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聽着二寶的講解,邊看圖與模型,楚娉婷大致清楚了這是個什麼東西。
她端起茶杯,抿了幾口,道,“你們對這個自行車,有什麼打算?”
之所以‘你們’,是因爲二寶能影響胡滿的決定。換而言之,講通了二寶,胡滿那邊基本上就沒問題了。
在一定程度上,二寶繼承了胡滿的光棍性格。
他笑眯眯的實誠道:“你要是有興趣就送你,沒興趣就賣給別人,換點銀花花。”
這一送,一買。讓楚娉婷笑起來,“甭找別人了,賣給我。”
二寶也不裝傻,隨意一點頭,道,“那成,你看着給吧。”
誰會隨身帶着大量的銀票?楚娉婷把圖紙隨意壓在茶杯下,善解人意道,“改天東西做好了,連銀一併送過去。”
總要在東西做出來之後,真真實實看到它的價值,纔好估價。
二寶道謝,起別的事:“軍營裡有沒有廢銅爛鐵?我們要去一趟大山,需要幾件趁手的東西。”
時局動盪,有關鐵的東西管制得很嚴,連大批量的購買鐵鍬籬笆這種農具,也得去官府裡開證明,而且需要等。胡家莊殘留的東西並不多,這也是不能遲遲開種的原因。
然而對於軍營裡的這些雜事,楚娉婷並不是十分了解,她摸摸鼻尖,看向一邊旁聽的驚蟄,“你知道鐵營裡的事嗎?”
民間對鐵管制的嚴,軍營裡只會更嚴。
沉思的驚蟄點頭,道,“鐵營隔一段時間就會把損壞的武器回爐重造,想要一批殘破的武器,應該不難。”
當然啦,這個不難,是對楚娉婷來。
在這種事情上她從不推辭,親自去了。
軍營裡,外人不能隨意走動,驚蟄陪二寶坐着,關心道,“村裡的事情怎麼樣了?過幾天我就能回去一趟。”
“有姐姐在,什麼事能難得住她呀。”
二寶這話的時候,驚蟄也跟着滿臉都洋溢出驕傲。
他囑咐道,“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就跟我來信,”驚蟄指尖撿起腰間懸掛的玉佩,輕輕摩挲,垂下眼簾,“李家的事情有什麼動靜嗎?”
二寶驟然想到曹青,眸中盛滿了森然怒意。
他道:“一時半會兒的李家也不會有什麼動靜,有事我會通知你。”
驚蟄眉眼間纏繞的戾氣,在擡首間驟然消散,他矜持的試探道,“李顯沒在出現過嗎?”
“沒有,”二寶神色複雜道,“相交十幾年,咱們家多受他幫助,就這樣不歡而散,我心裡挺不是滋味兒的,欠他太多了。”
這樣深層次的心理闡述,他本不應該跟驚蟄,但他感覺到驚蟄對李顯抱有敵意,忍不住爲他申辯了兩句。
驚蟄冷着的臉上很難看出什麼情緒,只是聞他之言,摩挲着玉佩的手驀地停頓了下。他淡淡道,“還人情這種事不應該由姐姐一個人做,我們有機會也定會知恩圖報。”
他一句話,把胡滿對李顯的不同全打成了知恩圖報。二寶想了想,覺得他這話有點毛病,似乎也有點兒道理。
——滿的心思沒人猜得到就是了。
………
楚娉婷讓人在鐵營裡收拾了一堆廢銅爛鐵,裝了一馬車,有士兵趕車,連帶着二寶一塊送回去。
看着車馬走遠,楚娉婷回過頭,就見驚蟄手裡提着一個包袱。“拿的什麼?”
驚蟄的目光放在包袱上,將它提起來,抱在懷裡,,“這是奶奶給我做的新衣,二哥帶來的。”
“哈,”楚娉婷笑起來。“你對胡家倒是實在的親近,胡寶祿的年紀看着比你多了,怎麼還叫他二哥?”
驚蟄十分不開竅的回話,“二哥就是二哥,這是在家裡的排名,我是後來去的。”
想起他的身份,楚娉婷咬咬脣角,還是問道:“真的不用我幫你尋找身世嗎?”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提及,就算是有關自己的身世,驚蟄還是冷淡的,一如既往的搖頭,“我既然姓胡,胡家就是我的家。”
楚娉婷失望的微微嘟起紅脣,,“他們家雖好,但也沒有好到讓你不去追尋根源吧!”
“你不懂。”
“那你講給我聽啊。”
“我不想。”
驚蟄與她告辭一聲,要走。被楚娉婷叫住了。
她道:“過幾日你有兩天休沐,打算去哪兒?”
難得的假期,驚蟄寡淡的臉上帶了點兒暖意,回過頭,“我回家。”
楚娉婷就知道會這樣,對着他逐漸高大的背影喊道,“我跟你一起。”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驚蟄臉上掛了一層寒霜。軍營的流言蜚語越多,楚娉婷就越肆意,她放矢的對象不但有他,還有別人。
驚蟄以前還能看懂她,現在完全不能了。很多人背地裡都在她放蕩,留在軍營裡不肯走就是爲了看男人。但他能察覺的到事情並非如此,但拒絕深想。儘可能的遠離,可是同在營帳似乎有些甩不掉的意思,幾度都勸她離開,但她沉默不語,臉上的神情是掛在懸崖邊,渴望被拯救的期盼與絕望。似乎只要自己伸手拉一把,她就能得到救贖。
那個救贖的答案就要在驚蟄心裡破土而出,他的選擇只會是一腳踩下去,讓那個渴望被拯救的人死透。
是以幾日後,他讓人給楚娉婷捎口信,告知她,自己提前走了。
驚蟄的歸期早就定下,家裡人都在等他。他提前半夜回來,讓人又驚又喜。白氏拉住人拿手巾給他擦身上的寒氣,嘴裡一迭聲的抱怨,“你這傻孩,大半夜了怎麼就跑回來了呢?差這半天呀?路上黑咕嚨咚的,磕了,碰了多不好。下次不能這樣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