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逆面色黑沉的嚇人,深邃的鳳眼之中,猶如狂風過嘯,帶着肅殺的冷意。端的是十分駭人。
“小師父未曾及笄,按族規,不可收徒。”樓逆走過來,他一步到鳳酌面前。擋了秦子衿的目光,在師父看不見的角度,他眸帶戾氣地挑了對方一眼,又道,“鳳家諸多出色尋玉師,秦公子還是另投他門的好。”
要說秦子衿也是個愣頭的,樓逆那般明顯的排擠他硬是沒看出來,雖覺這人一身氣息陰冷,是古怪了點,可說的那是句句在理,叫他反駁不出來。
於是他道,“公子說的是,確實是在下思慮不周,不過,既然三姑娘能收公子爲弟子,想來。便有法子也收了在下去。”
樓逆冷笑一聲,他慢條斯理地拂了拂衣袖,“你若能再尋一條龍溪子玉玉脈,我師父收下你也無不可。”
秦子衿一愣,分明這是強人所難,他雖爲尋玉師。可到底還沒那份功底。
“哼,”樓逆不想再跟這人多說,寶貝的不行的師父光天化日的就被人覬覦,實在是讓他歡喜不起來,故而扔下一句,“是以,秦公子還是莫要與人爲難,如此便實爲不美。”
說完這話,他帶拉着鳳酌。就進了桃夭閣,還對迎上來的赤瀾吩咐道,“不相干的,通通攆出去。”
赤瀾是個人高馬大的,半點都沒姑娘家的纖細,只往院門口一站,雙手環胸,結結實實的就擋了秦子衿。
鳳酌哪裡會爲一不相干的人而對樓逆有所不滿,她不過一個轉念,就將這事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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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分別回房,各自梳洗一番,精神煥然一新後,樓逆這纔等着鳳酌,一同到書房。
書房裡,鳳酌將那塊未解完的血沁擺在多寶閣上,左右看了看,十分滿意。
樓逆聽四婢女一一回稟了今日桃夭閣的大小俗務,本就不甚有大事,三言兩句他就給處置妥當了。
赤碧這才輕聲道,“姑娘和公子不在的月餘,旁的院倒是不甚有事,主要都是在西苑那邊,有流言,少家主和鳳寧清因着不顧禮常,做的過火了些,也很是對不住白家二姑娘,且鳳寧清雖有孕在身,不僅不注意不說,一應忌諱也不守着,爲得少家主歡心,可是幹了不少不莊重之事,才致忽然小產。”
“而鳳寧清在小產後,少家主便從未踏進過西苑,聽人說,鳳寧清這是失了寵愛,她曉得姑娘和公子回了府,就日夜盼着姑娘能給她張目一二。”
赤碧本就性子機靈,這些事她都打聽的妥妥的。
樓逆瞥了眼鳳酌,見她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便對四婢女道,“嫿崢吃了過錯,對姑娘不盡心,已經打殺了,爾等四人皆爲二等婢女,再有一月,可升兩人爲一等婢女,好自爲之。”
說完,就將四人屏退出去。
待整個書房只有師徒兩人後,樓逆才轉頭跟鳳酌將起先在西苑的事,細細做了回稟,末了,十分不恥的冷笑道,“從前弟子還當她有一絲可取之處,畢竟怎麼也是個乙級玉雕師,到如今弟子才曉得自己這是看岔眼了,她離了小師父,就什麼東西都不是。”
鳳酌脣抿成直線,她看着那塊血沁,不言不語。
樓逆眸色微閃,他隨意靠在多寶閣邊,就輕言道,“莫不是小師父心軟了?”
鳳酌搖了搖頭,“自作孽不可活。”
聞言,樓逆意味不明地低笑了聲,“小師父還真她是小產不成?本就是未曾懷過的,又哪裡來的小產。”
鳳酌偏頭看着樓逆,琉璃眼瞳有睜大,看着徒弟,就想不明白他那話究竟是何意。
她這神色娛了樓逆,他便好心解釋道,“本來之前去平洲就想與師父交個底,後來事一多就給忘了。”
鳳酌表情極其微妙,她哪裡會信樓逆會忘的,真想啐他一口唾沫子。
“那人不知羞恥地心念念個男人,百般作踐自個去討好,是以,弟子多是爲人着想的呢,便曾無意提過,孩子的事,多半是寧清師父心神不定,又風邪入體,不得不臥牀,弟子想着哪,總也得爲師父盡點孝心,就讓嫿崢多多往西苑去,時不時送碟點心,熬點湯藥什麼的,再伺候寧清師父用下……”
樓逆嘴角的笑意深邃起來,像是泛着暗芒的利刃,隱藏鋒芒,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躥出來給人一刀,“寧清師父身子大好,雖少家主還沒給名分,可一樣盡心伺候,哪裡曉得,約莫風邪入體之時將身子骨養的太好了,這一伺候,可不就有了身孕跡象。”臺央斤圾。
話到此後,後面的哪裡還用再多說。
鳳酌是不耐煩聽樓逆這等彎了不知多少道的話,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雲淡風輕的道,“有屁就放,藏着掖着,拐彎抹角,竟不是大丈夫風度。”
饒是鳳酌這樣面目軟糯的姑娘家,居然給逼到張口罵混話的地步,可見,樓逆在這裡頭就彎彎道道了多少去。
“弟子給鳳寧清使了點手段,藉着風邪入體抱恙之際,用了偏方,她本就未曾有孕,只是一應就跟害喜一樣。”話說的這般直白了斷,樓逆還是非常不適應。
這多損他英明來着,讓他這樣有好心的,做下見不得光的壞事,可都是鳳寧清逼師父的過了,旁的他也是滿腔澎湃的孝心而已。
簡直就是——
“當了婊子,還立牌坊,真是,”鳳酌斜看了他一眼,嘴裡好不留情,“皮子賤的慌!”
