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後, 慕容家。
本該寧靜的夜晚此刻滿是打鬥聲討伐聲,火光沖天,映紅了夜空。
朝廷剿滅慕容氏皇族餘孽的部隊, 終於找到了慕容家的所在, 率衆突襲, 慕容霖派穆謙帶精銳部隊保護衆人撤退, 自己則留下斷後。
小依依本在熟睡中, 突然被孃親叫醒,“曦兒,快醒醒, ”
“孃親,什麼事啊?”她還睡得迷迷糊糊的。
“來不及了, 快跟孃親走!”依雪公主給小依依隨手披上斗篷, 向外逃去。
“公主, 快跟屬下走!”穆謙在迴廊上發現依雪母女,連忙衝過來。
在穆謙的護送下, 幾人終於衝出慕容家,但卻遇到了埋伏再後的朝廷部隊。
“屬下,在此撐着,公主您快帶小姐跑!”穆謙浴血奮戰,拼命的想給依雪母女爭取時間。
依雪公主帶着小依依跑入竹林, 小依依似乎也明白此時生死攸關, 不哭不鬧, 出奇的安靜。
“在這裡!快追!”追兵的聲音越來越近。
依雪公主急忙在一塊岩石後面趴下躲藏。
“就在這附近, 給我搜!”
“咔嚓”小依依不小心踩斷一截枯枝。
“在這裡, 在這裡!”隨着追兵的喊聲,無數箭羽破空之聲響起。
“曦兒!”依雪突然一撲, 護住小依依,自己卻左腿以及肩頭中箭,鮮血直流。
“孃親!!”小依依被依雪護在懷中,只感覺到孃親的血浸透自己的衣衫,再也忍不住哭起來,“孃親……”
依雪強撐着對小依依說:“曦兒,別…哭,孃親走不了了,你快跑……”
“不,我不走。”
“聽話,曦兒,你快跑,去找人來,找人來救孃親……快走啊”
聽了依雪的話,小依依很很的點點頭,強忍住哭聲,“嗯,孃親你等我。”轉身快速向竹林外跑去。
小依依一路跑着,手腳被枝條劃破她也不曾停下,只想即刻跑出去找人救孃親。
“曦兒,曦兒,”
突然撞入一個熟悉的懷抱,小依依擡頭看去,眼淚唰地直流,“若音叔叔,嗚嗚,若音叔叔……”
司若音心疼的拍拍狼狽不堪哭的傷心的小依依,“別怕,別怕,有我在這……”
“孃親!”小依依拽着司若音的衣服,“快,快點,我孃親還在那裡,快去救我孃親……”
司若音聽了也不多話,抱着小依依快速向竹林中衝去。
等兩人來到依雪公主中箭的地方,卻沒有發現她的人影,只有一些追兵的屍體。
“孃親她……”小依依的手心瞬時冰冷。
“曦兒,別擔心,沒有你孃親的屍體,就是她還活着,你爹爹也來了,或許他已經救了你孃親……”司若音自己都說的底氣有些不足。
“嗯。”小依依緊緊的抓着司若音的領子,彷彿一鬆手希望就破滅了…
司若音抱着小依依,避過追兵一路找尋,終於在懸崖邊發現了依雪公主和司若風。
兩人皆是重傷,衣服已被血染紅,一路盡是追兵的屍體,一地的鮮血浸紅了大地。
“爹爹!孃親!”小依依一路哭着撲到爹孃身邊。
司若音看着這一切,已猜到了發生了什麼。自己大哥一向穩重儒雅,但在武功方面卻遠不如自己,想來他定是拼了命殺退這追兵的。
“曦兒……”依雪靠在自己丈夫懷中,望着心愛的女兒,說:“孃親…沒法照…顧你了,但…你記得,好…好活着……”依雪頓了頓,鼓起最後的力氣說:“都…是爲了慕…容這二字虛…名,我…和你爹爹纔會…走到這一步,曦兒,不要在意世人的眼光,記得…永遠做你自己……”說完,依雪公主的手無力垂下。
在最心愛的人懷中,依雪公主離開了人世……
“娘!!!”小依依不停地晃着依雪的身體,希望能把孃親搖醒,“孃親,你醒醒啊,不要睡,起來跟我說話啊,孃親……”小依依哭的泣不成聲,轉而拉着自己的爹爹,“爹爹,你快叫醒孃親啊,你快叫她啊…”
司若風一手緊緊的摟着開始漸漸冰冷的依雪,另一手揉揉小依依的頭髮,說:“曦兒,乖,孃親累了,睡着了,你不要吵她……”然後轉頭對司若音說:“若音,曦兒以後就託你照顧了…”
“大哥,你……”
“依雪自己在路上會寂寞的,我答應過她永遠跟她在一起,我決不食言…..”司若風說完,又看着小依依說:“曦兒,爹爹要陪你孃親去了,你……”
“不要!”小依依打斷司若風的話,“爹爹你也要離開我嗎?”
