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物語19
回到家裡之後，已經是晚上了。小姨正在做飯，沒有回頭說：“回來了。”
“嗯。”我說，躺在沙發上，感到有點累。
“怎麼樣了？”
“什麼？”
“沒有惹出什麼麻煩吧。”
“我看起來就有那麼像總是會惹麻煩的人嗎？”
小姨噗嗤笑了起來，把菜端過來說：“你這麼渣，難道還指望你做什麼好事？”
“囉嗦。”
“別這麼多廢話了，吃飯吧。”
“不餓，吃過了。”
小姨盛飯的手停了下來，看着我說：“看你好像很累的樣子，今天都做了些什麼？身體還沒有好，注意點。”
“知道了，您老是這麼說，乾脆就做我媽吧。”
“正因爲姐姐不在這裡，所以纔要替她好好地管管你。”
“對了，小姨，”我說，“如果要留住一個人有什麼辦法？”
“你要留住誰？”
“沒，只是問問而已。”
小姨想了想說：“要留住一個人，首先就要有留住她的理由。”
“什麼理由？”
小姨笑着說：“那就要看是什麼人了，反正像你這種人渣，找什麼理由還不是輕而易舉。”
“我……我就看起來有那麼渣嗎？”
小姨說：“懶得跟你扯這麼多了，正好有點事要跟你說。”
“什麼事？”
“你的傷也差不多好了，該去學校了吧。”
“這個……以後再說。”
“別老是以後以後的，以後後悔就晚了，我聽你班主任說，你們班的有一個叫陳華的人人非常努力，剛剛又得了年級第一，瞧瞧人家，再看看你。”
“爲什麼又是別人家的孩子，我能跟他比嗎？他是社會未來的棟樑，我是社會未來人渣。”
“你要是聽話一點，別老是讓我操心就好了。”
“太囉嗦了。”
小姨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
2011年5月13日，我在西街裡碰到了啊D，因爲很久沒有見了，他熱淚盈眶地想過來擁抱我，我因爲不想被別人看見然後認爲我認識他於是轉身離開。
啊D拉住我說：“這麼多年的老朋友沒有見了，你居然一聲不吭就離開，太不夠意思了。”
我說：“那現在是怎麼樣？”
“喝奶茶吧。”他說。
然後我們就去了奶茶店，啊D一邊喝着奶茶一邊說：“聽說你最近從良變好了。”
“哪個混蛋說的，我砍了他！難道我不是一直都是個好人嗎？
”
啊D笑了起來說：“剛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我還不信，你這麼渣的人怎麼可能變好？絕對不可能。”
在我砍了那個說我從良變好的人之前真想揍一頓眼前這個人。
啊D放下奶茶，看着我說：“聽說你不久前見義勇爲捨身救了一個女的，後來被捅了一刀進了醫院，這是真的嗎？”
“囉嗦。”
啊D說：“看來那個女的肯定長得不錯，介紹給我認識一下。”
“爲什麼我要介紹給你認識？”
“因爲你這個人從各個方面能力來看肯定不可能讓她喜歡的，別浪費了！我們是兄弟！爲兄弟兩肋插刀。”
“爲女人插兄弟兩刀，是吧？”
“你還真是瞭解我啊。”
我不再說話，啊D沉默了下，又說：“她叫什麼名字？”
“安南。”
“安南？”啊D忽然低頭沉默起來，“聽起來有點熟悉。”
“全世界的女人你都熟悉。”
“不是……”啊D擺了擺手，又想了一會兒，恍然大悟似地說：“記起來了，剛剛還在電視上聽過這個名字，說是一個失蹤女孩，就叫安南……”
“什麼？”我驚慌地跑出去，安南？失蹤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心裡忽然有種觸動，揪心的痛。或許我早就應該明白，當初安南被宋子幕甩了之後想去跳江，她的心裡和表姐一樣脆弱，我卻讓她遭受了其他的傷害，難免不會做出其他的事情。沒有我，或許她在倫敦也可以生活的很好。彷彿，即將要再次失去一般。
“喂！你要去哪裡？”啊D在我背後喊。
——
趕到安南家門前的時候，我猛的按門鈴。沒有反應，我又用腳猛踹門，差點把腳都踢斷了門才忽然開了。陳澤從裡面衝出來揪住我的衣領按到牆上，眼睛充血得說：“你來幹什麼？”
“安南在哪裡？”
“你還敢說！”陳澤氣沖沖地看着我，“那天安南和你們一回來就不見人蹤影，我還要問你們到底把安南怎麼樣了！”
我掙脫掉他的手朝宋雨澤家裡跑去，趕到那裡時，看見宋雨澤和蕭雨正一臉疲勞地坐在沙發上，但宋子幕並沒有在那裡。
