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辦公室裡，張潔潔氣得狠狠跺腳說：“老師你看這個人渣，我早就說過他是信不過的！別說讓陳華回頭了，他反而是把他越踢越遠了！”
老班看着我，目光中也充滿了疑惑。
我說：“那你們有辦法嗎？”
張潔潔冷笑說：“可你卻想要把他踢下深淵。”
我說：“讓他再爬上來不就行了？”
張潔潔愣了下，看着我。
老班說：“行了，把你的辦法說出來吧。”
我說：“我的辦法就是，讓他自己知道，壞學生也並不是那麼容易做的。”
老班皺了皺眉頭說：“你這樣做會不會太冒險了。”
我說：“既然你們都沒有辦法，那就別無選擇了，我只能用這種辦法，雖然很卑鄙無恥，可這也是唯一的辦法了，現在的陳華可以說是八頭驢也拉不回來，只能讓他自己回頭。”
老班沉默着沒有說話。
張潔潔冷冷地說：“萬一搞砸了怎麼辦？這可是不能回頭的，你以爲你是誰，憑自己一個人就妄想改變一個人嗎！”
“我沒有想要去改變他。”我說，“這隻能讓他自己去改變而已，正如你所說，我只是一個人渣……”我握了握拳，“陳華自己也說過，他從來沒有討厭過自己，我也出來沒有討厭過自己，所以，一個人絕對不是你想改變就可以改變的，即使是我，我也一直都是一個人，我也……”
“夠了。”老班輕輕握住我的肩膀，說，“不要再說了。”
張潔潔目光閃動，哼一聲轉過了頭。
沒錯，即使是我一個能做到的事情也是非常有限的，所以能夠讓陳華回頭的，也只有他自己。我只是一個人渣而已，所以我只能用我自己的辦法。
……
自從那次之後，陳華就由中間第一排座位搬到了最後面的角落，與我同桌。
然後他上課睡覺，下課也睡覺，遲到早退，害得每一節課的任課老師都盯着我們這裡看，讓我連睡覺都不好意思了。幾天下來，我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
小姨見到我都說：“怎麼了，忽然變得這麼憔悴了？”
所以說，聰明的人都是罪該萬死應該凌遲處死！最可惡的是，張潔潔那個女人也老是往我們這邊看，害得我也差點成了全班公敵。
陳華倒是把我的死不要臉學了過去，無論別人怎麼樣看他說他他都不爲所動，這種死不要臉的角色本應該由我來擔當，被他搶了過去真是可惡至極！
一個月之後，陳華的成績呈直線下滑的趨勢，我的成績呈直線上升的趨勢。因爲害怕陳華的媽聽到這個消息後會氣的暈倒過去，所以老班也一直沒有把這些事告訴他媽。
不過他也真是不夠孝順，他.媽這麼含辛茹苦地把他送到這裡讀書，他卻這麼地敗家，連我都看不下去了！我也是蠻孝順的，最多也就是和我那個人渣老爸老新一天一吵架，三天一打架，五天一冷戰而已，他真的是太渣了。
——
我說：“做壞學生的感覺怎麼樣？”
陳華趴在桌子上淡淡地說：“感覺還不賴嘛！很輕鬆。”
我說：“你以爲這就是壞學生了嗎？”
“難道不是嗎？”他反問我說。
我說：“那你也太小瞧壞學生了。”
他奇怪地看着我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冷笑說：“你現在連給一個壞學生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他看着我沒有說話，我繼續說：“你這樣整天地睡覺最多也只能算是一頭豬而已，連人渣都算不上。”
他眯着眼睛看着我還是沒有說話。
然後我把他帶到了圍牆下面，我爬了上去，站在上面俯視他說：“一個壞學生連圍牆都不敢爬算什麼壞學生！”說完後我跳出了外面。
過了一會兒，陳華也跟着翻了出來。
我說：“很好。”接着我把他帶到了網吧，“好學生和壞學生的區別就是，好學生永遠只會埋頭苦幹地通宵學習，而壞學生則會爬圍牆出去通宵上網，你敢嗎？今天是第一夜，所以我請你。”
