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之後,慎吾回來了“日月戰線”附近;這個時間來到這個地點,比他之前預計的要早上許多。
慎吾回來之後,他並沒有立刻去見魔狼元帥。他先是在周圍轉悠了一圈之後,這才進了逐日這邊的軍營的。
逐日帝國在兩大帝國的交界處修建了一面巍峨的城牆,城牆對面便是追月帝國修建的城堡了;城牆這邊地上有許多搭建着的大型軍用帳篷,真正的逐日軍營卻是被魔狼元帥設立在了距離這面城牆足有五十米的地方。
慎吾展開他的獸魂雙翼,在這面城牆附近來回轉了一圈;等他來到軍營的時候,看看天色,卻已經是過了午飯時間了。慎吾想了想,決定直接去一趟魔狼元帥的書房看看;魔狼元帥並沒有午休的習慣,除非他真的太累了。
慎吾輕車熟路地來到了魔狼元帥書房外。慎吾一路而來,竟是沒有驚動任何人一般;他看了看那些巡視着士兵們,只是皺了皺眉。難道這些人都沒有看到他嗎?要是他是追月帝國的人,這些人難道還要像現在這樣無視來人?
等下見到魔狼元帥之後,跟他提上一提好了。
慎吾心裡這般決定着;此時他已經來到書房外面了。不出慎吾所料,魔狼元帥果然和他的手下們正在書房中開會。慎吾沒有去敲門,也沒有直接進入這間書房;他蹲在書房的門口,計算着時間、等着被魔狼元帥發現。
但是他沒有等來魔狼元帥的察覺;書房緊閉着的門很快被打開,一起開會的人除卻魔狼元帥外,都魚貫從中出來了。慎吾站起身來,貼着房間牆壁,目光緊緊盯着那些離開的人們的背影;他的視線在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停留了兩秒。這個人,正是魔狼元帥身邊的唐副官。
讓慎吾疑惑的是,那些人彷彿沒有注意到他的視線一般,沒有人回頭來看情況;哪怕是平素裡感官十分敏銳的人也是一樣。慎吾雖然心裡疑惑,但他暫時將這份疑惑壓下了;目送他們一個個遠去之後,這才溜進了房間中。
慎吾進了房間之後,轉身關好房門。他轉頭,卻對上了魔狼元帥冷厲的雙眼。慎吾怔了一怔;魔狼元帥看起來也驚訝了一下,他的眼裡閃過一抹驚訝。
兩人對視一會,魔狼元帥率先開口打破僵局。魔狼元帥問道:“怎麼這麼快就到這兒了?”
慎吾張了張嘴巴,剛要回話;魔狼元帥卻忽然眼睛一眯,冷聲喝道:“誰!?”一股可怕的氣息從他身上瀰漫開來。
慎吾又再一怔;房間裡還有其他人在?
魔狼元帥卻是在道完那句話之後,就沒有再開口說什麼了;他只用雙眼冷冷的看着慎吾——或者該說,是慎吾的背後。
還在尋思中的慎吾沒有注意到,一道黑色的身影慢慢在他身後成形。高挑的身形、華麗的衣服,還有那最後露出的面容,都讓魔狼元帥在怔愣之後,眼中迅速流露出凜冽的殺意。
沒有任何猶豫的,魔狼元帥直接將自身化爲獸魂完整形態,整隻狼頓時化爲黑光,直撲慎吾身後出現的那道黑色身影。黑色身影的動作也不慢,在魔狼元帥化身的黑狼撲來之時,他已經先一步化作流光躥出一邊的窗戶了。魔狼元帥的動作沒有停頓,黑狼就地一躍,整隻狼跳出那窗戶,追着那黑色身影去了。
這些事情發生也不過電光火石之間,書房中眨眼便只剩下慎吾一個人了。方纔被一道強大的氣息壓制得無法動彈的慎吾,在眼睜睜看着魔狼元帥變成黑狼、再從他眼前掠過之後,終於取回了身體的控制權。在能夠自由行動之後,他第一時間跑向了窗戶,伸着脖子左右前方看看,最後視線轉移到天空中,再也移不開了。
不止是慎吾,此時兩大帝國的軍營中都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從逐日軍營這邊竄升起的兩道黑光;甚至還有人認出了其中黑光動作稍微慢點露出的原形,正是一頭黑狼。
“是元帥!”“……”“居然是魔狼元帥!”“……”
已經有雙方陣營的人驚呼出聲了。
距離地面足有千米的天空中,魔狼元帥在數度攻擊無果之後,終於是恢復了他的本來面目;他的獸魂魔狼,此時也被召喚出完整形態,盤踞在他的身邊。只是,現在這隻魔狼,看起來卻沒有像平時那般的威風凜凜、傲氣十足了;它低着頭,縮着身子圈住魔狼元帥;雖然害怕,卻也沒有棄主後退。
魔狼元帥的胸口劇烈起伏着,他啞聲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方纔他和他的獸魂合體,對眼前這個人進行了多次攻擊;這個人在來到這裡之後,便未再見任何的躲避動作;但魔狼元帥的攻擊卻彷彿無關痛癢一般,對這個人完全不起作用。
如果慎吾此時在這裡的話,他定然會對魔狼元帥對面的那個人的長相感到萬分驚訝;這個人看起來,便仿似慎吾的長大版,除去更加高挑修長的身形之外,那張臉也只是看起來更加的成熟俊美。
那雙黑色的眼睛似乎沒有看到這世間的一切,空洞冷漠;但它的主人在這時微微垂下了眼簾,似乎在凝視着對面的人。那雙黑色的眼睛中、魔狼元帥的身影慢慢的出現了。
那人高高在上的看着魔狼元帥,語速緩慢、咬字清晰的,緩緩說出了一句話:“帶吾來到此界的,不正是你嗎?”