看見我後，他們臉上稍微吃了一驚，“你怎麼來了？”
“安南在哪裡？”我連忙問。
宋雨澤無奈地搖頭說：“已經找了很久了，還是沒有找到安南姐。”
“她沒有跟你們聯繫過嗎？”
“沒有。”
蕭雨聲音顫抖這說：“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的話，她也不回我這個樣子……”
我看了一眼周圍說：“宋子幕呢？”
宋雨澤搖頭說：“哥去哪裡了我也不知道。”
“怎麼會這樣？”
宋雨澤低下頭沒有說話。
過了不久，門突然被一腳踹開了，小倩大跨步走了進來說：“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安南了？”
“不是，是找到安南臨走前的痕跡了。”
“什麼？”
小倩拿出一根頭髮說：“這是在安南家門前找到的頭髮，爲什麼安南會無緣無故地掉了一根頭髮？她的髮質那麼好，除非是有人在追她，或者是她在掙脫，然後她掙脫的時候故意留下來讓我們知道她是被綁架的，肯定是！”
這女人看多柯南了吧，我說：“有誰會留下一根頭髮作爲信息讓我們知道她是被綁架的，那麼小，你以爲是火眼金睛啊，而且還是在自己的家門前？”
“咦？是啊。”小倩慌亂了下，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又沉思說：“那麼，這其中肯定大有文章！”
算了，懶得跟這女人扯了，我離開了宋雨澤家。
“喂，喂，你去哪裡？”小倩在後面喊。
安南的突然失蹤應該是上次的撲克牌事件，導致這件事的直接發生是宋子幕，然而宋子幕現在也不知道在哪裡。比較瞭解安南的人只有陳澤和他，現在只有找找到他再說了。
我趕到“悠然”酒吧的時候，果然在一個角落裡看見了他。他正在緩緩地喝着酒，臉上沒有絲毫的着急與慌亂。
“你還真是閒啊。”我走過去說。
“你來了。”他微微擡起頭看了我一眼。
“你知道我會來？”
宋子幕淡淡地說：“能找到我的人不多，但你是其中的一個。”
“不要太擡舉我了。”
“或許吧。”他笑了笑，“我覺得我是太小看你了。”
“我可沒有你說的那麼厲害。”
宋子幕把正在倒酒的手停了下來，似乎不在意地說：“或許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許多人。”
“不要說這麼多囉嗦的話。”
“我只是覺得你很討厭而已。”
“我也很討厭你。”
宋子幕笑了笑，看向窗外說：“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沒有遇到你的話，我的生活會是什麼樣的？”
“一樣的帥氣，豪華，令人羨慕嫉妒恨，即使你遇到了我，我們也並沒有相處過多長時間。”
“可是……”他說，“即使只是時間不長，也足以改變很多事情了。”停了下，他又說，“你以爲我現在很快樂嗎？”
“難道不是嗎？”
宋子幕淡淡地看着我，沒有說話。
我說：“你到底想怎麼樣？”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
“上次的鬥地主，爲什麼要這樣做？”
他輕吐了口氣說：“這是總有一天會發生的事情，只是讓她心裡有個準備而已。”
“你這傢伙。”我冷冷地說，“真的把感情當做一場遊戲了嗎？”
他認真地看着我，“把感情當做遊戲的人是你。”
我愣住了，他冷笑說：“你心裡早就知道，這是總有一天都要發生的事，即使執着下去，也無法改變什麼，我終究不可能接受安南的感情，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一輩子，可你卻硬要這樣做，今天的後果是因爲你所以才導致的。”
我沒有說話，這個問題我確實無法面對，應該說是不敢去想吧。我心裡只想着怎麼樣去守護這份情感，但它終究有一天會失去。我當然知道，只是，我沒有辦法接受，我所守護的，終有一天會逝去，無論我做什麼樣的努力，我都無法改變。擅自期待，然後在不停地失望。
沉默了一會兒，我平緩了下心情說：“那安南現在失蹤了，你知不知道？”
宋子幕淡淡地說：“她只是想冷靜一會兒罷了。”
