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青丘大殿裡出來,我的心中沒有想象中那麼輕鬆,白玉不是青丘內亂的最後一步,而只是一個開端。
我總有一個預感,明天我若是敗了,怕是狐帝和白芷都不會好過,青丘或許會真的變天了。可我若是勝了,按照青丘大長老謀劃了上千年的性子,如今又有一個身負青丘皇室血脈的白雷出現,他們絕對不會就此罷手。
大戰將至啊。
我的腦子裡莫名的出現了這幾個字,呼出一口氣,對付白玉,我有着極大的信心,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青丘大長老的手段,還有一個半步聖尊級別的白雷。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雖說是勝了,但如此慘勝對於整個青丘來說絕對是一件天大的壞事,更不要說是在這亂世之中。
我不禁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走得有些倦了,便席地而坐,青丘風景如畫,此刻仰望着着漫天星辰的天空,難得的一分寧靜。
正在此時,一道人影悄悄坐到了我的旁邊,只聽她說道。
“我們陳大護法,什麼時候也這麼多愁善感了啊。”
我偏過頭,正好看見白芷的側臉,星光打落在她的面頰之上,那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格外的好看。
我沒有應聲,大概是不想破壞這美麗的夜色,何況多愁善感這四個字用在此刻我的身上,雖不算錯,但也絕不妥帖。
我唉聲嘆氣也好,瞻前顧後也罷,青丘不過只是其中很小很小的一環,與整個亂世相比,一個青丘的覆滅或是繁榮,無關緊要。
我不由得想起了鳶九的話,想起了她的大業,她到底要做些什麼呢。
還有天聖,這個讓我看不透的傢伙,明明已經踏入了這天地人三界的巔峰,爲何還一直窩在一方鬼城之中,他又到底要做什麼呢。
冥河之下的九龍拉棺,在三千年裡,挑了三個人,送了三枚黑龍令,一個是三千多年前的無敵存在,一個是道祖張道陵,一個是我,那麼它,又要做什麼呢。
如今的三界,我越是知道的多,越是覺得自己知道的太少太少,彷彿我現在腦子裡裝着的所有都不過只是冰山一角。
白芷見我沉默着沒有說話,突然一下子湊到我的面前,毛絨絨的白尾巴一下子纏着我的脖子,見她巧笑嫣然的說道。
“你是在擔心和白玉一戰麼。”
她正以一種極其曖昧的姿勢和語調和我說話,如果是以前,我斷然是要想着趕緊和她拉開距離的,可現在,卻是默許了這樣的事情。
我搖頭。
“那你是怕死麼。”
我點頭。
怕死,我當然怕死了,鳶九我都還沒有見到,我身上這麼多的秘密都還沒沒有搞清楚,我怎麼可能死,我怎麼捨得死。
不過我這樣的反應落在白芷的眼中,怕是有了另外的一番解讀,只見她美眸之中頓時有些失落,酸酸的說道。
“我又沒讓你爲了我去跟人拼命,你若是怕死,大不了明天不比就是了,我嫁給白玉就是。”
我知道她是故意刺激我的,很不幸的是,我就吃這一套。
人啊,有時候想想,我是真的犯賤,明明知道現在不能給白芷任何東西,也明明知道她對我的情意,但我就是拒絕不了,甚至,有的時候,比如在我見她哭時,我真的願意爲了她拼命。
“我怕死歸怕死,不過我從來沒想過會死在青丘,就憑一個白玉,哪怕他身後的白雷,若真想要我的命,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那個資格。”
我笑着說了一句,白芷面色這纔好了不少,賞了我一記漂亮的白眼,笑道。
“還真看不出來,你陳宣竟然還有這樣的底氣,平日裡不就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傢伙麼,現在怎麼對上白玉都這麼有信心了,你不會真的以爲天聖能夠在任何地方,都護你一輩子吧。”
天聖護我一輩子?!
聽見這話,我就有些不樂意了,天聖要護住我的命,那是他自己的選擇,說不定還是他以前欠我的呢。
但是。
我的命是我陳宣自己的,如果什麼都仰仗他人的庇護,早晚會丟。
“我說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啊,好歹我現在也是化虛境的高手了,我這大半年裡,見過的東西比你見過的還多,什麼厲害人物我沒見過,大風大浪的我都過慣了,區區一個白玉,不足掛齒,不足掛齒。”
我頗有底氣的說了一句,白芷顯然是不信我的鬼話,伸出一根指頭戳了戳我的腦門,掩嘴說道。
“你就吹吧,明天可別輸得太難看。”
“輸?!”
我不禁反問了一句。
“我怎麼可能輸呢,真要打不過,怕就不是輸,是死了。”
瞬間。
我本來只是很隨意的調笑了一句,但白芷的眼神一下子就變了,隱隱能看到一抹水霧,難得的多了幾分溫柔,慢慢的,試探着,一步一步的靠到我的身邊,最後將頭靠在我的肩膀上,在我耳邊輕聲說道。
“陳宣,我捨不得你死。”
她的聲音帶着哭腔,我搖了搖頭,應道。
“我也捨不得。”
白芷沉默了,我依然擡頭望着今晚的夜空,過了許久才聽到白芷在我耳邊說道。
“要不,我們不比了吧。”
我一下子怔住了,我們怎麼可能不比了呢,都已經到了這個份上,從我決定去白狐洞裡找白芷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好了可能要面對的一切。
如今好不容易要完成我的計劃了,就因爲怕死就要放棄,這怎麼可能呢。
不過我能看出白芷的擔心,當即便正色說道。
“放心吧,我明天和白玉一戰不敢說十拿九穩,但對付同境界之人,我有着絕對的信心。你知不知道,我在地宮裡斬了那枚眼珠的時候,它有多厲害,還不是被我一劍就給滅了。你知不知道,我之前在一個地穴裡看到了一個多麼恐怖的東西,黑白二鬼,整個地府都不願招惹它,我不一樣沒死。”
白芷怔怔的看着我,還是在搖頭,不管我此刻說我經過了多少的生死掙扎,她都不想我去賭命。
此刻的白芷,就像是一個倔強的小姑娘一樣,我不禁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笑道。
“放心,明天你只需要在臺下好好看着就是了,看我怎麼收拾白玉的。”
可是。
白芷還是搖頭,眼圈微紅,堅定而又哽咽的說道。
“不,明天,我會陪着你一起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