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歆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她確實是自打陶世茹進田家的門以來，就從來沒給過她好臉色。
她懷着孕嫁進田家，這很難讓她不認爲，陶世茹是帶着別樣的目的。
卻沒想到，陶世茹是抱着這樣的心思，生活在田家的。
她的一切算計和心思，都是建立在，她對這個家的不安全感。
田歆張了張嘴，想說點兒什麼，卻無從說起。
“世茹，你在我心裡跟田歆一樣重要，他是女兒，你是家人。”
“我知道，但是面臨抉擇的時候，我只會是退讓的那個。”
她笑了笑，“不過現在好了，她嫁給了聿少，算是了了你的一樁心事。”
“興國，宋宗或許不是最好的選擇，但是跟你生活在一起，壓力挺大的。我之前的那些日子，就是頂着壓力過來的，我以前還以爲，嫁給你之後，衣食無憂，再也不會爲了生活去過那種沒有尊嚴的日子。”
“可是，結了婚之後，我才察覺，有時候……壓得自己喘不過氣的，不是生活的壓力，而是漫長的人生。我還年輕，我的人生不應該是這樣平淡的渡過，我骨子裡就不是個安分的人，宋宗的再次出現，才讓我意識到，我一直愛的，都是那種有血有肉有愛的生活。哪怕，會揹負更多，可是那纔會讓我感受到，我還活着。”
“我從來都沒有說過，我是個好人，更不可能是個好女人，甚至還好母親都算不上。但是我那天看到你因爲擔心田歆嫁到聿家會遭遇到不好的狀況，而一個人躲着流淚的時候，我就在想，這樣的男人，我如果還繼續傷害，我就真的連個人都算不上了。”
“所以，我才下定決心，拿着錄音去找項澤天，順道又錄了一份。項澤天對我一直有防備，我如果不用這樣的方法，他根本就不會相信我。”
陶世茹從手包裡，拿出來一個u盤，遞給田興國。
“這裡有我跟他關於以前那筆投標的內容，他還有親口承認，他僱了我來盜取標書，並嫁禍給你，以及他打昏你，讓你不能及時去投標現場，通知聿董的內容。我相信，對你和田歆都有幫助。”
陶世茹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之後，便站起身。
田興國似是察覺到她的決絕，竟是有幾分捨不得鬆手。
他依舊拉着陶世茹，“真的決定了？”
陶世茹點頭，“興國，之前我爲了氣田歆，故意說我要小凱跟我的狠話，其實，我心裡清楚，孩子跟你，比跟我有出息，更何況……我不想讓宋宗知道，小凱是他的兒子。”
“爲什麼？你既然覺得這個男人不靠譜，爲什麼還要跟我離婚，去跟他？”
“或許，我不是爲了跟他，我只是爲了，給我年輕的生命，再添一道風景。”
她笑了笑，“我說過，我不是個好女人，更不配當個好母親。我如果依舊跟你在一起，然後還跟別的男人廝混，就算你不介意，我這顆心……”
她指了指心口，“也總覺得不安，我更害怕小凱有一天會知道，媽媽是那樣的一個爛人。”
陶世茹說到這裡，神色也有幾分沉重。
“我不想，孩子將來恨我。”
“那你現在離開他，他就不恨了？”
“我跟你分開，會經常會來看他，他跟我的私生活便不會徹底交jiao合在一起，這樣他也會對媽媽有其餘的美好幻想……”
“幻想終究會破滅，世茹，你這樣做，其實很可能會讓小凱在將來，更加恨你。”
陶世茹垂下眸子，保持沉默。
病房內的氣氛，瞬間就下來了。
她輕輕咬着牙，最終，還是伸手，掰開了田興國的手。
“對不起！”
陶世茹說完，便起身往門口走。
田歆立馬叫住她，“站住！”
陶世茹腳步頓了頓，回頭看她。
田歆上前，對陶世茹說：“你現在就是把小凱丟給我爸爸了？”
“他既然不是爸爸的孩子，我爸爸就沒有這個義務照顧他，憑什麼你爲了追求所謂的刺激生活，就要離婚，就要把孩子丟給我爸？陶世茹，人可以自私，但是你這不是自私，你這是不要臉！”
說完，天下便轉身，走到田興國身旁。
她朝田興國使了個眼色，繼續說道：“爸，便宜兒子已經養了這麼多年，你當年把她從那樣的深淵拉起來，是！她付出了她這幾年的婚姻，可是如果當初不是因爲她，你也不至於一頭栽進項澤天的陷阱。”
“她倒好，現在幾句話就把自己給擇乾淨了，把孩子丟給你，自己跑去跟姦夫雙宿雙飛，想得倒是美！”
說完，田歆這纔看向陶世茹已經僵直的後背。
她的冷言嘲諷，顯然起到了作用。
