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落依看到寧清遠受傷的時候,毫不猶豫地吞下了藥丸。
在內力激盪間氣勢外放時,一隻手壓在了肩膀,剛剛高昂到鼎沸的氣息猛然一頓,只一瞬間就消散了,好像剛纔的高手氣息只是幻覺而已。
莫落依在手壓在肩上的一刻,體內快速運轉的內力停了下來,竟有逆轉的跡象,體內血脈逆衝,五臟六腑也受了輕傷。
好不容易將涌到嘴裡的鮮血咽回喉嚨,莫落依想回頭看,卻被身後的氣勢壓制,根本無法見到身後的人。
隨着柳毓驚喜地叫了一聲“師尊!您終於來了”,莫落依只感覺有溫熱的氣息湊到耳邊,聲音輕柔地彷彿夢幻般:
“鮮血之花於枯骨綻放,鋪就冥獄之路。忠誠的血僕盡享盛宴,只爲能獻祭於死神腳下。泯滅生命的嘶吼,是迎接主的歡音。當地面火紅得彷彿開滿彼岸花時,尊貴的殿下將浴血新生。”
說着放在莫落依肩膀的手開始緩緩上移,觸摸到脖頸以後開始遊離地細細撫摸,
“寧清悠,哦,不,或許應該稱呼你白亦羽,白宮主?”
如同調戲地向莫落依頸間吹了一口氣,來人繼續道:
“聽說,這一年你忘了前塵往事,過着那個如笑柄般人的生活,還挺開心的。也是,沒有了那痛苦的往事,沒有蒼生保護者的重負,應該很輕鬆,很快樂的。那你是不是應該謝謝我呢?畢竟,如果沒有我的幫忙,你還享受不了此時的,有限而自由的生活,不是嗎?呵呵……”
莫落依只覺渾身寒毛直立,想開口卻不能,但在聽到寧清悠和白亦羽這兩個名字時,腦海中有許多的片段閃過,卻快得令人來不及反應。
可以肯定的是,這兩個名字都與曾經自己有莫大的關聯,都是她的名字嗎?
兩個名字,兩種身份,就是過去真實的自己。而自己身後的這個人,就是做此局的幕後主使。
不過令人意外的是,聽聲音,這個人竟是一個女子。或許還與自己有仇,畢竟聽她所說,自己之所以落到如今這幅田地,完全是拜她所賜。
那人說完這些,也不去管莫落依的反應,而是放下手,看向驚喜的柳毓和一臉莫名的曲流殤道:
“怎麼樣,這場戲還精彩吧?”
柳毓很是興奮地點頭應是,又拍了些她師尊的馬屁。
曲流殤看到剛剛她對莫落依的態度,很是疑惑。猶豫了一會,遵從心底對莫落依的關心,還是開口問道:“尊者,您和這位程小兄弟有舊?”
“程小兄弟?侄兒呀,不是姑母說你,你現在的眼神,是越來越不好了。都不知道我這傻徒兒,到底看上了你什麼。”
說着慈愛的摸了摸柳毓的頭,繼續道:“你難道看不出她是女兒身嗎?或許你聽過她現在的名號,她就是莫雲深的那個白癡女兒,莫落依。”
雖然那女人放了手,但莫落依還是不敢妄動,因爲感覺她的氣機。一直鎖定着自己,一旦自己敢逃脫,等待自己的必定是雷霆一擊。
楚留雲從剛剛那個人出現,就感覺有些不對。雖然沒有聽清,她對莫落依都說了些什麼,但看莫落依越來越僵直的身子就知道,事情肯定不對勁。
但那人氣勢逼人,他一時不敢貿然行動。等到她的注意力轉移到柳毓和曲流殤身上時,他才輕輕捅了捅莫落依:
“程兄,那女人是誰?給人的感覺好詭異哦。”
莫落依輕輕搖了搖頭,不想說什麼。
一來,是她也不知道這女人是誰;二來,她不想楚留雲也捲進這場是非。
看到他擔憂的眼神,剛想開口安慰一下她,卻感覺一陣清風拂過,臉上一涼,看到楚留雲驚訝的眼神,聽他微微結巴道:
“程兄,哦不,莫……姑娘,你……”以及同時響起的那女人的輕笑:“她只是易了容而已。”
莫落依知道自己的易容已被那女人輕而易舉的卸去,現在露出的正是莫落依的面容。
曲流殤在看到這幅面容時,腦子轟的一震,似乎有什麼要破之慾出。
緊隨而來的,是一陣比一陣更爲劇烈的疼痛,好像有隻蟲子在腦海裡撕咬吞食,讓人恨不得死去的痛苦,令曲流殤雙手抱頭,痛苦的呻~吟着蹲了下去。
柳毓看曲流殤如此,神色緊張的給她師尊遞了個焦慮詢問的眼神,裡面雖有擔憂,但更多的是害怕。她急忙蹲下身,手似乎要撫上曲流殤的頭,但最終沒有落下,語氣稍微有點僵硬地關心道:
“夫君,你怎麼了?是不是頭很疼?要不要去找御醫?”說着還不斷以眼神懇求的看向師尊。
那女人微微嘆息,蹲下身用手指輕點曲流殤額頭,口中唸唸有詞地呢喃了什麼後,曲流殤痛苦猙獰的表情,漸漸平靜了下來,只是臉色蒼白的像得了一場大病。
他先向那女人施了一禮表示謝意,又安撫了下柳毓,逃避似的不再看莫落依的方向,而是轉頭看向戰場,輕聲問道:
“姑姑,你看那些武林人士快頂不住了。那些蠱魔因吸食了足夠多的鮮血,隱隱有進化的趨勢。您的陣法剛纔已佈置妥當,這次應該可以復活那位遠古老祖。到那時候,統治大陸就不遠……那是什麼?”
