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時,是至高層階的兩道琅嬛篆紋在凝聚,在延展,進而,復又在從無至有,從虛至實的過程之中,那篆紋本身在愈漸得變體。
但是自始至終,不拘是那鐵畫銀鉤的紋路本身如何的變化,都能夠教楚維陽真切的從中洞見“須彌”二字的真髓。
進而,當這兩枚篆紋徹徹底底的在延展的過程之中,觸及到改換形與質的邊界的時候,也正是這兩枚篆紋以前所未有的順暢方式,將那蔓延開來的紋路相繼重疊,相繼以順滑的方式勾連在一起的時候。
霎時間,像是那兩重形與質改變的意蘊重疊在了一起,進而引動了某種道法層面的蛻變與昇華。
在另一方道途之中,在另一個層面與角度上,屬於道法最高卓層面的變化,屬於道法最真髓的本質,在這一過程之中,伴隨着那渾一的道術篆籙的凝聚,與其中神韻的煥發,烙印在了那道衡子法相的眉心,烙印在了楚維陽的中元道宮,烙印在了楚維陽的道法與自然之中。
而也正是在這一過程之中,那最後的煌煌道音徹底混同與交雜在了一起。
這一刻,不僅只是萬象天人那宣之於口的男女老少各不相同的聲音混同,更有着磅礴的鐘鼓鼎磬的玉音混同在這萬象聲音之中,一齊響徹在楚維陽的心神之中,並且在教道人得以延展開來,從中掌握有完整的《道術·雨》經篇的同時,更掌握有了其中的自然之音。
那些玉質化的古今歷代妖孽靈光神形,本就是源自歲月從天意之中的拓印。
而也正此刻,伴隨着那紫金蟾宮以前所未有的順暢方式,從楚維陽的絳宮心室之中誕生,或者更爲準確的說,是將心室取而代之。
楚維陽也旋即從對於須彌之雨的最初感觸之中稍稍有所掙脫開來。
事實上,或許是因爲悟境遠比往昔時更爲玄妙的緣故,對於楚維陽而言,相比較往昔時,他並非是在漫長歲月光陰的等待之後,等出了這樣的一部經篇,對於楚維陽而言,他是真切的以全數的心神參與到了古今論道辯法之中去。
他以熟稔的姿態,真切的見證了這部道術從無至有誕生的過程。
體悟本身對於楚維陽而言,實則已經是最無足輕重的最後“驗貨”的過程,真正有關乎於道法玄妙的部分,早已經在那煌煌道音一聲聲響徹的過程之中,被楚維陽掌握至了纖毫微末之中,深耕至了根髓本質裡。
這一刻,相比較於須彌之雨本身,相比較於那紫金蟾宮匍匐於心室的變化,楚維陽實則更在乎那玉京山上法會的收尾。
萬象天人來來去去,本是尋常,歸根究底,這法會的開啓與終末的過程,不過是悟境的開啓與終末的顯照而已,萬象天人立身之處變化,也不過是楚維陽道與法層面上恆常與變易之間的輪轉。
但這一回,終歸與往昔時不同,《道術·風》的融入與施展,使得玉京山法會多出了一重變化來,而楚維陽也希冀在法會的終末時,同樣洞見更多的變化本身。
而也正是在楚維陽昂首望去的頃刻間。
道術經篇收穫的時候,伴隨着那最後煌煌一音的砸落,便也同樣宣告着整個玉京山法會的終末,但也正在這一頃刻之間,就在萬象天人的身形皆動,將要踏上那縹緲雲路,但實則還未曾真正離開玉京山的頃刻間。
山巔處,黃中李神通果樹之下,這頃刻間,那道周子法相再度揚起手來。
“風——”
霎時間,伴隨着再一道須彌之風輕靈的席捲過偌大玉京山的時候,這電光石火之間,卻是光陰歲月的流逝,竟然有了一閃瞬間的定格。
而也正在這定格的頃刻間,靈浮洞天內,琅霄山頂,蟠桃果樹之下,道衡子法相竟也揚起手來,隔空遙望着內景九天的方向,朝着泰一玉皇天將掌心遙遙推去。
“雨——”
霎時間,江山雨落,在那一閃瞬間定格的歲月光陰之中,滂沱光雨若傾盆也似,灑向整個泰一玉皇天,灑向整座玉京山。
而在這如是磅礴的須彌之雨中,每一滴雨水,實則便已然是一道袖珍但卻完整的須彌之力在迴轉。
一滴雨水,便是芥子納須彌的一界。
而霎時間,伴隨着這滂沱大雨灑落在玉京山中的時候,渺渺雨霧在頃刻間蒸騰而起,一面將偌大的玉京山齊皆籠罩,一面蒸騰而上,接引着那輕靈的風,直直的吹拂着將漫天的雲靄也盡都貫連。
而同樣貫連在這其中的,則還有着那屬於玉京山法會的磅礴氣韻,那分明屬於既定的天地乾坤之中方纔得以徜徉與醞釀的天意。
真正造化的真髓,像是伴隨着這須彌之雨的灑落,而真正的被在這一刻所截取。