陳華冷笑說：“有什麼不敢的。”
於是我們就在網吧裡通宵呆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們回學校裡時，不小心（其實是故意的）被政教處主任抓到，然後就被帶到了政教處。
我們政教處的主任因爲是個光頭，所以我們叫他光頭。光頭什麼話也沒有說，默默地給我們各自家裡打電話。
說實話我真的有點羨慕嫉妒恨陳華了，因爲他們家裡沒有電話，所以光頭先是詢問了他們村最近的電話村委處，再然後是一個值班的大爺接聽。那個值班大爺因爲年老耳衰，再加上聽不懂普通話，光頭和他牛頭不對馬嘴地嘰裡呱啦地亂說了一通誰也聽不懂的火星文後，氣得把電話往地上狠狠一摔，然後不打了，直接給我們兩個人開了退學書。
陳華臉色一變，但緊緊咬住嘴脣沒有說話。
我說：“現在做壞學生的感覺怎麼樣？”
陳華沉默了下，顫抖着冷笑說：“從來……沒有……這麼爽過……”
我說：“既然現在都已經這樣了，我們就做的更絕一點吧。”
“什麼？”他嘴角一顫問我。
然後我就開始砸政教處的東西，先是把電腦給砸了，又把門給拆了，花瓶摔了……總之就是摸到什麼東西就砸，光頭強氣得直朝我撲過來想按住我，但是被我一個垃圾筐套在頭上。哈哈哈哈，說真的，活了這麼久了從來沒有哪一天像現在這麼爽過！
老班和張潔潔趕過來的時候，政教處已經是一片狼藉，只剩下發呆的陳華和哈哈大笑的我。
——
之後我就被退學了，陳華因爲全校師生共同求情和上面的壓力而且他也沒砸有政教處的東西，所以暫時考慮看其表現是否要退學。
那一天陳華不知所蹤，老新趕過來的時候，什麼話也沒有說。沉默了十分鐘後，對校長說：“你們看着辦吧，如果賠償超過兩千就免談。”說完後就離開了。
這個人真不愧是我爸啊！宇宙第一渣的名號可不是白來的。
老班對我說：“喂喂，你做的太過了吧。”
我說：“一點也不過。”
老班說：“你這混小子，該不會是想趁這次機會發泄對學校的不滿吧！”
“那怎麼可能啊！我是那種人嗎？哈哈哈……”真是奇怪啊，我怎麼老是莫名其妙地發笑。
沉默了下，老班嘆氣說：“可是再怎麼樣你也要顧及一下自己。”她看了我一眼，“你早就預料到陳華不會砸東西，所以想把所有的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吧。”
“怎麼可能？這傢伙還不值得我這樣做。”
老班輕笑了下沒有說話。
至於張潔潔，她在捆了我一巴掌後就離開去找陳華了。這女人真是可惡至極！好歹我也是男人，被她這麼一抽豈不是太沒有尊嚴了。
過了半個小時，張潔潔並沒有找到陳華，一臉沮喪地走了回來。
老班說：“沒有找到他嗎？”
張潔潔搖了搖頭，然後黯然地低下了頭。
老班嘆氣說：“希望他不要想不開就好了。”
我淡淡地說：“放心好了，他纔不會那麼輕易地就死，他還沒有脆弱到那種程度。”
張潔潔冷冷地對我說：“你這個人渣，現在你高興了！這纔是你的真正目的吧，你想讓陳華變得和你一樣渣，是不是！”
我說：“隨便你怎麼說好了，不過這就是我的辦法，我只有這種辦法。”
張潔潔冷笑說：“我可看不出來這是怎麼辦法，你分明是在害他！”說着她的臉因爲激動而紅了起來，“你這種人渣，根本就是看不慣比你優秀的人，看不慣別人比你好，所以你就千方百計地想要去害他！人渣！”
我說：“你說的不錯，我就是人渣，可你既然把這個爛攤子交給我，那麼我只能用這種辦法，我沒有其他的辦法。”
“你……”張潔潔氣得似乎又想過來打我，但被老班攔住。老班嘆氣說：“別吵了，現在的問題是怎麼樣才能找到陳華。”
張潔潔哼一聲沒有說話。
老班看着我說：“徐官釗，既然你是選擇了這樣的方法，我也不能說什麼，不過，你一定要成功。”
“我不知道。”我說。
