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青 45、 頂點
45、淤青
邵勁看着包裹裡一點點露出的安神茶,眼眶忽然痛的厲害,這種感覺對他而言很陌生,好像有什麼東西慢慢浸潤了那顆乾涸太久的心臟。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孤獨的,這麼多年,這種孤獨已經深入骨髓,得不到關心和安慰,好像一點點慈悲於他而言都是奢侈。
回家將她房間裡的包裹全打開,無一例外都是這個牌子的安神茶,而他居然一次也沒發現,更沒有打開看過……
他照着快遞單上的電話打過去,對方態度很好地說:“顧小姐之前一起付了款,可是讓我每週定期寄過去,她說自己記性不好怕忘了——”
“她最近,和你們聯繫過?”邵勁啞了嗓子,問這話時指尖用力,手中的包裝盒已經深深凹陷一角。
“沒有,這都是她之前訂的。”客服小姐還在說着,邵勁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
顧安寧只有那一次是直接給他的,剩下幾次都是管家和秘書給他衝好送進來。
那段時間他忙着對付邵臨風,而莊然的背景太強,他花了不少心思才讓對方入套,所以從未留意過。只是當時覺得奇怪,味道很熟悉,現在想來應該都是她悄悄做的一切。
他瘋了一樣在她房間翻找,很快就發現所有送她的禮物當中,唯獨那個鐲子不見了。那是對他而言很重要的東西,母親臨走連一句話也沒留下,那隻鐲子是他親手從母親腕上摘下來的。
他坐在牀邊,看着這個曾經屬於她的房間,裡面的東西都是他買的,顧安寧從住進來那天開始似乎就沒把這當過家和歸宿,可是她現在卻帶走了他最在乎的東西,還用這種無聲的方式關心過他?
邵勁就是再傻,也知道了這個女人刻意掩藏的真實內心。
陸小榛說得對,他曾經那麼強迫過她,就算真的有感情也不敢輕易承認,更何況他還一時衝動說了那件事。
邵勁已經無暇顧及找到顧安寧之後該怎麼辦,或許她會更討厭自己,或許會害怕。大概一切還要重頭來過,可是他等了這麼多年纔等來她遲到的心動,說什麼也不能輕易放棄。
邵勁倏地站起身,拿起手機給遲飛打電話:“我要找她。”
遲飛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怔了怔:“這又是怎麼想明白的,你不是準備放手了嗎?”
邵勁沒有回答,直接掛了電話往外走,他們錯過了一次又一次的轉機,每次她的愛才悄悄露出一角就被攔腰斬斷了。
這次無論如何也不容許她再退縮。
邵勁拿了車鑰匙,大門剛剛打開就看到了門口的男人——
兩個月後。
顧安寧坐在蒙古包前,看着眼前一望無垠的草原,有微微的細風拂過面頰,視野開闊不少之後,好像連心境都變得祥和寧靜起來。
遠處有牧民在放牧,還有臉頰帶着高原紅的小男孩和老人在嬉戲玩鬧。到處都是愜意溫暖的氣息,顧安寧深深汲了口氣,脣邊露出恬然笑意。
身後遞來一杯牛奶,她皺眉看了一眼,爲難地仰起頭看父親:“真要喝嗎?我喝不下。”
顧伯平不容置喙地將杯子塞進她手裡,順勢在她身旁一同坐下:“不是都過了前三個月嗎?孕吐反應還這麼大?”