幾乎是頃刻間,那泰一玉皇天之中,漫天正待暈散開來,徹徹底底消弭於無形之中的屬於法會、屬於悟境的玄妙氣息在那雨霧之中被須彌之力所收束。同樣在隨着雨霧的蒸騰而被改變的,還有着這整個泰一玉皇天,整個偌大的玉京山。
這一刻,像是有着無量洞天以兼具虛實的方式,從玉京山中誕生,每一處嶙峋的山岩上,草木的陰影下,齊皆是須彌洞天的延展,而也正是在這些須彌洞天闢開的頃刻間。
漫天的法會餘韻在這一過程之中,被收束着,齊皆隨着雨霧本身灌涌入這諸界洞天之中,緊隨其後的,還有着漫天暈散着斑斕輝光的雲靄。
以萬象神韻爲洞天本源,以層雲霧靄凝聚宮殿閣樓。
霎時間再看去時,這一息定格的光陰之中,那無算的玉質化的陌生神形們,齊皆裹挾着那各不相同的無上磅礴道法神韻與輝光,走入須彌洞天之中,趺坐在雲宮霧殿之內,霎時間伴隨着那輝光與神韻的收斂,再看去時,竟真個與玉雕玉塑沒了分毫差別。
進而,下一閃瞬間,伴隨着這樣一座座的“須彌廟宇”的相繼鼎立,伴隨着那些磅礴神韻與輝光相繼朝着那玉雕玉塑的身形之上凝聚而去,霎時間,連帶着須彌輝光的映照本身也盡皆內煉了去。
並且在這一過程之中,漫天的須彌之雨裹挾着一切所能夠糾纏的氣韻、雨霧、雲靄,齊皆瘋狂的灌涌入了諸須彌廟宇之中去。
下一剎,當歲月之風重新在天地之間輕輕拂動的時候,霎時間再看去時,漫天的須彌之雨徹底消失不見,乍看去時,渾似是剛剛的滂沱景象盡皆是錯覺一般。
而同樣的,像是夢幻泡影也似消弭不見了去的,還有着那一座座同樣鼎立在虛實輪轉之中的須彌廟宇,在這一刻裹挾着內裡的雲宮霧殿,以及那承載着道法神韻的玉質雕塑,齊皆融入了虛實之中去,與玉京山融爲了一體。
於是,乍看去時,山石草木仍舊如常,但楚維陽能夠真切的體悟到,一切已經在這一刻徹底的改變了。
這意味着玉京山法會的一部分,在事實的層面上,伴隨着須彌之力的垂落而被截取,並且以須彌廟宇的方式,成爲了玉京山的一部分,成爲了楚維陽道法恆常的一部分。
這意味着,那些曾經在歲月之中被拓印出來的先賢妖孽的道法神韻,在這一刻也成爲了楚維陽的道法底蘊的一部分,被徹底從歲月中撈取,錨定在道場之中!
當然,這樣的變化並無法做到真正意義上的盡善盡美。
很快,伴隨着這頃刻間,歲月光陰重新開啓流轉,當萬象天人齊皆踏上雲路,離開玉京山的時候。
隨着萬象天人的道法神韻遠去,某種道法層面上的牽繫,交織與共鳴的衰弱,在這頃刻間,偌大的玉京山上,山石微微震撼,草木連連搖晃。
有着不至一處的須彌之力在這一刻崩潰開來。
那是接連數道,在實質層面上與萬象天人的道法牽繫過分的薄弱,早先法會召開的時候,尚還得以停駐,但是而今隨着天人遠去,這些道法神韻甚至連玉質雕塑都無法繼續維持。
甚至這樣的崩潰不在少數,幾乎頃刻間,接連有着三四成左右的須彌廟宇在這一過程之中被打破。
但這同樣意味着,仍舊有着六七成的須彌廟宇,在這樣最後的遴選過程之中,徹徹底底的成爲了楚維陽的底蘊。
而法會一部分的徹底融入玉京山,也在事實的層面上,意味着實則悟境的部分玄妙,不會再隨着天意的遠去而同樣遠去。
那一小部分的玄妙,將會以這樣的方式,以融入楚維陽道法恆常之中的方式,常駐於道人的形神之中。
那不是悟境的闡發,但是楚維陽稍稍做出了些嘗試,僅只是道人將之前沉浸在法會之中,所闡發與相繼洞悟的那些高道妙法,齊皆在這一刻整理着落成文字的時候。
霎時間,這已經不再是甚麼思緒如電,這更是靈感念頭的迸濺與醞釀,若天心道雷也似,無形無相,卻又隨着思感與念頭的彌散,無所不在。
甚至,楚維陽前所未有的,在這一刻,凡所有思量的高道妙法,竟然在同一刻並駕齊驅也似的落成文字,彙總成篇章。
這是楚維陽從未曾達到過的一心多用,當然,這種一心多用,在道法演繹層面上終有極限在,更像是悟境之中“無所不能”的弱化映照,但是,如是恆常的駐足己身,楚維陽已經愈漸得體悟出了其中的玄妙所在。
而楚維陽也終是可以確定,這接連輪轉不休的探索道法真髓,演繹與推敲道術,乃至於日後接連不斷的使道術蛻變與昇華的過程,便是楚維陽徹徹底底掌握悟境,使那無上玄妙常駐己身的過程!
“妙哉,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