“難道你就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嗎？”
宋子幕別過頭說：“擔心又有什麼用，我也找不到她。”
“可你……”
“能找到她的人是你。”他打斷我的話，看着我說，“最瞭解小雪的人是你，所以，你也能找到安南。”
無意中聽到這個名字，令我心裡觸然一動，安南和表姐，但只是相識而已……
……
從悠然酒吧出來後，已經過了幾個時辰，如果是表姐的話，在這種情況下她會到哪裡去？以前的話，表姐在被宋子幕拋棄了之後，所去的地方……
我連忙向江邊趕去，到了那裡時沒有看見有任何人。我真是笨啊，安南如果真的想不開的話早已經跳了下去。而且安南的心裡雖然和表姐一樣很脆弱，但也不會至於爲了一次撲克牌事件就想不開，宋子幕說她只是想冷靜一下。
但護欄上，似乎有人爬過的痕跡，我走近過去，然後看見了在下面河灘上的一個白色身影，坐在沙子上，雙手抱膝看着江水。
“安南。”我跳了下去，在擱淺的沙灘上。
“你怎麼來了？”安南擡起頭，眼裡閃過一絲驚訝，又立即化爲了黯然。
我說：“大家都在找你。”
“是嗎？”安南把下巴抵在膝蓋上，一陣清風吹過，揚起了她的長髮，在風中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響，“我只是想冷靜一下。”她看着江水說。
水面上已經被風吹的水波起伏，有種大海的感覺，令人無生的違和。
風越來越大，我的頭髮也被吹亂，感覺有點涼，我說：“那我陪你吧。”
安南轉回頭，久違地柔和地微笑說：“隨便你了。”
我在她身旁坐下，感覺沙子有點烙，但風聲也越來越大，呼呼作響。我們彼此都沒有說話，氣氛卻並沒有任何沉默，彷彿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
安南看着前方說：“我認識宋子幕已經有兩年了，當初在倫敦裡時，我們都被困在電梯裡……”
我說：“這個你已經說過了。”
安南似笑非笑地說：“我知道，不過……我還要說。我一直都想和他在一起，兩年裡，從未改變，我也感覺到他對我似乎有着別的意思……”
“後來，你向他告白，失敗後就想跳江嗎？”
“是啊。”安南笑了笑，看向我，風吹亂了她的頭髮，她的眼睛看起來也有點迷茫，“後來，就是在這裡，我想跳江……”
“可你遇到了我。”
“沒錯，遇到了你這個人渣。”
“你這女人太囉嗦了。”
安南笑着說：“你本來就是人渣，超級渣。”
“囉嗦，要你管。”
安南說：“鬼才懶得管你。”
我說：“你連自己都沒有管好。”
安南沒有說話，看着水面。水浪被風一吹，發出海浪一樣的聲音，起伏而來，打溼了我們的腳，連風都有種靜謐感。
沉默了下，我說：“你真的有那麼喜歡宋子幕？”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安南說，“喜歡究竟是什麼概念，我不知道，但是我真的很想和他在一起。”
“那就是喜歡了。”我說。
安南站了起來，風吹着她雪白的裙子，呼哧作響，猶如一個婷婷而立的古裝美女，莞爾動人。她撥弄了下眼前被吹亂的頭髮，看着我柔和地微笑說：“誰知道呢？如果他不喜歡我，我也沒有辦法。”
我也站了起來，說：“其實，我曾經也喜歡過一個人的。”
“小萱嗎？”
“不是。”我搖了搖頭，“很久以前，有一個女孩，她比我大了五歲，我喜歡她，可是我卻並不知道，一直到……失去了，才發現自己對她的感情已經這麼深了……”
“那就再去追啊。”
我苦笑了下，低着頭說：“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
安南奇怪地說：“她結婚了嗎？”
“差……不多吧……”
安南用手指捻了捻我的頭，無奈地說：“你這人渣。當初爲什麼不早點去追，非要等到失去了才後悔。”
我苦笑了下沒有說話。
安南也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似的沉默了下，坐了下來，輕笑說：“小萱也是個非常好的女孩，錯過了月亮還有星星，別等到又一次失去了才後悔莫及。”
我說：“我不知道。”
“那麼你對小萱是是什麼樣的感情？”