老班驚奇地看着我沒有說話。
我說：“我說過了，那讓陳華回頭的人只有他自己，我只是一個必要的旁人而已。”
老班笑了笑說：“隨你了，反正如果是你的話，總會有辦法的。”
張潔潔冷笑說：“我可不同意，我不能讓他再去害陳華了。”
我說：“那你想怎麼辦？”
張潔潔咬脣說：“我要用我自己的辦法來幫他。”說完後就又一個人去找陳華了。
……
我找到陳華的時候，他在一間酒吧裡喝酒，喝的醉醺醺的。見到我時，他自嘲地笑着說：“我真是敗家啊，剛纔我喝掉了我娘在田裡勞作一個月的汗水。”說着他的臉色抽搐了下。
我說：“你很想變壞嗎？”
“想啊！爲什麼不呢？”他背過了身子，拿起一瓶酒喝了起來，喝完之後他猛地把酒瓶放在桌子上，笑着說：“我現在算是壞學生了嗎？”
“不算。”我說。
“那還差什麼？”他打開另一瓶酒喝了起來。
“打架。”我說。
我們去了一條死衚衕裡，看見一羣五顏六色的頭髮的人正在抽菸。
陳華皺了皺眉說：“我們爲什麼要和他們打？”
我說：“打架是不需要理由的。”
然後我們就衝了過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見人就打，再然後我們就被他們打，手無還手之力。那些五顏六色的雜毛一邊打我們一邊說：“這兩個小子有毛病啊！專門過來找抽吧！”
一個紅毛說：“這小子看着怎麼這麼眼熟。”
陳華說：“他們說你眼熟。”
我說：“關你鳥.事。”
陳華抱住頭說：“可是我們現在被揍。”
我也抱頭說：“的，一個壞學生連被揍的經歷都沒有算什麼壞學生！”
陳華不說話，然後過了不久，突然有一個黑色的身影衝過來，那些雜毛看見她臉色都變了，“我……我記起來了，是她！”說完後他們就一溜煙地散了。
“小倩！”我有些驚奇地喊了一聲。
小倩收回皮帶說：“真是的，我都還沒動手。”然後她看着我，搖頭說，“我還以爲是誰，猜的果然不錯，你這小子又在自虐了。”
“囉嗦，要你管。”
之後我們去了酒吧，我打開一瓶酒說：“要喝嗎？”
小倩搖搖頭說：“不了，最近有點頭疼，所以戒了。”
陳華奪過我手裡的酒說：“我喝！”然後仰頭喝了起來。
小倩看着他，又看了我一眼說：“看來那個人的事情對你打擊不小，都過去這麼久了，也該放下了。”
我倒了一杯酒說：“這件事跟那些事沒有關係。”
小倩沉默了一會兒，說：“不是上學時間嗎？”
我說：“我被退學了。”
小倩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陳華一直喝了非常多的酒，直到醉倒在桌子上，嘴裡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在說着什麼。
小倩看了他一眼說：“他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看開了不想讀書的而已。”
“看來被你帶壞了。”
“喂喂，別把所有的不好都推到我身上。”
小倩想了想沒有說話。
——
張潔潔和老班找到我們時，已經過了半夜。
老班看着小倩，眼裡似乎在回憶着什麼。小倩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勞煩你來照顧那個小鬼了。”說完後打了個哈欠走了。
老班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奇怪地說：“她……她是……”
“一個暴力的女人而已。”我說，看向陳華那邊。他還在睡着，不過張潔潔已經冷冷地站在他面前，身上散發着一股迫人的寒氣。好恐怖的女人，連我都要瑟瑟發抖了。
陳華似乎也注意到了她，迷糊地擡起頭。張潔潔拎起他的衣服，對着他的臉就是一巴掌，“啪”一聲響徹了整個酒吧。陳華也終於醒了過來，吃驚地看着她。
