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雖然派了一大半的兵力增援毛集，福田鎮的兵力相對空虛，但是李景林還是決定了打掉這股鬼子。
表面上鬼子增援部隊的兵力要更龐大，其實重火力還是主要集中在了福田。
於是李景林把機動部隊與預備隊還是調了回來，準備紮緊口袋徹底殲滅這股增援部隊。
大毛等得有些煩躁，想抽根菸消磨下時間，被羅福娃看到一腳踹了過來。
“找死哩，被連長看到非得扒了你的皮，這是伏擊戰，不準有任何可能暴露的行爲！”
大毛嘟囔着：“鬼子這不是還沒來嘛？”
“那也不準抽菸，這跟暗哨是一樣的，只准老老實實趴着不動！”
這時候趙雙喜在不遠處喊道：“注意隱蔽，都給我老老實實趴着別動，鬼子來了！”
大毛聽着遠處有隆隆的響聲，還是沒忍住悄悄探出了腦袋看了眼，正好看到東邊大道上的那兩輛坦克。
羅福娃急忙把他的頭摁下來，也不說話，就那麼怒瞪着他。
大毛似乎知道自己犯了錯，只好悄悄說道：“有兩個大塊頭，跟跟卡車差不多大，看着不知道是個啥玩意兒！”
“閉嘴，你剛纔要是被連長看到了，戰後就等着挨槍子吧！”
隆隆聲越來越近，大毛沒來由地感到恐懼，不停地嚥着唾沫。
忽然兩聲巨大的爆炸聲響起，接着就聽到連長的怒吼聲。
“打！”
“砰！砰！”
“噠噠噠——噠噠！”
一剎那間，到處都是槍聲，偶爾夾雜着幾聲炮彈的爆炸聲，原本寂靜的早晨，一下子就喧鬧了起來。
旁邊的羅福娃已經探出了身子射擊，大毛小心地看了眼周圍，發現像他這樣老老實實趴在戰壕裡的，果然不止他一個。
羅福娃開了三槍蹲下，看到大毛還在那趴着沒動，沒好氣地說道：“孃的，還愣著作甚，快開槍！把你平時打靶子的精神頭拿出一半就成！”
大毛看到了仇人眼中的輕蔑，沒來由的心中有些生氣，他拉動槍栓後猛地站起身來，正好看到三個鬼子機槍手正在忙乎着架機槍，距離他也就是不到三百米。
大毛決定試試運氣，直接瞄準那個正趴下的鬼子，一槍過去，竟然首發命中了。
接着他就又被踹倒了。
“不想活啦你！誰讓你站起來的！趴着打！只准露頭！”
大毛決定顯擺下自己的槍法，“班長，我打中了一個，就是那個架機槍的。”
羅福娃沒搭理他，換了個地方繼續開槍，然後蹲下來換彈夾。
大毛自討了個沒趣，正準備繼續開槍呢，就聽到邊上的羅福娃喊他：“你傻了嗎？額不是說過開一次槍換一個地方嗎？”
大毛這纔想起來，這是福娃告訴他的一個戰場保命招數，可是又不想說自己緊張地忘了，反駁道：“你剛纔不也開了兩三槍才換地方嗎？”
“等你學到額這本事，那你就已經是個老兵了！”
說完之後羅福娃換了個地方繼續開槍，大毛也不敢繼續嘰歪了，換了個地方探出頭，就發現剛纔看到的那倆大塊頭已經冒出了濃煙，趴在那不動了。
他看了眼剛纔他開槍的位置，發現那挺機槍還在，只是換了個人在那開，心裡有點不舒服——我都打死你同夥了，你咋還不長記性呢？
瞄準開槍的那個鬼子，繼續開了一槍。
這次沒有命中，大毛不服氣，繼續拉動槍栓，想起羅福娃剛纔的告誡，急忙低下頭去。
接着前面就噗噗傳來幾聲子彈鑽入泥土的聲音，嚇了大毛一身的冷汗。
剛纔真是好險！
準備探出頭繼續開槍，旁邊不遠的一個當初一起被強行徵兵的同夥，竟然被一槍擊中了腦袋，紅的白的灑了一地。
大毛瞬間懵了，打死鬼子的時候，他覺得戰爭也就那麼回事，也沒啥特別的，但是身邊朝夕相處的人倒下，讓他瞬間感受到了戰爭的殘酷。
下一個會不會是自己？
鋼盔左上側有個小洞，鮮血正從那個小洞裡涌出，瞬間就覆蓋了對方的左半張臉。
看着曾經的熟悉的面容，就那麼安靜地躺在他不遠處，大毛恐懼了。
跑，得趕緊跑！
可是看看四周的人，竟然沒有一個逃出戰壕的，最多就是幾個人在那捂着腦袋發抖，間雜着幾個傷兵的慘嚎。
又有一個曾經的同夥倒下，不過倒是沒立馬死，只是右肩膀受了傷，但是對方的慘叫聲還是讓他心神越發不寧。
都死了這麼多人了，怎麼還沒人跑呢？
“轟隆！”
剛纔那個右肩膀受傷的戰友突然不喊了，大毛看過去，就看到對方的脖子上不知道何時插了塊鐵片。
褲子有些溼，大毛低頭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竟然被嚇尿了。
“都給我起來打！別被鬼子衝上陣地！”
大毛知道那是自家排長趙雙喜的聲音，但是他腦中想的卻是自己的兩個同夥，就這樣死在了這裡。
“大毛，你趴在那作甚，還不起來打！”
大毛愣愣地看向跟他說話的羅福娃，腦中忽然有個聲音響起：就是他，就是他害得自己在這裡跟鬼子打仗，害得自己隨時有可能喪命在此，報仇！必須要報仇！
他顫抖着右手，想拉動槍栓，卻發現槍栓彷彿重逾萬斤。
不知道過了多久，槍栓終於拉開了，大毛愣愣地站起身，顫抖着手就要瞄準自己的仇人。
還沒擡起槍口，面前的仇人似乎就發現了自己的意圖，一下子朝着自己撲來。
緊接着就是爆炸聲響起，大毛感覺撲在他身上的福娃身子輕微一抖。
對方在喊什麼？
大毛似乎聽不見任何聲音了，只能看到對方的嘴裡一開一合，腦中也是一片空白。
慢慢地，耳朵恢復了聽覺，大毛想起自己報仇的目的，就打算推開趴在自己身上的福娃。
忽然右手覺得黏糊糊的，擡手一看，果然是一手的血。
大毛慌了，難道這就要死了？
“你的命比額的金貴，誰讓你打槍打得好，額都打了三年咧，還是打不好。”
大毛愣了，這血似乎不是他的，後背也就是咯了下，好像是福娃的血？
想起剛纔的場景，大毛反應過來，好像是福娃救了自己的命？
“班長！羅福娃！”
“莫事，你小子得記好額教你滴，下次勞資絕對不救你咧！給額點根菸，額歇歇。”
大毛趕緊從口袋裡掏出香菸，點上煙抽了口，再放到福娃嘴裡。
“行咧，快去打鬼子去！莫得偷奸耍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