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辛深京一直在家裡和警察局這兩個地方來回奔波,有的時候甚至就在局子裡過夜,因爲審問的次數太多,她甚至都開始恍惚當天樓梯間裡面到底都發生了什麼,那個叫司凱樂的人和她是什麼關係……
10號,她結束了自己在警察局的最後一次審問,那個審問她的小美女說以後雖然不用過來,但是會作爲警察局的重點關注對象,還說希望她想到什麼要立刻向警察局報告,同時告訴她在沒有絕對排除嫌疑之前,不允許出這個城市。
辛深京不知道爲什麼在幾次審問後,這件無論怎麼看都像她是殺人兇手的案子,竟然會因爲證據不足而放了她。
“我真的可以走了?”辛深京猶豫的從椅子上站起來,眼鏡早就不知道到哪裡去了,紅腫着雙眼疲憊的問。
小美女警察略有同情的看了她一眼,點頭:“是的。”末了,又差了一句:“你要喝豆漿嗎?同事剛買的。”
於是辛深京是捧着一杯熱乎乎的豆漿從警察局出來的,剛剛走出來就看見了司耀陽的車停在門口,她蹙眉打算繞開,但是不想自己剛走到馬路邊上,那輛車就跟了上來,車窗慢慢落下,司耀陽帶着墨鏡,薄脣抿成一條線:“上車。”
辛深京端着豆漿吸了一口,沒有理他,視線看向前方,等着公交車或者是一輛計程車過來。
司耀陽沒有得到迴應,便將車窗合上,過了一會兒,雄武有力的司機提着辛深京的衣領子將他塞了進去。
一坐到車裡,她就渾身僵硬,捧着豆漿的手都抖了起來。
“真遺憾……”男人輕輕的開口,平緩的聲線裡面辛深京聞到了憤怒的味道:“警察局竟然找不到你殺人的證據。”
辛深京將都將又捧緊了一些,似乎藉助那個軟熱的紙杯子就可以得到力量一樣,脣色發白開口:“對不起……”
“對不起是沒有用的。”司耀陽將膝蓋上的報紙疊好扔在了地上,一隻腳踩在了上面,側過身子看辛深京:“警察局拿你沒有辦法,是因爲法律講究證據,他們沒有證據,於是將你放出來了……可是這個世界上什麼地方最危險呢?”他伸出手看作溫柔的去摩挲辛深京的臉,順着輪廓猛地捏住她的下巴,豆漿立刻潑灑在辛深京的褲子上,白白的液體和豆渣讓人厭惡。
“最危險的地方不是裡面啊,深深,最危險的地方是被害者家屬的身邊!”說着,他冷冷的將她的下巴甩在了一邊,哼道:“從今天開始,你就慢慢等着末日降臨吧!”
辛深京是被司機拽着胳膊扔在馬路上的,她滿身粘膩坐在地上,身邊來回穿梭各色人羣,有人拿出偷偷的拍她,卻沒有一個人願意伸出手去扶她。
果然,這個世界還是冷漠的,沒有變。
慢慢的爬起來,行屍走肉一樣邁動着步伐,突然懷中被塞了東西,她下意識接住,擡頭去看,一個胖胖的男生笑容可掬:“這是我們偵探的宣傳單,可以幫您解決任何煩惱哦。”
辛深京捏着傳單看,男生又跑到身後去發傳單了,她看着簡單到讓人髮指的宣傳單,不知道腦子的哪根筋搭錯了,竟然照着傳單上的地址找到了偵探所,在偵探所得知偵探在家還沒有上班的時候,又死皮賴臉要到了偵探家的地址,一路摸到了人家家裡。
大中午的時候,她滿身狼藉的站在了小別墅前門,隔壁人家門口有種玉蘭樹,逢春開了花,清新淡雅氣味順着不算溫暖的風吹到辛深京的鼻尖,她竟然有種世事無常,不如歸去的滄桑感。
“叩!叩!叩叩……”伸出手毫不猶豫的在淺綠色的門上敲了幾下。
等了一分鐘,有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慢慢的走到門口,將門拉開,露出一頭凌亂的頭髮,一身熊寶寶的睡衣怒氣衝衝吼道:“你是誰啊?!”
辛深京今天經受了太多,被他這麼一吼,忍了很久的淚水再也止不住,撲簌簌的掉落下來,而且越哭越大聲,她也不用手背去擦眼淚,直直的就站在人家門口嚎啕大哭,哭的隔壁有幾家鄰居都出來看。
男人原本睡衣惺忪,吼她純屬是起牀氣,但是沒有想到這個滿身邋遢的女人竟然站在他門口就哭了起來,弄得好像是他怎麼樣她了一樣。
“別哭了喂!我就吼了你一句而已,你哭什麼哭?!”他煩躁的撓了一下頭髮,劉海擋住的眉眼此刻應該滿是驚訝和懊惱。
辛深京根本聽不見他說的是什麼,想到這些天自己遭遇的事情,想到司凱樂突然倒在樓梯口的身體,想到那一灘一灘猩紅可怕的鮮血,淚水怎麼也止不住,哭着哭着竟然還有些喘不過上氣,男人看着鄰居指指點點的樣子,罵了一句髒話,將辛深京拉進了屋子,一把將她推進浴室,厭惡的說道:“哭完了再出來。”
媽的,今天真的是晦氣的要死!從哪裡來的瘋女人?!大早上的跑他門口哭喪!