張潔潔又扇了他一巴掌說：“陳華你到底要墮落到什麼什麼程度！你不就是喜歡我嗎？好，只要你能考上重點大學，我就做你的女朋友！”
陳華緊緊地握着拳頭沒有說話。
張潔潔拉了拉他的衣服說：“你說話啊！”
“夠了！”陳華猛地掙脫掉她的手，抱着頭哭了起來，“你夠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不需要你來可憐我！我不需要你的施捨……”說完後就忽然跑了出去。
“遭了。”我連忙追了出去，老班攔住我說：“讓他冷靜一會兒吧。”
“冷靜個毛呀！這個女人真是有毛病啊，好好的事情讓她給插了一腳進去，她剛纔的話已經傷了陳華的自尊，像他這種人自尊心被傷了之後可是什麼事都做的出來的。”我說完後立即跑了出去。
老班和張潔潔臉色一慌，也急忙跟了上來。
最後我們在一座樓的樓頂找到了陳華，他趴在護欄上哭。
我說：“陳華啊……你媽來找你了……快點回去吧……”
老班奇怪地說：“他媽什麼時候來了？”
“TM的，誰知道，總之先讓他過來再說吧。”
陳華也就是哭着沒有說話。
張潔潔慌亂地說：“陳……陳華，你先過來吧……，我，其實，總之你先過來吧……”
陳華沒有回答，我們也不敢過去。
過了一會兒，陳華停止了哭，沉默了下，站起來緩緩吸了口氣說：“你們一定以爲我想要自殺吧。”
我們都沒有說話。
他自嘲一樣地說：“你們放心，我不會做那種事的。”他握緊了拳頭，“即使你們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可憐我……我也，不會自殺的。這麼久以來，我所受到的憐憫的目光，別人看不起我的目光已經太多了，這點傷害不算什麼……”
我說：“沒錯，你說的太對了！我非常贊同你的說法，太令人感動了！可你能不能先過來再說？”
陳華低頭說：“我想先冷靜一下。”
然後我們都不說話，靜靜地站着。不知過了多久，天上忽然下起了雨，接着越下越大，寒入骨髓。
老班說：“陳華你先過來吧，下雨了。”
陳華還是沒有說話。
“你先過來啊……”張潔潔說了一聲後，忽然蹲在地上哭了起來，“你這個笨蛋，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快過來啊……”
陳華目光觸動，但咬了咬脣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你快過來啊……”張潔潔繼續哭着。
陳華轉過頭不說話。
我們也不說話，只剩下淅淅瀝瀝的雨聲和張潔潔的哭聲，時斷時續。
又不知過了多久，樓梯裡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我們看向裡面，一個蒼老的婦人氣喘吁吁地走了上來。
“娘！”陳華臉色一慌，身體也顫抖起來。
婦人神色憔悴地停了下，又走過來，溼淋淋地站在雨中。
“娘！”陳華又喊了一聲，連忙走過去把外衣脫下來披在她身上。
婦人冷冷地將衣服揮開，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冷冷地說：“你給我——跪下！”
陳華低着頭沒有說話。
“跪下！”婦人嚴厲地說，不知是不是雨水地衝刷，她的臉上劃過了兩道如淚水一樣的痕跡。
陳華緊握着拳頭，“撲通”地跪了下來。
“陳華……”張潔潔想過去扶起他，老班拉住了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她也黯然地低下頭。
陳華沒有說話，婦人又猛地扇了他一巴掌，心痛地說：“我這是在打你，也是在打我！算我看錯你了，我沒日沒夜地在田裡勞作就是爲了讓你來這裡吃喝玩樂嗎？你對得起我嗎？你對得起你死去的爹嗎？”