陶世茹深呼吸好幾下後，這才轉過身，看向田歆。
“興國，孩子你要是不想要，我可以帶走。”
田興國剛想說話，田歆就接了過來，“淨身出戶？”
“好！淨身出戶！”
“喲！陶世茹，你這些年沒在我爸這裡少撈錢吧？你連淨身出戶，獨自帶孩子都同意了？”
“田歆，我若是想詐興國的錢，我就不會把小凱不是他孩子的事情給說出來。”
“你打算說了嗎？難道不是我爸提的？”
“我有的是辦法讓他相信，孩子是我跟他的骨肉，但是我沒有，更何況，我半年前知道小凱身世之後，就可以做手腳。”
陶世茹看向田興國，“你知道小凱不是你的孩子，是因爲看到我難分dna鑑定書吧？”
田興國微微詫異，隨後點頭。
“是，你鎖在化妝箱裡的。”
“我故意讓你發現的。”
陶世茹顯得有些疲憊，“我是真的想試一試，爲自己而活，隨心所欲的活，是一種怎樣的滋味。你們永遠不懂，我到底有多壓抑，性感，我曾經差點患上抑鬱症，是宋宗把我帶出來的。”
“你就讓我任性一回，好嗎？”
“只能離婚？”
“嗯。”
“想好了？不後悔？”
陶世茹搖頭，“不後悔！我唯一的牽掛就是小凱，如果你念在這幾年我照顧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能不能把小凱帶在身邊，就當……就當他是你的孩子。”
田興國聞言，最終點了點頭。
陶世茹眼眶一紅，對他道了聲：“謝謝！”
下一秒，她便再也沒有做任何的猶豫，打開病房的門走了出去。
田歆見狀，露出了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爸！你這是幹嘛呀！”
“是覺得我繼續當冤大頭，養一個不是我骨肉的孩子很窩囊？”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
“還是指，我明明不想離婚，卻任由她提出這樣的要求，答應離婚？並把小凱帶在身邊？”
“……”
田歆徹底沒辦法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說。
對陶世茹，她一直不喜歡。
可是知道了她的那些遭遇後，她對她的厭惡，其實是有很大幅度的退減的。
甚至，田歆已經不怎麼討厭她了。
而現在，她卻給他們一個這樣的消息。
她要離婚，寧可淨身出戶，也要離婚。
田興國看着病房門口的方向，那雙有些渾濁的雙眼，竟是帶着幾分溼意。
這樣一來，田歆那到了嘴邊的話，又說不出來了。
她只能勸父親，“小凱那邊，我跟修白先照顧他，她既然已經走了，勢必也不會回去陪小凱，我回頭去接過來。”
“歆歆，你是不是覺得爸爸很沒用？”
“爸爸你別這麼說。”
“我知道，世茹對我沒有那種感情。不過，好歹這些年都過來了，我這人沒有別的心思，當初就是真覺得她可憐，我想到你一個人在外面，那麼難，她比你大不了多少，看到她總會覺得，如果是你在外邊遇到事情了，我也希望能有個好心人伸出援手，就這麼幫她了。”
“後來項澤天找上她，她沒有第一時間答應項澤天，從他那邊得到好處，而是回來告訴我，讓我做一切防備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個女孩兒其實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樣壞。”
“想必，那些事情她也跟你說得差不多了。”
田歆點點頭，“我都知道了。”
“所以，她其實也是個可憐人。嫁給我這樣的老頭子，她的人生還有那麼長，她想尋求自己的生活，這我能理解，只是可憐了小凱……”
“爸爸，小凱這邊你……”
“先瞞着吧！孩子大一點，能接受爸爸媽媽的分開，能接受身世之後，再告訴他吧！”
說到這裡，田興國別開臉，嘆了口氣：“田歆，不管你能不能理解爸爸，都希望你以後見到世茹，都給予她一份尊重。”
“以前，我不好說什麼，因爲她答應了我，會替我隱瞞當年的事情，所以她在你這裡碰到的刺，我都讓她忍了，說真的……其實從某些角度來說，她會在這個家過不去，大多數原因，還是因爲你。”
田歆怔了下，她心頭有些難過。
視線，隨即看向父親：“爸爸，你這是在怨我？怨我以前對她態度不好，把她給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