樓逆也就是她徒弟了,要換了個旁人敢在她面前這樣行事,她早一腳將人給踹出桃夭閣了。
“呵,”樓逆笑了聲,他太懂鳳酌的心思不過,嘴角含笑地湊過去就道,“小師父教導的好。”
見鳳酌不跟話,他這又才道,“所以鳳寧清也不是小產,約莫月信而已。”
至於鳳寧清跟他提過的,讓鳳酌去求少家主的事,他卻是不提。
鳳酌也就將這事放下了,凡事都有樓逆去理會。
第二日,鳳酌去找鳳一天,將平洲之事撿能說的說道了遍,又將樓逆那把稀世刻刀給予過目,鳳一天自是歡喜不提。
然,他這歡喜來沒來得急多撲騰會,鳳酌就丟下一句,得罪了京城周家。
惱的鳳一天當即就怒了,並手一伸,就將鳳酌給拎了出去,卻是不待見了。
鳳酌本也沒想能怎樣,總是跟鳳一天提個醒,又一日後,她便開始尋常的上女學去了。
樓逆好似忙了起來,整日在嶽麓書院易中輔那,鳳酌也不曉得他究竟在幹什麼,只是整個安城多了面生的人出入,且各個都還是拳腳好手。
如此平靜個大半月,臨近九月,還有十來天便是鳳酌生辰,鳳家卻又發生了件叫人譁然的事——
鳳寧清給鳳修玉下藥,差點致少家主天殘!
這下,連鳳一天都震怒了,鳳修玉即便再不爭氣,那也是他嫡出的長子,若是天殘了,日後豈不是整個安城的笑話,況他鳳家本就子嗣單薄,之前鳳寧清因自己之故而小產,他就已經多爲不滿,眼下,自己的兒子差點就斷子絕孫,這是多可怕的居心,纔不想鳳家不好過來着。
可礙着身份,他也好直接插手長子的房中事,原本這樣的後宅紛爭,交由當家主母來敲打最爲合適,可鳳一天只要一想起鳳家如今這位整日整夜待在佛堂,根本不出半步的主母,就覺頭更痛了。
他自覺待妻以誠,也不像旁人三天兩頭的三妻四妾地擡進門,從始至終都潔身自好,而這男女之間的事,還真說不清楚,這麼多年,他的後宅就是一泡一泡的辛酸淚,無奈之下他去了白家,預備讓白家二姑娘早些過門,震懾這些個魑魅魍魎。
鳳一天本還想着若是白家不同意,他便對出點甜頭都行,哪知,白元瑤想都不想,竟一口答應下來,於是本就定好的嫁娶之日又被生生提前了,從明年初改到了今年冬——臘月十二,黃道吉日。
這些都與鳳酌不甚有關,鳳寧清自然是差人來找過她,可未曾進院子就被樓逆給攔了下來,便是連鳳酌的面都沒見到。
徒弟的有心迴護,鳳酌自然是領情的,也當不曉得,桃夭閣大大小小的事,樓逆他說了就算。
在這期間,樓逆去晉升了玉雕師,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子一躍成爲乙級玉雕師,彷彿甲級也是指日可待。
日子還算平靜,只後來鳳酌聽樓逆說,家主讓鳳寧清在西苑好生修生養性,沒事多念念經文,養養佛性。
而鳳修玉,眼瞅大婚當至,居然也就安份下來,時不時上白家討好白元瑤一二,一時之間,倒是風平浪靜。
漸瞅,秋分在即,鳳酌迎來了她的十四年歲。
如同往年,她本不甚期待,總歸就那麼回事,可纔剛過午夜,她就見樓逆端了碗長壽麪立她榻前,笑眯眯的將長壽麪推到她面前,並道,“小師父,終於又長大了。”
即便是睏乏的很,這等好意她也不會拂逆,故而二話不說,執了竹箸,就着樓逆的手,扒着將那碗長壽麪,連湯帶水,吃了個乾淨。
樓逆遞過來乾淨的帕子,鳳酌揩開嘴角,又擦了手,十分飽腹地微微打了個嗝兒,這下倒好,半途吃了宵夜,倒讓她睡不着了。
她瞪了他一眼,“明早吃不是吃了,非要這點伺弄。”
說着,她便揉了揉肚子,卻是撐的慌了。
樓逆將碗筷放一邊,嘴角笑意不變,“那不成,弟子要做第一個給師父賀生的。”
說着,他就從身後摸出個長條的木匣子來,鳳眼晶亮地望着鳳酌道,“給師父的生辰禮。”
鳳酌擡眼飛快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接過匣子,緩緩地打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