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回想了一番方纔相嶼所說的話,慎吾臉色大變,一臉駭然的看着相嶼。相嶼微怔,待回過神後,同樣眼裡也露出了驚駭和思索之意,“什麼!——那會是誰派來的人?!竟然能同時瞞過你我的眼睛!”他攏起了眉頭,垂眸細細思索起來。
慎吾看了相嶼一眼,收回臉上驚駭的表情。他揮手招來影衛,詢問方纔是否有看到校場中多出不該有的人;卻得到影衛否定的回答。慎吾的皺起了眉。
相嶼跟他的部下有特殊的聯繫方式。等慎吾聯繫完影衛,擡頭看相嶼時,相嶼也表情難看的說道:“沒有;他們說沒有看到有可疑的人進來過。”
兩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兩人都吩咐下去,讓手下的人去查這件事了;但在這件事情,兩人暫時都沒有辦法得到結果了。慎吾沉吟了一會,還是決定繼續問出自己方纔的未盡之語:“……”
只是他剛張開嘴,那邊相嶼便又搶先開口道:“下午的練習也夠多了,現在天色也已經晚了,不如我們今天就先這樣?小狼王還有傷勢在身,最好先處理一下。”他緊緊盯着慎吾,眼中帶着些許的危險之色。
慎吾深深地看了眼相嶼;第三次了,這是今天、相嶼第三次阻止他問問題了。這是爲什麼?是有什麼關於淺鳳的事、但卻不能告訴他嗎?
慎吾沒有再嘗試詢問;這些跟着陛下的人,除非是陛下有意讓他們透露一些事情,否則是別想從他們嘴裡得到一絲一毫的信息的。
慎吾跟相嶼道了別,轉身一瘸一拐的回了自己在這裡的單獨房間。
回到房間後,沐浴完了之後,慎吾盯着一面鏡子中的自己兩秒,遲疑着慢慢側過身,然後半退下自己上身的衣物。
一個栩栩如生的黑狼圖騰佔據了慎吾的整個背部。黑狼露出正面閉着眼睛,它的四肢抱在一起,一雙非常明顯的黑色大翅膀從它的背後延伸出來,緊緊擁抱着它的身體;黑狼的尾巴自由垂落下來,長長的尾巴甚至一路直到慎吾的臀部。慎吾今天下午受了不少的傷,其中有不少傷落在了背部;但此時看上去,那些交錯的傷口卻似乎只是增加這個黑狼圖騰的神秘和兇悍。
慎吾側頭盯着鏡子中自己的背部;那個黑狼圖騰一如他初見一樣,依然裹着翅膀閉着眼。慎吾看了一會,終究還是徒勞無獲的移開了視線;他有些失望的穿上了衣服。在慎吾移開視線、即將拉上衣服之時,那個黑狼圖騰忽然睜開眼看了鏡子的方向一眼,然後又很快閉上了眼;快得彷彿它從來沒有任何變化一樣。
月上中天時,慎吾也算是處理完他身上的所有傷口了。在他收拾着上完藥後留下的一些殘餘之物的時候,房間毫無徵兆的被人從外面打開了。慎吾看了眼門口,從門外進來的人正是相嶼。
相嶼隨手關好門,一邊走進來,一邊衝慎吾說道:“啊我剛剛都忘記了這回事。喏給你送的解毒劑。”他伸手遞給慎吾一樣東西。然後忽然回頭衝某處角落道:“有話說話,沒事別亂做表情;看得老子心煩!”
慎吾默默伸手接過,然後看了眼那個角落。
躲在那裡的人身體微僵,認命的走出來低頭低聲彙報道:“報告小狼王、相統領,那個從魔獸森林中帶回來的馭獸師已經死亡超過兩天了。”
慎吾眸光一閃,起身說道:“走,去看看。”他隨手把解毒劑放在桌上,然後伸手到桌子下面摸了幾下;只聽得喀拉一聲,在屋子裡唯一一張牀的前面的地面上,一個四四方方的洞口出現了,靠近牀的那一邊還有一道樓梯,一直向下。
那個影衛再度隱入黑暗中。慎吾邁步朝那個地道出口走去,他隨意看了眼還站在原地的相嶼,似漫不經心的說道:“走吧,你來不就是爲了這個?”確認他到底有沒有去看;相嶼這般的舉動,倒是讓慎吾起了對於此事的好奇心。
相嶼有些尷尬,但看到慎吾往下走去,他還是果斷跟了上去。
兩人一起走下了地道中的樓梯,順着樓梯一路來到一條約五米寬十米高的地道中。雖然早就知道自己房間中的暗道,但還是第一次進入這裡的慎吾擡頭看了看,地道中只放置了一些照明用的夜明珠。在昏暗的光線中,這條暗道似乎長得沒有盡頭。
慎吾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他邁步率先往前走去,身後的相嶼連忙跟上,幾度要跟慎吾並肩同行了,但不知想到了什麼,又悄悄慢了慎吾半步。慎吾似乎沒有注意到相嶼眼底的掙扎的糾結,神色沉靜的往前走了。
大約走了十分鐘,慎吾來到疑似暗道盡頭的一間房間面前,他掃了眼周圍,沒有猶豫的推門進去了。
房間中站着兩個穿着影衛衣服的年輕男子,慎吾先是看了他們倆一眼,目光可疑的在他們手臂上纏着的黑色長緞帶停留一秒。那些緞帶十分的長,甚至垂落到地面上;如果不是知道這是陛下的惡趣味,慎吾可能會以爲他們是被什麼人囚禁在這裡。
慎吾將目光轉移到房間中央。這間房間中並沒有擺放任何物件,一個穿着黑衣的男人靜靜趴在地上,他的身體早已僵硬,但卻沒有任何人將他從那個位置上移開。慎吾動了動鼻子,他彷彿能聞到一股腐朽的味道。
他身邊的相嶼此時微微皺眉,一邊用眼角餘光細細注意着慎吾的表情變化。
在某一時刻,慎吾彷彿受到了什麼召喚一樣,他猛地揚起了手,帶起一陣不小的風。相嶼張嘴,似欲要問慎吾此舉的目的何在;但他還未吐露出任何話語,那邊的兩個影衛便有人低呼起來:“他背上那個是什麼?”
