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這幾位武林泰斗的加入,前方的戰局發生了逆轉。
寧清遠之所以能通殺四方,究其原因還是對手太弱了。但是眼下要面對的可不再是那些雖說是精英,但畢竟還只是初出茅廬,沒有太多江湖經驗的熱血小子了,而是一個個經歷過江湖腥風血雨洗練的,眼光毒辣得從你這一招,就能猜到下一招的武林前輩。
他終究還是太過年輕,雖鋒芒畢露,卻是少了些沉穩。漸漸地在幾人熟稔的配合中落了下風,連剛開始一塵不染的白衣,也漸漸被身上多出的傷口裡流出的鮮血,染得駁雜。
莫雲深他們在佔了上風的情況下,也不敢把寧清遠逼得太急。畢竟在剛纔的一番打鬥中,他們也意識到了這個年青人的武功不可小覷。他們也不過是佔得活着久了些,所以功力深厚些,也才把他壓制下來。
可是,就算這樣,他們也沒有外圍的弟子眼中那麼輕鬆,實在是因爲與他們打鬥的這個人的武功招式,太過精妙了。
於是,幾人放緩了進攻的步伐,由莫雲深開口勸道:“這位少俠,我們的確不知令妹是誰,更談不上綁架威脅了。此事可能另有蹊蹺,可否先停下來解釋清楚?”
打了這麼久,就是鐵打的人也累了,更何況與他對戰的遠非常人。但即使感覺有些內力不繼,寧清遠還是不想在這些虛僞的正道面前顯露弱勢:
“事情是你們先開始的,玩了一半就喊停,真當我教是你們手中的玩物不成?”
這樣說着,手中的招式又凌厲了幾分,把一時鬆懈下來的幾人逼開了些後,一個閃身出了包圍圈。
寧清遠嘴角牽起一抹諷刺的笑,眼神微涼地看着那幾個被他三言兩語激怒,卻又被莫雲深拉住的正派長老,語氣平淡道:
“本尊現在不想和你們這些老傢伙囉嗦,快把我妹妹交出來。不然,此役之後,你們這些名門正派就等着被我教血洗吧!”
明明是風輕雲淡的語調,但竟讓人幾乎聞到了濃厚的血腥味,一些定力不夠的人聞言不由打了一個冷戰。
莫雲深再次擋住又被寧清遠氣得血往上涌的幾個宗師,心裡在暗歎這個少年真是了不得,竟幾句話間就激得身邊之人想與之拼命的同時,又不得不盡到自己盟主的責任,還是大局爲重啊。
見身邊的人終於恢復冷靜,臉上浮起一絲笑容,向對面的人一抱拳道:“閣下嚴重了。從開始到現在,你口口聲聲說,是我們挾持了令妹,不知可有證據?”
“你可認識此物?”寧清遠微微蹙眉想了想,還是從懷中掏出一物向莫雲深看去。
不說其他人是什麼反應,莫落依看到此物卻是一怔,這不是臨行前自己去找寧清遠時交給他小廝的信物嗎?記得當時因爲寧清遠還未歸來,自己失望之餘,下意識地將打蠱魔時碎裂的玉符的一半留了下來,讓那小廝務必轉交給寧清遠。
不知道爲什麼,當時只覺得寧清遠看到此物就一定會來找她,會告訴她些什麼。當時也不過是直覺罷了,此時見寧清遠如此,也證明了這玉符,的確是和自己原來的身世有關,但怎麼又變成了要挾寧清遠來此的證據?難道幕後主使早已監控了寧清遠,說不定那個小廝就是他安排的人……
想到這兒莫落依不由打了一個寒戰,如果事情真的是她想得這樣,那這場陰謀策劃了有多久,目標會僅僅只是她和寧清遠兩個人嗎?
看到周圍將目光聚焦在前方動向的江湖人,一絲靈光從莫落依腦中閃過,待細想時卻又抓不到頭緒,似乎有什麼被自己忽略了。實在理不出頭緒,莫落依只好先靜看事態發展,好隨機應變了。
“這,是什麼?”莫雲深只覺得有些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怎麼,莫大盟主的記性,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堪了?”寧清遠的嘴角牽起一個嘲諷的弧度,調笑般的語氣讓在場的衆人,心底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
“不過也就幾月光景,就將如此重要的證物給忘了。難不成要我將令女帶來親自對質?”
這和女兒又扯上什麼關係了,莫雲深心頭一陣困惑,嘴上也就順帶問了出來:
“還請閣下把話說清楚些。小女現在已貴爲太子之妻,不會武功又不涉江湖之事,閣下此時把她扯進來,意欲何爲?”
“好一個太子之妻。”聽到莫雲深到此時還不承認,寧清遠怒極反笑,“莫盟主是想拿身份來壓我嗎?”
