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在門後站了一夜的驚蟄滿臉哀求的看着她,不敢伸手去扶,也不敢不扶。
胡小滿那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睛看着他,一字一頓:“爲什麼會這樣,我”
猛地頓住聲音,她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極力想尋求一個答案。
聲音如沙礫般粗糙,她陳述道:“我只晚回來了半天,就這半天的時間你看不好家嗎?爲什麼,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我”驚蟄慌亂的眸子中忽然掉下一行熱淚。
“你們出去吧。”胡老爹拿這凳子放在牀邊,坐在那裡愣愣的看着白氏,他剛紅腫脹的眼睛裡似乎再也落不下一滴淚來。
胡小滿渾渾噩噩的走出去,門外的陽光刺得眼睛都睜不開,她扶着牆走到院子裡,看到了大門外一張又一張默哀的臉,很多人都在勸她不要傷心過度,趕緊追拿賊人要緊。
他們說的都對,但胡小滿總覺得這一切都是夢,夢醒了,她沒離開過村莊,也沒來過賊人,竈房裡還冒着炊煙,奶奶跑到村外找自己回家吃飯。
她未能出了家門,就被堵在大門口,哭天搶地的人抱着傷口給她看,頭破血流臉青鼻腫的人也在讓她看,瘸了一條腿拄着柺杖的劉獵戶站在一邊,這些人中有關心的,有求做主的,更多的是惶恐不安的,更有讓她拿主意的。
轟鳴的聲音圍在身邊不停的響,胡小滿的夢一下子就醒了,她轉過身看向堂屋的方向,乾紅的眼睛中刻寫着鑽心的痛!
:奶奶,您就這麼走了,來不及讓我見您一面。
我後悔,後悔沒能好好陪這您,後悔沒有聽您的話,後悔離開您身邊。我還沒來得及孝順,您就這樣離開了,往後的幾十年,我該如何在思念中度過?
她在人羣中默然落淚。
滔天的恨意隨着夢境的破碎醒悟,胡小滿的眼睛裡只剩下恨。
“你們回去吧,十天之後在來。”
抱有各種心態的人羣退去,胡小滿站在臺階上,靜靜的,不摻雜一絲情緒的目光看向驚蟄。
她動動脣,聲音嘶啞:“有人闖進村裡,那時你在幹什麼?我教了你這麼多年,有人闖進家門來殺人”
平復了一下心緒,接着道:“從村口到家的距離,你對那些來歷不明的人爲什麼沒有察覺?”
聲聲質問,在她一開口時驚蟄就跪倒在地,他低着頭,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在地上。
胡小滿:“我不需要你的自責。我只想知道有人在殺了我奶奶時,你在幹什麼?”
千軍中能取敵人將領頭顱,萬人兵馬中能燒其糧草,驚蟄所擁有的能力照顧一個村莊錯錯有餘,這樣的悲劇不應該在他們這種人眼皮子底下發生。
一聲一聲的逼問中,其他還站着的人可能不太明白聲聲泣血的斥責,但驚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怕。
後來,在別人口中得知了那天的事。
那是一個太陽被烏雲遮蔽的午後,天上淅淅瀝瀝的下着毛毛雨,一羣十幾個人闖進村裡來說是來投奔親戚,他們叫得出胡老爹的大名,知道胡家上一輩的情況。
而且打頭的那個人還是胡耀祖。是胡老爹那一輩兒的大哥留下來唯一的兒子,村裡有很多上了年紀的人都認識他,胡耀祖也曾來過幾次,撒潑打滾玩鬧了一番,讓人對他印象深刻。
原本村裡陌生人不讓隨意進入的規矩,被着一個臉熟的人打破。
十幾個陌生臉的青年漢子有條步穩的進到村裡,他們揹着包袱,將扣在頭上起到避雨作用的斗笠壓得低低的,有些人就只看到了他們的下巴。
他們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胡家,敞開着的大門像是在歡迎他們一樣。
那時的白氏正坐在房檐下摘菜。
她擡起佈滿細紋的溫柔臉龐,帶着驚訝起身:“耀祖?你怎麼來了?”
“我”胡耀祖張嘴只吐出一個字,臉上的表情立馬變得兇惡起來,他幾步走到房檐跟前,想笑又笑不出來的道:“你家老頭兒在家嗎?”
“你找他又有什麼事?”白氏把自己的不耐煩壓在心底,擡首看向始終將帽檐壓得很低的陌生人,“你怎麼領了這麼一幫人到家裡來?”
“赫赫赫。”
陌生人羣中發出一陣桀桀怪笑。
一人推開前面擋着的大漢,解開消瘦下巴上繫着細細的帶子,他揭開斗笠甩到一邊,露出了那張臉。
“嚇——”
一直好奇看着的白氏倒抽了一口涼氣,她腳下不穩的連退了數步,指尖顫抖的指向雨中的人,“曹曹青。”
“還有我,”另一人同樣甩了斗笠,露出一張充滿戾氣的臉。
他是個光頭,上面還有戒疤。信步閒庭的慢慢靠近,一邊的嘴角扯得老高,道:“不知道白大娘可還記得我?”
白氏已經退到牆角說不出話了,她腦子裡拼命的想,這張陌生中透露着熟悉的臉,是誰?
那滿臉癲狂氣的人背抄這手,又吊兒郎當的道:“哦,果真想不起來了。我提醒提醒你。五年前,一個叫靠山屯的村子裡有一個淫蕩的女人,和一個,你們叫他小雜種的男孩兒,被你們好威風的驅逐出村。”
靠山屯中被逐出村的母子,還是個淫蕩女人和小雜種,難不成是是,白氏帶着細紋的嘴巴哆嗦着,試圖去看男子的臉。
瑟縮中露出恐懼的目光似乎取悅了男子,他仰面哈哈大笑,猛的一收聲,邪氣橫生的陰毒目光,白氏只在野獸眼中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