慎吾看着那個趴在地上的男人的背部,微微眯起了眼。相嶼也暫時收起了想要問話的心理,他將視線轉到那個男人身上,同時又分了一部分注意力給慎吾,細細的關注着慎吾的表情變化。
地面上,那個趴着的男人背部,一個蛟龍圖騰正在不斷扭曲着身體,似乎要從那人的背部衝出來,又似欲突破什麼界限進入那人的體內。它的表情猙獰,用力翻騰了幾下身體之後,才發現慎吾他們的目光了一般,扭頭看了房間中的衆人一眼,然後張嘴彷彿發出一聲尖嘯——那個圖騰又消失了。
相嶼此時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也顧不得注意慎吾的表情了,盯着那人的背部看,如果不是顧忌着什麼,他估計要上前翻看那個男人的背部,以此來確認自己剛剛是否看花了眼。
慎吾盯着那個已經消失了的圖騰,緩緩的開口問道:“他死了多久?”
那個還能忍住不出聲的影衛立刻回答道:“已經死亡超過四十八小時了。”
相嶼轉頭看他。那個影衛見相嶼眼裡流夥伴露出懷疑之色,忍不住出聲爲自己和小夥伴做辯解。他一臉嚴肅道:“報告,我們已經仔細確認過,確定他背部的獸魂圖騰已經消失,距離現在——”想到剛剛那一幕,這人又連忙改口道:“是剛剛,我們已經確認過,他背上的圖騰已經消失超過四十八小時了。”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他的語氣中又帶了些不確定。剛剛如果不是慎吾出手,他們都不知道這人背上的獸魂圖騰又出現了;而且具體出現了多久,他們也無從得知。
要知道,在馭獸大陸上,要確認一名馭獸師的死亡,首先便要確認他背部的獸魂圖騰是否已經消失了;一旦確認獸魂圖騰消失,那麼這人也會被宣告死亡。
慎吾和相嶼都微微眯起了眼,他們都在想着些什麼,卻是沒人知道了。
慎吾微微揚起下巴,吩咐道:“把這人的身體燒掉,切記,你們一定要親眼看着他的身體被燒成灰!唔你們還是叫上你們的隊長吧,就是那個琚一。”
那兩人連忙應聲,看着地上的屍體眼神都有些惴惴,趕忙跟那個琚一聯繫去了。
慎吾看完了自己想要看到了,自然便轉身走了。相嶼追上他的腳步,兩人一併行走在那條暗道中;這一次,相嶼下意識的慢了慎吾一步。
走到一半的時候,慎吾瞥了眼身邊數度欲言又止的相嶼,語氣淡淡的開口道:“我一直都很奇怪,既然有了馭獸聖殿,爲何又要成立一個馭獸師協會?”
相嶼的腳步有一秒詭異的停頓。
慎吾彷彿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繼續說道:
“我有一次無意中發現,每年都會有馭獸師死亡,死亡方式各異;但可以確定的一點是:有大部分馭獸師都沒能找到屍體,只上報了死亡的信息。我相信陛下也在追查這件事吧。”慎吾又看了眼相嶼,語氣中帶着篤定。
相嶼依然沉默,他微不可見的點點頭。
慎吾沒有理會相嶼的動作,他大步往前走着。他的聲音帶着淡淡的嘲諷,在這條光線昏暗的暗道中輕輕迴響着。
“人們一直以爲馭獸師是‘獸神大人’降下的福祉,但現在看來,這說不定是一場災難。”
昏暗的暗道中,相嶼和慎吾的表情都沒有辦法看得十分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