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明失蹤了,像是石頭落進了大湖,沒有泛起一點漣漪。
唯一關心他的衛正業第二天來找了李景林一次,被對方搪塞了過去。
這天,衛正業又來了。
“衛副團長,這孫明失蹤,原因可能有很多的嘛,可能是當了逃兵,也可能是承受不住戰爭壓力自殺了,甚至可能是投奔鬼子去了,這都是有可能的嘛!”
“團座,我知道孫明的爲人,他絕對不會投降鬼子!”
李景林冷冷一笑:“衛副團長,話不要說得太滿,據我所知,當初你可是跟他一起被俘的。”
衛正業臉色鐵青,東亞文化圈,一向視被俘爲恥辱,姓李的竟然當中揭短。
“團座,是我用詞不當,我是說孫明絕對不會投靠鬼子。”
“對嘛,有時候這用詞,還是要注意的,否則就不小心引火燒了身!”
衛正業深吸口氣,他知道李景林這是在敲打他。
“團座教訓得是,但是孫明好歹是咱們團的人,就這樣莫名失蹤,是不是不太好,總得有個說法吧?”
“怎麼會,我這不是讓下面人去查了嗎?相信最後總會有結果的。”
衛正業暗罵:所有人都知道孫明是得罪了誰被失蹤了,幕後主使豬都猜得到,我就是來求你放人的而已。
都已經三天了,你打也該打夠了,氣兒也該消了吧?
“團座,孫明這人有時候不太會說話,要是他哪裡得罪了您,還望……”
李景林臉色一沉,一拍桌子打斷對方的話:“衛——副團長,你的意思是孫明的失蹤跟我有關了?那好,那你趕緊上報長官部,派人下來調查,要是證明不了孫明的失蹤跟我有關,那就別怪我親自去長官部討個說法!某些人真當我李景林是泥捏的?”
看着猶如一頭暴怒雄獅的李景林,衛正業不免有些驚心。
這姓李的氣場好大,尤其是對方那冷冰冰的眼神,讓他竟然有些心驚膽戰。
“團座息怒,在下不是那個意思,就是……就是覺得孫明好歹是一心打鬼子的,罪不至死……”
李景林冷哼一聲:“是不是一心打鬼子你說了不算!你還有沒有事了?整編的報告整理好了?”
衛正業就暗歎口氣:看來孫明這次是別想活着回來了。
“在下這就去整理。”
說完他就灰溜溜離開了李景林的辦公室。
……
一處陰暗的地下室裡,被改造成了簡易的審訊室。
一個渾身傷痕的人被綁在一根木頭上,大腿伸平搭在了一張長條板凳上。
“熊哥,看在相識的份上,你饒我一命,幫我求求情,我真的再也不敢啦!”
看着面前舊識那遍體鱗傷的模樣,光頭雄示意下面人停手,嘆了口氣。
“唉,老孫呀,你這是何苦,這都三天了,別告訴我你還幻想着姓衛的能把你撈出去。你得認清現實呀,團裡說了算的是誰,你難道還沒看得出來?”
“熊哥,我真沒有衛團長與鬼子勾連的證據,我就是個跑腿……啊……疼……疼……我說!我說!”
光頭雄抽出插進對方腳趾裡的竹籤,溫和說道:“你看,這不就好了,你是啥人我還不清楚,這只是開胃菜,後面的鴨子鳧水、清蒸熊掌還沒來呢。來,快說說,姓衛的都是如何與鬼子勾連的,免得吃苦頭。”
孫明喘着粗氣,哭着說道:“衛正業他……,他讓我給鬼子送過好幾次情報……”
“是不是他讓你充當他的交通員。”
“對對對,就是這樣的。”
“你再想想,他是讓你送到了某個死信箱還是送到了某個人的手上,或者是送到了某個特殊地點。”
“送到了某個人……啊,熊哥,我都說了……”
“蠢貨,送給誰了?在哪,叫什麼名字?你知道嗎?”
“是我想錯了,是送到了死信箱……”
“在哪裡?”
“熊哥,我不知道……啊……疼,這個我真不知道呀!”
“仔細想想,你們回來之後是到了哪裡?”
“是,是襄陽城紅薇路上的一家……一家裁縫鋪。”
“不錯,老孫,你終於悟了!”
……
經過半個多月的休養,山羊的傷好了許多,下地行走已經沒問題了。
縱隊醫院裡的其他特戰隊傷員,也好了個差不多,偶爾幾個傷重的,挺過了感染期,恢復就是時間問題了。
山羊怕閒着太久落下了手藝,沒事就下地走走,每次都帶着他的那杆毛瑟步槍,時不時摩挲着上面的瞄準鏡。
此時他就坐在村口的一處石頭上,看着地上插了個根菸的小土堆。
“老扁擔,你走了俺好無聊,連個能說貼心滴人都麼有了。”
“老扁擔,你知道嗎,咱們上次打得那場阻擊,讓團裡打死了不少的鬼子,據說繳獲了老鼻子東西呢,這幫新四軍的苦哈哈,還從咱們團那弄回來門炮,據說那個王團長歡喜得要命,可捂在手裡沒到一天,就被他們縱隊司令搶走啦!哈哈哈……”
“當時俺可是親眼看到嘞,差點笑得俺傷口崩開,你是沒見到那個王團長的樣子,就差抱着人家司令的大腿喊爹捏。”
“其實這裡的人對俺挺好的,你不用擔心俺,他們把好吃的都緊着俺們傷員,俺去看過了,他們吃的都是些地瓜,整個窩窩頭都是好東西,也怪可憐滴。”
“聽說團座去北邊了,老鼻子遠啦,據說從這得走個好幾天才能到,要不是前幾天來的電報,俺都以爲團座不要俺們了。”
“老扁擔,你咋不說話捏,是不是在下面待得無聊?姓丁的說你這樣的得到天上去,俺覺得你這老梆子夠嗆,俺們那廟裡的和尚說了,殺生得下地獄捏。”
“俺曉得,你想說殺鬼子不算殺生,可俺就是覺得你不樂意到天上去,就你那性子,肯定得到下面找鬼子耍。”
“對了,你別活着的時候打得鬼子滿地找牙,到了下面被那羣小鬼子欺負了吧?你一個人乾的過他們嗎?”
“也是,你這人彪呼呼滴。俺跟你說,你要是打不過,千萬別忘了叫人呀!咱們那麼多兄弟,不行叫上新四軍的兄弟們一起,幹不死那幫逼養的!”
這時候遠處傳來了清脆的喊聲:“山羊同志,該吃飯哩!”
山羊回頭看去,看到是那個小蘭護士,高聲應了聲。
“老扁擔,俺走咧,等俺多打幾個鬼子給你下去作伴去,不會讓你寂寞太久了。”
說完,他就迎着夕陽,走到了大路上。
原地只留下一道長長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