“算是……不討厭吧。”
“好微妙的回答呀，還是說你這個人真是渣。”
“本來就是這樣。”韓雨萱不希望被我討厭，然而，實際上我也並不討厭她，這就不算是欺騙了吧。雖然有時偶爾會希望這女人被車撞，不過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
“她應該和宋雨澤在一起。”我說，“公主應該和王子幸福地生活，而我只是個人渣。”
安南問：“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
“難道不是嗎？”
安南鼓起臉說：“可是小萱就是喜歡你，不要再找藉口了。”
“真的是這樣嗎？”儘管很不想說，然而，即使韓雨萱不是因爲可憐而施捨我，但是，在她心裡也同樣認爲四年前的事情和她有關係吧，畢竟那一天發生的事情那麼巧合，而她，恐怕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這份愧疚。
安南說：“小萱都已經對你這樣了，你可要好好地對她負責。”
“可我並不喜歡她。”
同樣的，她也並不喜歡我。
安南站起來說：“別再自欺欺人了，你在醫院裡時，以及在她家別墅門前所做的那些舉動，又是爲了什麼？”停了下，她輕聲說：“我知道你可能對你剛纔說的那個人還有留戀，可她都已經嫁人了，你放開一點吧，這樣活着很累的。”
“虧你還好意思說我，之前還爲了被宋子幕甩了而尋死尋活的，真是不要臉。”
安南臉紅了下，哼一聲說：“我這叫做癡情，你那是放不開，明明還有一個更好的，卻放着不要，笨蛋！”
“你這是死不要臉。”
“你找死嗎？”安南微笑着說，從身上拿出了一把小刀。
“喂喂，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忘了這女人隨身都帶着刀的。
安南收回刀，笑了笑說：“逗你玩的，瞧你那傻乎乎的樣子，我怎麼捨得殺你呢？而且殺你這種人渣都弄髒了我的刀。”
“你是想閹了我嗎？”
“你還真是瞭解我呀。”安南微笑說。
沉默了下，我說：“還是說說你的事吧，其實你沒有必要那麼在意宋子幕的，我不是說過了嗎，在意你的人又不止他一個。”
安南笑着說：“你想說什麼？安慰我的話就不用說了。”
“我喜歡你。”那聲音湮沒在呼呼的風聲中。
安南懵了一會兒，連連後退擺手說：“不行不行……不……我不是說過了嗎，姐弟戀什麼的果然不行……而且趁我傷心時來告白……太卑鄙了不行……”
我靠近她，她臉紅了起來，不再說話，一步一步地後退着。
對視了兩秒鐘，時間彷彿停止了一樣，我笑着說：“開玩笑的。”
然後“嗖”一聲，一把刀子在我耳邊飛過，釘在石頭縫裡。好危險啊！感覺冷氣嗖嗖地從腳往身上竄，這女人果然開不得玩笑。
安南氣呼呼地瞪着我說：“下次再這樣，就是真的了。”
“嗯嗯……”我嚥着口水重重地點頭。
安南走過來，把刀子從石頭縫裡拔了出來，說：“你這個人真的太渣了。”
“囉嗦。”
安南笑了笑說：“不過你如果不渣的時候，也挺不錯的。”
“你不是一直都說我很渣嗎？”
“不是……”安南搖了搖頭說，“其實你有時候也不渣的。”
“什麼時候？學習的時候？”
安南淺淺地想着笑着說：“當初你替我擋那一刀的時候也不是很渣。”
“超級渣嗎？”
“我可沒有說，是你的臆想症太嚴重了。”
“你的話裡絕對有這個意思。”
安南笑了笑，柔和地看着起伏的江水，伴隨着呼哧的風聲說：“有時候，我覺得你和宋子幕很像，爲什麼你們在看我的時候，總感覺你們在看着其他的人？”
“是嗎？”我心裡怔了下，我果然，還是和他有着相同的地方。
“是啊。”安南說，“當初你替我擋那一刀的時候，和他在機場向我告白的時候，你們兩個人不知道爲什麼，感覺很像。”
我說：“那只是你的心裡作用罷了。”
“或許吧。”
我沉默了下，說：“那麼，你現在想怎麼辦？你還是想和宋子幕在一起嗎？”
安南低下頭，看不清她的表情，如風一樣地說：“不知道，我感覺的到，他並不喜歡我，可我又不知道當初他爲什麼要向我告白？”
“那就去嘗試吧。”我說，“再試一次吧。”
安南看着我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