其中。
“爸,小弟,你們在天有靈,看清我是怎麼報仇的。”
他的笑像毒蛇一樣兇殘!
“林離,你一定想不到,我汪新揚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