陳華低着頭沒有說話。
婦人帶着哭腔一樣的聲音說：“你爹當初爲了你能夠上學，上山去採藥掉進懸崖下面……你說，他是爲了什麼？你記得你當初在他墳前說過什麼？”那如哭一樣的嘶聲力竭的聲音漸漸消失了在雨聲裡。
“你說啊……”
陳華擡起了頭，堅毅的眼睛裡流出了眼淚說：“我記得，我沒有忘！我要努力讀書，然後考上大學，不辜負你們的期望。”
“那你現在是在幹什麼！”婦人聲嘶力竭地說。
“我……我……”陳華顫抖着用手抓着地面，卻沒能夠說出話來。
“你說啊！”
還是沒有回答。
“我含辛茹苦地累死累活的，爲了誰？你這是在幹什麼？幹什麼？”婦人搖着他的肩膀哭了起來，“我們的希望全部寄託在你的身上！你這算什麼！你這分明是在殺了我啊！”
“不是的不是的……”陳華也失聲地哭了起來，突然掙脫掉她的手向樓下跑去。
“你給我回來！”婦人喊了一聲，但沒有迴應。
突然在樓教處出現一個黑色的身影，小倩穿着黑色衣服一腳把陳華踢了回來，一臉不耐煩地走了過來。
好恐怖的女人！她什麼時候在這裡的？難道她一直跟着我們嗎？
陳華癱坐着捂着肚子在地上，說不出來。
小倩不高興地陳華說：“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你這個人的態度讓我很不舒服。”說着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喂喂，瞪我幹什麼？又不是我做的。
張潔潔急忙過去扶住他說：“陳華，你怎麼樣了？沒事吧？”
小倩淡淡地說：“放心吧，我已經很手下留情了沒有踢中要害了。”
她說的要害是指什麼？太可怕了！
老班一直盯着小倩，沉思地說：“你是……是……”然後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你就是很久之前的那個傳奇……不，是傳奇教師！”
小倩淡淡地說：“姐只是個傳說，不要留戀姐。”
我說：“以她的年齡來看，您確實是姐……”
小倩抽下皮帶呵呵說：“徐官釗，想嘗一下嗎？”
老班在雨中睜大了眼睛看着她說：“我真的很崇拜你啊！”
呵——崇拜小倩什麼？暴力嗎？幸虧我已經退學了。
小倩看了我一眼說：“那麼，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不，就算你這樣說我也……雖然我是這麼想的，不過小倩已經拉直了皮帶，並用眼神來示意我違抗她的話的下場。
我只能硬着頭皮走過去，看着陳華。陳華也看着我。
我吸了口氣，淋着雨平靜了下心，輕笑說：“從現在起，你已經算得上是一名合格的壞學生了……”停了下，“感覺怎麼樣？”
“超差勁……”陳華自嘲地說。
“是嗎？”我說，“那你現在想怎麼樣？”
“我……”陳華低着頭，“我不知道。”
雨越下越大，視線也越來越模糊，看不清任何人的臉，也聽不到任何人的聲音，只是，異常冰冷的觸覺。
不知爲何，有種彷彿突然時光倒流了的感覺，一如很久之前，那段錯亂了的時光。在那之後，我仍然得出結論，也無從得知。然而，儘管我不想面對，我已經不是那個時候的我了。現在的我，裹着一層虛僞的包裝。
我說：“不知道的話就去尋找答案啊。”我的聲音，伴隨着雨聲消失。
陳華茫然地看着我。
我說：“曾經很久以前，因爲一個……謊言，我失去了我什麼裡最重要的人……”
“徐官釗……”小倩看着我說。
我繼續說：“然後，爲了那個謊言，以及那個人，我悔恨了一輩子……我也不知道答案，爲什麼會這樣？明明……明明不想這樣的，用盡了所有的辦法也不能去阻止……可是，真的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你嘗試過那種無能爲力的感覺嗎？”