顧安寧臉頰微紅,小聲回答:“其實是每天喝這個,有點膩了。”
顧伯平笑着點頭:“下午我們去市裡的超市看看,給你買點別的?不過現在還是得喝,沒有營養孩子會很弱。”
顧安寧抿脣回以微笑,掌心輕輕覆在了小腹上,那裡軟軟的隆起部位不太明顯,可是居然已經有個孕育了三個多月的小生命了。
沒想到上帝還是垂青她的,沒有愛情,她至少還有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孩子。
春節之後她已經三十歲了,這些年兜兜轉轉,卻連一份簡單溫暖的感情都沒找到。想起白沭北她覺得悵然,可是想起邵庭,整顆心都疼的厲害。
她悄悄摩挲着手腕處的鐲子,臨走時什麼都沒帶,可是鬼使神差地私心將它拿走了。後來才從父親這裡知道這個鐲子是邵勁母親的遺物,後來覺得有些不妥,可是現在已經沒法再還回去了。
顧安寧用力握緊,上面只有屬於自己的溫度,可是這樣觸碰着好像心裡某種空洞的滋味才緩解一些。
下午和父親去了市區,他們出來旅遊,可是卻對這片草原情有獨鍾,於是一住便是一個多月。市區離得稍微有點遠,開車得四個多小時,到的時候天色稍微有點晚了。
顧安寧站在零食區挑東西,想吃的全都不能吃,對孩子很不好。只能過過癮伸手拿起來看看,或者再嗅一嗅,明知道聞不到什麼氣味,心裡上卻很滿足。
她暗笑自己都這麼大年紀了,居然還做這麼幼稚的舉動,轉身想走,意外地看到了不遠處的孩子。
小寶她很熟悉了,所以絕對不會認錯人,可是怎麼會在這裡看到她?
顧安寧發愣的間隙,身後有人拍她肩膀,身體驀地僵了僵,再回頭果然看到海棠意味深長地笑臉:“沒想到真是你。”
顧安寧有些尷尬,想起以前和海棠之間的誤會,不由有些彆扭:“真巧,你們——”
“我們來旅遊。”海棠說着,詢問地看了眼她周圍。
顧安寧指向不遠處顧伯平的方向:“和我爸一起出來走走,沒想到在這也會遇到熟人。”
海棠表情複雜地“哦”了一聲,兩人一時無話可說,還是湊過來的小寶打破了僵局:“顧老師,你想吃零食爲什麼不買呀?”
顧安寧更加窘迫,只好敷衍道:“因爲老師怕胖。”
海棠的目光在她身上微微掃過,但她向來懂得掩飾自己,一手牽起小寶對顧安寧道:“既然在這都能遇到,一起吃晚飯吧。”
顧安寧不好拒絕,只能買完東西和她們一起離開。出乎預料的是邵庭沒和她們母女倆在一起,這讓她輕鬆不少,至少不用對着和邵勁一模一樣的那張臉。
海棠爲父親的事對顧伯平很歉疚,剛剛上菜就自飲三杯算是賠罪。顧安寧對海棠的印象很深刻,一直都覺得她活得瀟灑堅強,這時候更加欽佩起她來。
顧伯平擺了擺手急忙攔住她:“你父親我很瞭解,之所以那麼說,大概真是不想你失望。孩子,他是個好父親。”
海棠眼裡有流光浮動,微微頷首:“我知道的,謝謝您體諒。”
顧伯平含笑,也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三人相談甚歡,中間還有小寶在調劑着,一頓飯倒是吃的很開心。飯局快結束時小寶吵着要看酒店大廳魚缸裡的觀賞魚,顧伯平和小傢伙很合拍,倒是一副爺孫情深的樣子。
空下來的時間正好給兩人聊天,顧安寧看到海棠時不時低頭擺弄手機,嘴角緊抿,可是眉眼間卻透着幾分溫柔的味道。
“只有你帶着小寶來嗎?你先生——”她還是不習慣說出邵庭的名字,認識了十年,忽然有些改不了口。
海棠將手機收好,這才支着下顎目光深沉地打量她:“他和我一起來的,昨天才剛剛回榕城。”
顧安寧點了點頭,低頭吃東西。
“邵家出了點事。”海棠忽然毫無預兆地開口,語氣淡淡地,可是每個字都擲地有聲。
顧安寧驀地擡起頭,黝黑的瞳仁緊緊攫住面前人的五官,海棠不像是開玩笑的,表情很凝重:“邵勁遇上了大麻煩。”
顧安寧的心臟劇烈跳動着,盯着海棠看了好一會才艱澀地問出口:“邵勁,他、怎麼了?”