男人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託着下巴慪氣,結果睡意太甚,腦袋一歪,睡了過去。等發泄完的辛深京一臉不好意思的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就看見那個穿着熊寶寶睡意的男人,抱着抱枕,蜷縮成一團窩在沙發裡面睡着了。
辛深京尷尬的站在屋子裡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褲子又因爲早上的豆奶弄髒了,不好意思坐在沙發上,只能搬來廚房裡的椅子,坐下來等這個男人醒過來。
他睡的很沉,呼吸聲很重,緊緊閉上的雙眼下面是濃濃的黑眼圈,睡相不算好。
辛深京等了很久,等到太陽快下山的時候,躺在沙發上的男人才捂着腿醒過來:“麻了麻了麻了!臥槽!”
男人叫嚷的時候,辛深京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聲響將他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只見他皺着眉沉默一會兒:“你不是在我們夢裡哭喪的瘋女人嗎?怎麼還在這裡?”等等,不是做夢嗎?
男人忍着腿麻在沙發上坐好,看着一身狼藉的辛深京,上下打量,不時嘖嘖出聲,最後落在了她的眼睛上。“你如果不是走錯地方,就是來找我辦事的了?”
辛深京點點頭,雙手侷促的交握。
睡足了的男人似乎沒有了起牀氣,他伸出手做出讓辛深京請坐的姿勢,然後表情正經起來:“是什麼樣子的案子呢?”
辛深京深呼吸一口氣,坐在椅子上,滿滿苦笑:“其實今天早上我才從警察局出來。”
男人挑眉,沒有搭話,讓辛深京繼續說下去。
“我殺了自己的男朋友,但是警察局沒有證據,我……在街上收到了你們偵探所的傳單,然後找了過去,但是你不在診所裡,所以我找到了……”辛深京斂聲,之後的事情,他應該知道了。
男人聽完興趣缺缺:“你找我過來是要幫你徹底銷燬證據嗎?”
辛深京搖頭,兩眼無神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這雙手,已經沾滿了鮮血,它們曾經那麼可怕的殺害了一個人的生命……
“我想讓你找出可以送我進監獄的證據。”
男人眼中閃過一道興奮的光芒,邪氣的舔了一下脣角,打趣:“你莫不是在開玩笑吧?你想進監獄?”
“我殺人了,警察無法追究,但是我自己卻終日不可解脫,如果你真的像傳單那樣厲害的話,或許幫我伏法。”辛深京很認真。
男人靠在沙發上,打量面前的女人,稚氣未脫的面龐,白白淨淨的,原本應該屬於她這個年級段的靈動活力,卻好像是失去了照耀她的太陽,一下子黯然失色,他在那雙眼睛裡面看到了生無可戀這四個字。
“活得久了,這個世界上真的是什麼人都有。”男人輕笑一聲,起身走進裡屋,沒過多久捏着一疊紙張過來:“來簽約吧。”
“這麼說你願意幫我?”辛深京擡頭看他,不可置否這個偵探長得很好看。
男人將合約放在桌子上,推過去:“我的職業就是幫助人解決煩惱,你既然不想活了,我攔着你也不人道主義。”幸好合同有的多。
辛深京捏着合同,迅速掃了一下,很誠懇:“我沒有多少錢來付給你,我的卡里還有一千塊錢,都在這裡。”她將卡掏出來放在桌子上,推過去。
男人看了一眼這個女人,尋思這個案子的可能性,覺得一千塊自己好像有點虧,但是這個月的第一件案子,他要是不接,上個月的工資沒有辦法結,只能勉強答應下來。
“籤吧。”男人將卡拿過來,一點沒有推辭的塞進了熊寶寶睡衣的上衣口袋,然後看着對面女人一點都不疑心的簽好字。
“好的,首付已經完成,等案子結束後,你再付我剩下的三分之二。”男人欣然將合同收走。
“我只有一千塊。”辛深京說。
男人聳肩:“合約上白紙黑字你已經簽了,還有兩千塊,你看着辦吧。”他從來不是好人,同情心這種東西他也不屑的去碰。
辛深京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就在男人以爲她又要哭的時候,只見她擡頭怔怔的看他:“等案子結束了,你可以拿着我的腎去賣,反正我也要死了,要這些器官也沒有什麼用。”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眼睛裡麪灰敗一片,沒有半點生機。
男人不知道自己怎麼搞的,突然多嘴了一句:“你很愛你的男朋友嗎?”
得到的回答是:“愛到我容不得他一個人上黃泉路。”
很小說很無語很狗血的一句回答,男人想笑,但是看到她的表情,木然麻木,又覺得自己笑似乎不太厚道,只能草草的將合同一人一份收起來。
現在的他還不知道自己浪蕩不羈二十七年的生活,終於是因爲這個叫辛深京的女人,變得惶惶不可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