曲流殤看到寧清遠出手火燒怪物的那一幕,驚呼出聲。
其他人也都看到了,不同於別人的驚喜,那女人的臉色卻是難看之極。
不過在看了眼旁邊的莫落依,青白的臉色又漸漸恢復過來,幸好她早有防備。
看到旁邊從震驚中醒來,殷勤地看着寧清遠希望他再展神威,繼續消滅剩下的兩個怪物江湖人士,女人嘴角帶笑,將笛子拿在嘴邊,幽幽的笛音再次響起。
而這次由於蠱魔已有進化的趨勢,竟好似不受控制,仍舊攻向武林人士。那女人冷哼一聲,停止吹笛,而是雙手結了一個複雜的法印向怪物們一指,兩蠱魔似有掙扎,但最後還是順從地退到了那女人身後。
時至現在,場上生還者已十不存一,而且除了一些氣運極好的普通江湖人士之外,剩下的都是高手。
全場的目光隨着怪物的移動,都聚在了那怪物身前的人身上,正邪兩道的人也漸漸反應過來,自己是被別人當了棋子,而這全身籠罩在黑色幕蘇下,看不清面目之人就是那幕後主使了。
剩下的人漸漸聚在了寧清遠的身邊,與那人遙遙相對。
雙方誰也沒有出聲,都在默默觀察對方。直到那人取下長長地幕遮,露出身形,衆人才驚訝地發現,那人竟是一個女人。
人們確實看不出她的年齡,因爲看她的相貌也就似三十出頭,但頭髮卻已都花白。
衆人眼中皆是茫然,似乎沒有在江湖中見過此人啊。
只有寧清遠身邊的一個五六十歲的老者,仔細端詳她的相貌後,渾身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然後猶疑地看了看寧清遠,似乎在想要不要說。
寧清遠在接觸到老者的目光後,語氣少有的溫和地問道:“穆老,您可有什麼發現?”
這老人是創教元老之一,也是曾經父親極好的朋友。當時教裡內亂時,他正好有事外出,但回來時卻是大勢已定無力迴天,還險些被那些賊人擊殺。
還好他聽說好友的一雙兒女已逃了出去,力量懸殊下只好邊忍辱負重的假意投誠,邊悄悄乘任務外出時尋找寧清遠的下落。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終於在幾年前找到了好友的兒子。
寧清遠也是在他的幫助下才重回教內,並清除了曾經反叛的賊人,掌握了教派。所以他對老者十分敬重,看他面有難色便出聲相詢。
穆老暗暗咬了咬牙,語氣有些不確定地道:
“看那女子,倒是很像曾今教主認下的義妹,曲湘蓮。但看她的容貌,似乎還和當年消失前相差不大,所以我也不是很肯定。”
寧清遠聽他這麼一說,心裡卻是有些肯定了。因爲在孃親的手札裡似乎提過,有些功法有駐顏之效,而孃親就是一個例子。當初已經生過兩個孩子的她,還是如十七八歲的女子一樣的容顏,歲月沒再她身上留下絲毫痕跡,只是改變了她的氣質罷了。
“是我父親的義妹?那您說她消失是怎麼回事?”寧清遠抓住了關鍵字眼,趕緊問道。
“唉,說起來也是一段孽緣。當初教中人人都看出,她對教主極爲癡迷,甚至甘願爲妾。但可惜教主只戀你孃親一人,在知道她的心思後,就漸漸疏遠了她。
後來,此女心生怨恨,卻還是放不開教主,只對教主夫人記恨在心。竟對當初懷了你妹妹的夫人暗下殺手,可惜沒有成功,還被教主發現了。念着往日的情分沒有殺她,只是要把她逐出教派。
她是死活不肯,賴在教裡待了兩年,倒也沒再生事。教主看她還算安分,也就不再管她了。
後來有一天,她就消失了,但也沒引起什麼注意。都以爲她是因爲癡戀教主無望,自動離去了。沒想到,過了這麼些年,她會以這種方式出現。”
老人的聲音滿是感慨,,無論是她愛的,還是恨的,都終結於那場內亂,如今卻已物是人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