陳華看着我沒有說話。
我感受到我的身體越來越冰冷，彷彿已經脫離了自己，那種不是自己的感覺，心裡去刀割一般的感受。
“我一直爲了那個謊言悔恨着，不想失去，但又無能爲力。我從來都沒有討厭過自己，可是，我真的想殺了自己，因爲我是一個人渣……”
張潔潔目光顫動地看着我，“你……”
“我一個人都堅持這麼久了，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有一個叫徐建成的人曾經跟我說過，只要不死就行了……沒錯，無論怎樣的傷害，痛苦，我都一個人挺了過來，只要不死就行了……我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渣，這麼久以來，又有誰幫過我。我一直都是一個人面對所有的事情……無論是任何人……所以，在任何人眼裡，我都是一個人渣，可是，我從來都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因爲我就是人渣……我從來都沒有討厭過自己，即使是那個懦弱的，虛僞的我，我也從來都沒有討厭！我能做到的，你能做到嗎？”
陳華握着拳頭沒有說話。
“你怎麼樣？”我冷笑說，“連我這種人渣都能做到的事情，你就不能做到嗎？”
“別拿我來跟你相提並論。”
“那好。”我淡淡地說，“你想和什麼人相比，跟你說些大的，司馬遷被閹了都能夠寫成《史記》，我這種人渣能做到的事情也只有這些了。那你呢，你可以忍受到什麼程度？”彷彿已經聽不到我的聲音，來自另一個人，在三年的時光裡，大雨磅礴。
“我……”
“你口口聲聲說喜歡張潔潔，可是卻因爲被甩了一次之後就自暴自棄，你有什麼資格去說喜歡一個人？當然，我也沒有資格去談喜歡，因爲我只是連感情都不懂都怪物，所以……”
“夠了。”小倩走過來說，但那聲音卻伴隨着我的聲音，與這淅瀝的雨水聲。滴滴答答，沖洗着一如既往的時光。
我仰望天空，雙眼被雨水打溼，感覺到的只有冰冷，“你喜歡張潔潔，你們那能爲她做什麼？這纔是喜歡一個人。”
“我只能高考……”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低沉地說了聲。
“什麼？”
“我要高考……”
“你想要什麼！”
“我……我……”陳華站起來衝了出去，一邊跑一邊喊，“我不知道，可是我要高考！我要考上大學，我不想再這樣了！我要高考……”
“陳華！”
“你回來……”
張潔潔和婦人連忙追了下去。
樓頂上只剩下我和小倩還有老班，伴隨着雨聲。
小倩看着我沒有說話。
“我也要高考。”我仰起頭喊了一聲。
……
2010年5月3日的時候，老班敲了敲我的桌子說：“徐官釗，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你弄回來的，好歹你也要珍惜一下就會啊。”
“喂喂，你可是答應過我的，只要我能夠讓陳華回心轉意的話，你以後上課就不再管我的。”
老班狡黠地笑着說：“我說你認識我也不久了，還不瞭解我的性格嗎？”
“你想反悔嗎？好歹你也是個老師啊！”
“這不是反悔，不過我什麼時候說過那些話了？有誰聽到嗎？”
“你這女人……”
老班悠悠地說：“我可是記得某人那天在樓頂上說‘我要高考’的……”
“聽到了嗎？還以爲那麼大的雨聲……”
“嗯，聽到了。”老班柔和地說。
什麼呀？我爲什麼會說出那種話，害羞死了。
老班說：“她可是拜託過我要好好看管你的。”
“誰？”
老班掏出一條黑色皮帶，崇拜地說：“她送給我的，說如果你不聽話……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