魔狼元帥微怔;回神過後卻是冷笑了一聲。
那人盯着魔狼元帥的表情,包括魔狼元帥那雙在注視着他時、會流露出濃烈的厭惡和憎恨的眼睛。那人繼續聲音低沉的說道:“放棄教導幼年時的吾、讓淺鳳去到帝都卻又冷眼看她受旁人教唆、和三皇子聯手——吾原以爲吾是知曉你來到此界中的目的的,在瞭解到你的這番作爲之後,又不敢確定了。”
魔狼元帥嗤笑出聲:“你有何不敢?畢竟這個世界也該是在你的掌控之下,不是嗎?”他語帶嘲諷的反問道。
那人看着魔狼元帥不說話。魔狼元帥站在他的對面,正要繼續嘲諷的時候,卻看到那人身後慢慢顯現出來的黑色旋渦。那旋渦越來越大,似要將那人整個吞落一般。
魔狼元帥心裡一顫,他不禁擡眸對上了那人的眼睛,到嘴的話也變成了另一番模樣:“你——”
“此界並無法承受吾的到來。吾先前一直都呆在另一個空間中,才得以在這個世界中停留至今,”也是爲了再見你一面。這後邊的話那人卻沒有說出來了;那人依然垂眸看着魔狼元帥。
魔狼元帥看着這個曾經讓他恨之入骨的人,慢慢握緊了拳頭。那人身後的黑色旋渦已經成型了,正在一點一點的、吞噬着那人。
魔狼元帥瞪了那人很久,終於開口說道:“多年前,我沒能保住我妻子的性命;又在之後不久,沒能保住我和她的女兒,讓我女兒早早便離開父母身邊,去到另一個陌生的地方生活;曾經的那個世界中,我連我女兒的命都沒能保住。曾經我的懇求沒能讓你網開一面,現在我已經想通了,求人不如求己;既然你不肯留淺鳳一條性命,那我便自己來挽留!”
“那個世界我最終還是沒能留住淺鳳的命,這個世界若也如此,那——”
“我便繼續在這萬千時空中往返!一次不行,那就再來一次!我就不信,在這衆多的時空中,還不能讓我找到一個能讓我們父女倆一同活下去的世界!”
魔狼元帥的聲音不大,他只是用很平常的話語說出這番話來;他的心情此時是意外的平靜,但他的眼神卻是格外的狠戾,一種不顧一切的狠戾。
那人的身體已經被那黑色旋渦吞沒得差不多了,空氣中傳來他一聲輕輕的嘆息:“何必如此?——吾無法在此界多做停留,現在是此界的法則在排斥吾罷了;你莫要驚慌……”
魔狼元帥想要往前一步,卻被他腳邊盤踞着的黑狼絆了下。魔狼元帥沒有在意這些,他張張嘴,似還要跟那人說些什麼;但那人的身影卻也在這時,徹底的被那黑色旋渦給吞沒了。魔狼元帥怔怔的看着那黑色旋渦消失,張開的嘴巴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他在那裡又停留了些時間,回神之後便冷着張臉下來了。魔狼元帥坐在他的獸魂背上往下飛的時候,心情還是有些亂七八糟的。在黑狼下降到距離地面五百米左右的位置的時候,魔狼元帥眼角餘光瞥見有幾道身影狼狽的倒飛回到追月帝國的陣營中。他又是一愣。
那些人剛剛如果偷襲他的話,絕對是能夠得手的;他剛剛在走神中,肯定是來不及出手了;而他座下的黑狼也沒有出手,那到底是誰、擊退了那些人呢?——
彷彿是在迴應他的疑問,黑狼低低吼了一聲,繼續快速下落着。它背上的魔狼元帥卻是半天說不出話來。
——難道,是那個人嗎?但是他明明是親眼看着那人被一個奇怪的旋渦給吞噬了,那人又是怎麼擊退這些後來的人的?
【這應該是你我之間、最後的一次交集了——】
那人的嘆息聲彷彿在耳畔響起,魔狼元帥的臉色終於變了。他猛地擡頭看看上方,卻只看到了藍天白雲。他的手輕輕顫動着,慢慢握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