看莫雲深張嘴欲辯,寧清遠沒有給他說話機會,繼續道:“莫說朝廷和江湖兩不相干,就算真的因爲此事朝廷出兵來剿殺我教,我寧清遠還會怕了不成。”
話音剛落,只聽人羣中傳來寥寥掌聲。在被寧清遠幾句話又激起憤怒之情的噪雜人羣中,顯得格外清晰,不由使人向聲源處望去。
一華衣公子漫步而來,臉上猶帶着親切溫和的笑意,但眼神卻流露出邪氣張揚的肆意。在他身後稍落一步處跟着一個顏色較好的女子,從她高昂着頭以及看向周邊人輕蔑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驕縱野蠻的性子。看來,這兩人來頭很大啊。
但更讓人矚目的是,他們身後的侍衛隊押着一個被黑布袋罩頭,縛了雙手,腳步踉蹌的女子正徐徐而來。由於之前的一場亂戰,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是什麼時候到來的,以及在他們身後看了多久的戲,纔在這緊要之時出頭。
這隊人沿着衆人不自覺退出的小道,徐徐而來。就像從幕後走向臺前,而他們的出現是否也意味着,這齣戲終於迎來了它的高~潮呢?
“寧公子看來的確是不把朝廷放在眼中啊。可惜呀,不巧的是,你最在乎的妹妹似乎就在區區在下手中呢,而在下卻是,你口中的朝廷中人。”
來人正是曲流殤他們,此時他一邊戲謔地盯着寧清遠,一邊踱步來到被押着的女子身前,把手放在了她的脖頸,輕輕撫摸着,忽然一用力,挑釁地說道:
“不知寧公子現在,怕不怕呢?”
“住手!”看那女子因爲呼吸困難而開始掙扎,寧清遠即使明白事情或許另有蹊蹺,還是忍不住出聲。
“呦,寧公子都不知道她是誰,這就心疼了?不愧是若瑟樓的頭牌,吟月公子,當真是會憐香惜玉啊!”
曲流殤從善如流地放開了手,笑盈盈地看着寧清遠,口中是接人傷疤的惡毒,但語氣卻不過平常到讓人以爲,他只是在陳述事實。
聽到這帶有侮辱性的話,寧清遠反倒冷靜了下來。他面無表情的看着曲流殤,“閣下到底是誰?”
寧清遠看到周邊竊竊私語的武林人士,思緒清明瞭些,或許自己和這些武林正派都被人當了棋子,那做局的人就是眼前這個人嗎?那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朕是幕慶國剛登基不久的皇帝,算來寧公子的大本營也在我國土之內。話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身爲幕慶國的子民,見了自己的君主,不來見禮嗎?”
本該是盛氣凌人、大義凌然的話,在曲流殤說來卻有着開玩笑似的散漫。
雖然說他說話的語氣並不慎重,但內容對於在場人而言,卻是石破天驚。
江湖中人個個都是桀驁不馴的,即使他是這個國家的人沒錯,但是卻不希望被那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規矩束縛着,他們是忠於江湖的,是自由的。
曲流殤如此一說,不亞於捅了馬蜂窩,雖然他說話的對象,是自己的敵人。
但江湖人就是如此,他們可以有正邪之分,可以有派系之爭,可是他們是獨立的一個統治團體。他們可以允許自己的戶籍有國別之分,但朝廷與他們而言更像在生活在同一塊土地,卻分了不同空間的另一個世界。
現在曲流殤讓寧清遠向他行禮,從另一層面上就隱含了要吞併江湖武林之意,這對江湖人而言,就如同被侵犯了一般嚴重,於是紛紛衝曲流殤瞪了過去。甚至有些魯莽之人,握緊手中的兵器,已有蠢蠢欲動之態了。
曲流殤有些意外眼前的形勢逆轉,雖然剛纔他的話的確有試探之意,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但這些江湖人,未免也太分不清形勢了吧?
至少在前一刻,他還是他們一邊的好嗎。怎麼就一句話間,這些正派就和“魔頭”同流合污的對付他了?
看來自己的決定沒錯,俠以武犯禁,這江湖對於朝廷來說真的是一個不安定因素,必須儘快收拾了纔好。沒有一個君王願意看到,自己的臣民不聽自己號令,更何況現在已經有隱隱與自己作對之態,側臥之塌豈容他人鼾睡。
自己這個計劃如果成功,或許就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統治了吧。
想到這,曲流殤不禁有些興奮,但被他很好的掩飾起來,雙手抱拳向周邊的人一拱,語氣一變道:
“不過,在下這次卻是以凌煙閣閣主的身份,來共攘盛事,希望爲武林除害的。”
聽他這麼一說,人羣中的騷動也漸漸平息了下來,雖然對於有惡名在外的凌煙閣,竟是朝廷的鷹犬這事有些不滿,但畢竟這個殺手組織也是江湖中人所認可的。
於是衆人的注意力再次被拉回正軌,都看向了寧清遠和曲流殤之間的對恃,氣氛再次凝重起來。
場面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就如同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