“曦兒,爹爹和孃親從不曾離開你,我們永遠都在你的心裡,在你的血脈裡……”
“…可是,孃親這樣子,就是死去了,對不對?爹爹你也要死嗎?”
“呵呵,曦兒,死亡並不是終結,而是另一段旅程的開始,你忍心孃親自己上路孤單寂寞嗎?”
“……那,爹爹和孃親都走了,不就剩我一個人了嗎?”
“傻孩子,你還有你若音叔叔啊……”司若風又緊了緊摟着依雪的手臂,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而且你還小,將來你會遇到好多好多人,人海茫茫裡,也定會有一人,願意跟你一起,走到天荒地老……”
“…爹爹,我不明白…”似是感覺到即將到來的永別,小依依的眼淚如珍珠般一顆顆掉落。
“咳、咳,”司若風咳了幾聲,明瞭自己已到極限,伸手擦乾女兒的眼淚,說:“曦兒,爹爹和孃親永遠愛你…”接着用眼神示意站在一旁的司若音。
早已淚流滿面的司若音點點頭,抱起小依依,將她的臉埋在自己懷裡,不讓她看到這最後一幕。
“若音,大哥再託你一件事,依雪很喜歡這懸崖底的風景,希望你能將我們二人的骨灰合葬在那裡……”
司若音說不出話來,惟有點點頭。
說完,司若風轉頭輕輕地在依雪耳邊說着,“依雪,久等了,我這就來陪你……”說完,用盡最後一絲氣力,自斷經脈,閉上了雙眼。
夜風凜冽。
竹林外火光沖天,竹林中懸崖邊,深深相愛的兩人終於可以在一起了,這一次,即是永遠……
懸崖下,司若音抱着小依依,看着那合葬和新墳,良久良久。
小依依一直都沒有說話,不哭不問,只是牢牢的抓住司若音的袖子,似乎怕他也離去……
“曦兒,今日起我便收你爲徒,你以後就喚我師父吧。”
“嗯。”
“曦兒……”
“師父,”小依依突然擡頭對司若音說,“你也答應我,從今日起,喚我依依吧…”
“曦兒,你怎麼了?”司若音抱起小依依,擔心的看着她反常的表現。
“……沒什麼,只是,我以後不想再聽到曦兒這個稱呼了……”
“曦兒…”司若音看着小依依認真的眼神,只得改口,“好吧,依依……”
小依依最後看了一眼爹孃的墳墓,然後摟住司若音的脖子,趴在他的肩膀上,說:“師父,我們走吧……”
“好。”
“………”
“依依,你跟師父說說話吧,你如此沉默,師父很心疼啊……”司若音帶着小依依避開所有的人離去,無論是朝廷的人,還是慕容家的人……
“師父,你想我說什麼呢?”小依依輕輕地問。
“……哎,依依,你要是難過就哭吧,不要壓抑着……”
“師父,我不哭,爹爹和孃親說要我別哭……”
“………”
“師父,”小依依沉默半晌,突然問:“爲什麼爹爹要去陪孃親,不帶上我一起去呢?”
“……依依,”
“師父,爹爹說,我將來也會遇到一人,願意陪着我走到天荒地老,是真的嗎?”
“是真的,你將來一定會遇到的。”司若音篤定的說着。
“然後就像爹爹和孃親那樣嗎?”
“……是啊,就像你爹爹和孃親那樣,深愛着彼此。”
“那我不要了,爹爹和孃親,明明是個悲劇嘛……”
“………”司若音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說:“依依,等你再長大點,就會明白的。而且就算你不要也沒關係,師父會一直陪着你的……”
“……嗯。”小依依摟着司若音,漸漸地睡着了。
司若音抱着懷中小小的人兒,心中不住的祈求,依雪、大哥,你們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曦兒啊……
這一夜,悽風如寒,前塵舊事,隨着那懸崖之下,慕容氏最後一位公主的愛情,一起被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