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安市素來有着“首堵”之稱,特別是早晚高峰,各交通要道可謂是水泄不通。這一來,路上便多的是路怒一族。這出租車司機是有眼力勁兒的,見周青青打扮得精緻,一路上又打着電話不斷確認地點,便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妮兒,這是去約會?”
透過後視鏡,周青青看到了這個約莫五十歲,滿眼堆笑的司機師傅。
“對的。”周青青有些尷尬,管他呢?反正是陌生人,也沒有必要解釋什麼。
“這個點兒去立達大廈,可是夠堵的,做好準備吧!”
“師傅,大概還要多久呢?”
“至少得四十分鐘吧!”
“那個地方我去過,也就隔了個體育中心吧,怎麼這麼久啊?”
“你看這路況,基本走不動啊!”
周青青心急如焚,想着楊鯤鵬第一次約自己,遲到總是不好的,便在心裡打定了主意。
“師傅,麻煩您在路邊停車,我騎車過去吧!”匆匆結了帳,周青青一個人走在車流中,好似被吞沒了一般。她迅速找到最近的天橋,來到對面,找了輛共享單車便騎着上路了。
這是一條爬坡的路,又是7月份,本來就熱得厲害,再加上她心裡着急,又用力蹬車子,一會兒便出了一身汗。這可怎麼辦?她不想帶着一身臭汗見楊鯤鵬,便改成步行。一番周折,終於來到立達大廈附近。
這裡是金安市的政務中心,楊鯤鵬是信訪局的一個科長,平時在立達上班,便也請周青青再這裡吃飯。
周青青到了便給他發微信,並沒有得到及時回覆。她理解,畢竟是公務員,工作肯定很忙。於是便在附近逛了逛。一個小時之後,楊鯤鵬回覆讓她再等半個小時,說自己有些事要處理。周青青回覆“沒關係,你忙,不用管我。”嘴上說着沒事,但內心卻又有些失落。畢竟她經歷過的約會,向來是別人等他,無論是在學校的約會,還是和馬旭生的約會。
終於等到了楊鯤鵬,兩個小時已經過去了。他帶她來到一家別有風味的餐廳“悅己私房菜”。他們點了餐然後在等餐的間隙,楊鯤鵬一臉認真地問:“待會兒如果遇見我的同事,我該怎麼介紹呢?”
周青青打趣道:“我就說是你的學妹,慕名而來,怎麼樣?”
“別別別,就說是朋友來出差,路過一起吃個飯。”楊鯤鵬很認真地說。
“你放輕鬆點楊老師,我們不過是吃頓飯,沒有這麼嚴重吧!”周青青又好氣又好笑,覺得眼前這個男人認真的樣子真可愛。
“總要注意影響,你這麼個大美女出現在這裡,萬一惹得同事注意,我總得想好說辭。”
一頓飯功夫很快結束,席間楊鯤鵬對周青青是無限溫柔,甚至可以說拿她當閨女一般,給她夾菜,勸她多吃飯,這讓周青青心底裡升起一種依賴,想要多跟他相處。
飯後,楊鯤鵬提出要送她回酒店。到了酒店門口,周青青有些不捨,但也不好表現得太明顯,畢竟這是自己的老師,而且兩人都是有家庭有孩子的人,千萬不可以有這些想法。想到這裡,周青青下了車,說了聲再見便瀟灑地回頭走了。她內心很渴望楊鯤鵬能追上來,然後說留下來陪她,但是她知道這是不合理的,更是不可能的。
剛回到酒店,馬旭生打開電話,說姑姑去世了。雖說這是跟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但是畢竟是走進了生命中的人。還記得周青青第一次見馬旭生家人時,正是這位姑姑親切地拉着她的手,給了她親人的感覺;在她生了兒子之後,也是這位姑姑經常來看她,給她鼓勵,教她帶孩子。如今這位姑姑竟然就如此去世了,她竟也沒有十分的理由回去守靈。
想到這裡,周青青眼眶溼潤了,淚水不住地流下來。既然不能在靈堂前哭一場,那便用自己的方式來悼念這位關心自己的長輩。她拿出手機寫道:
“又一位關心我的人離開了。想着着老家門前的那條綿延的小路,淚水竟不覺打溼了臉頰。再也不會見到那位總掛着笑容的長輩了。這路雖短,卻勾勒了她的一生——養活家人的一生、愛護後代的一生、顧及他人的一生,卻唯獨沒有我行我素的一生。
如果說人生就是一條路,那這條路上她揹負了太多,以至於沒有機會選擇自我。我是個無神論者,但此時反倒希望果真有來生,希望在下一世做人,她能有選擇自我的權利。
人生的意義究竟是什麼?人生的路該怎樣走?我至今都沒有明白。但我總覺得既然生而爲人,就應該有着自己的精彩,不應該受束縛,不應該有太多顧忌。這樣在告別的時候,就沒有太多不捨。
上一次的撕心裂肺還是姥姥的離開帶來的,沒想到世事無常,悲傷的到來竟會是如此猝不及防。
在死亡面前,說再多安慰的話都是蒼白無力的。那種永遠不會再見的悲傷揪痛着心臟,總覺得生前還是見得太少太少。
人世間最大的悲哀莫過於生離死別,而生離尚有來日,死別則後會無期。蘇軾曾說:“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我沒有他的豁達,所以感受到的是“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或許只有見慣了生死的人,才能真正懂得人生。
那我寧願一生都不要看懂人生,就這樣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長輩不離,後生不棄。說來倒也矛盾,如果長輩不離,又哪會有後生呢?
只想對這位長輩說一聲:這條路上,我們後會無期;下一條路,希望你走得順暢!”
寫完,發到朋友圈,聊以慰藉。
不一會兒,手機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