海棠雙手交疊,優雅地放置在胸前,歪着頭細細打量她:“既然這麼關心他,親自回去看看怎麼樣?”
顧安寧聞言眼神黯了黯,掩飾性地低下頭:“我回去也幫不上忙。”
海棠似乎嘆了口氣,再開口時便語重心長地:“雖然不瞭解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但是看得出來你很在乎他。不然不會離開了還選擇留下他的孩子。”
顧安寧脊背一僵,緩緩看向對面的女人。
海棠抱歉地聳了聳肩:“雖然沒生過孩子,可是很容易就能看出來,你不喝酒也不喝碳酸飲料,連辣的都很少吃。”
“可以幫我瞞着,不告訴他嗎?”顧安寧咬了咬嘴脣,微微垂下眼眸。
海棠想了幾秒,輕輕搖頭:“這是他的孩子,他也有權知道的。安寧,這樣纔是真的爲孩子好。”
顧安寧並不奢望海棠會幫自己,不管邵勁和邵庭的關係如何,他們都是一家人。海棠也自然是要站在邵勁那一邊的。
海棠大概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不由失笑道:“你千萬別誤會。我自然是相信女人可以獨自撐起一片天的,可是那太辛苦了。安寧,既然是相愛的兩個人,爲什麼要爲過去的錯誤一直彼此折磨,人生還能剩下多少時光經得起浪費。”
顧安寧知道邵庭患病的事,大概海棠真是有感而發。
她不知道該怎麼對海棠說起自己和邵勁的事,可是海棠的話在她心裡也並非完全沒有觸動。當時知道邵勁就是年少時強-暴自己的那個人時,除了震驚之外居然只剩撕心裂肺的疼痛。
本該憤怒的不是嗎?
海棠看她垂眸不答,又說:“好好想想你真實的感受吧,聽到他出事,你早就坐不住了。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你根本就是愛他,哪裡捨得恨。”
顧安寧指尖一顫,用力捏緊手中的刀叉。
離開之後她一直刻意強迫自己不去想邵勁,和他有關的一切都被她有意迴避了。現在不得不繼續正視自己對他的感情。
邵勁被帶走的那晚,她其實想對他說,她好像已經動心了。
可是事情終究是背離了預期的一切,他們之間總是錯了一步,不管時間還是感情。到了這一步,她該怎麼做?他們之間還會有轉機嗎?
海棠也不逼她,點到即止:“邵庭暫時不會回來,事情似乎比想象的還糟。我和小寶明天也飛回榕城和他團聚。如果你想明白了,一起吧?”
海棠和小寶走後,顧安寧坐在原位一動不動。
顧伯平也沒催她,只是適時說了一句:“如果真的放不下,回去看看,至少確定他好不好讓自己安心。你的心都丟在了那裡,走的再遠也沒用。”
顧安寧目光猶疑地看向顧伯平,顧伯平微微笑了笑:“也許那小子也在等你,他主動了那麼久,你偶爾主動一次才公平。”
作者有話要說:完結倒計時了,目前準備寫的番外有:1、邵勁和安寧的初-夜……感覺有點頂風作案的嫌疑,咳
2、邵庭和海棠的,這個不會寫BE,會停在最恰當的地方,裡面會解釋一些大家的疑問,比如小寶是誰的,是不是邵庭的?
3、莊然和陸小榛番外,這個大家知道是BE,但是我個人很喜歡這個故事,構思了挺久。這裡面也會寫到邵勁如何引莊然入局,知道BE大家很難接受所以番外大家都隨意購買,好奇的就看看,怕虐心的就不看吧O(∩_∩)O~
PS:謝謝以下童鞋的霸王票,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