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央廣場。
在這座城市裡,冬季的每一天幾乎都是這樣不陰不晴,不溫不火,只有不定時刮來的寒風是最清晰的。這樣的溫度和溼度結合到一起的冬天可以用粘稠的、混沌的、條理不清、層次不分明這樣的形容詞來形容了,要是遇到性格直爽不喜拐彎繞道的人肯定是十分討厭這樣的感覺。就比如說陶?叢椿蛘呤翹照塋洹?p
陶哲沅受樑似錦之託來和暱稱是“妙妙”的人見面,她穿了一件紅色的長風衣和一條紅色的小皮短裙,就連靴子都是紅色的。這樣一身火紅的打扮站在廣場第一個入口處的她顯的十分顯眼,來回的路人都忍不住要盯着她多看幾秒,有的人抱以驚歎的表情,有的人笑着切切私語,有的人竟然興奮的拍起照來。剛開始陶哲沅彷彿還很享受這種被世人矚目的感覺,但她似乎來的太早了,左等右等都不見那個“妙妙”過來,很快她開始感到不自在,再加上寒風不間斷的襲來,她一邊拉緊了風衣在原地跳腳,一邊四處張望,找尋有沒有一個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子。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人,可是就是看不到她想找的那個人,陶哲沅開始嘰嘰咕咕抱怨起樑似錦。“還說是超級大帥哥,到現在連個人影都沒有,害我還精心打扮一番,穿的這麼單薄要凍死人了!死丫頭!以後都不要相信你了!”
“喂!紅衣服的!你是那個嘟~嘟什麼的嗎?”一個毫無禮貌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她迅速回頭,發現果然是一個身着一身黑衣的男生站在她的眼前,男生由於叫她“嘟嘟”的名字,此刻嘴形正保持着嘟嘴形態,整個臉看起來十分可愛。“你!”陶哲沅指着他的鼻子,本來是想興師問罪的,結果,看到這樣一個高達帥氣陽光的男生像太陽一般出現,她指着他鼻頭的手指緩緩的收了回去,想要指責的話語也咽回了肚裡,放佛之前所有的等待、受凍、抱怨都不存在了。爲了掩飾自己的欣喜若狂她努力的保持臉部正常的表情,以至於兩條眉毛都快擠到一起了。她溫柔的迴應:“是我,我是嘟嘟。”然後她不由自主的“咯咯”笑了一聲。只見小陶嘟起的嘴收了回去漸漸被拉成了一條直線,他甩了甩了頭,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因爲這一聲“咯咯”彷彿具有穿透了,直接從背部穿進了他的骨頭,小陶懷疑自己是不是受刑了?
“我是妙~妙~,你好。”小陶覺得“妙妙”這個名字配在自己身上實在是太奇怪,他都有點說不出口。他的語氣生硬,看着面前像一隻火鳥一般的哲沅,小陶突然氣不打一處來,他扯了扯哲沅敞開的風衣,露出無法理解的表情,“你這是什麼打扮呀?我站在這裡和你說話,我真的······我真的······”小陶氣憤的說不下去。
哲沅心中一陣委屈,雖然身爲資深花癡妹,但是別人對自己的鄙視和不屑她還是感受的到的。“我······我······我怎麼了?你又怎麼了?你幹嗎咬牙切齒?”在這一刻,自尊心是珍貴的,哲沅決定誓死維護。
“你這都什麼呀?你這頭髮?啊?你這衣服,你這鞋?你能不跟個紅燈泡一樣嗎?你站這不動別人還以爲你是個紅燈呢,開車的看着你都停了!都別走了,跟這兒待着,哈?”小陶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
“你這人講不講道理啊?誰願意這麼穿啊?傳話的人說了,叫我穿一身紅,你穿一身黑,這麼見面的。我爲了找件紅衣服,穿的可是秋天的風衣!天氣這麼冷,我準時站在這裡等,你遲到了一個多小時,你還好意思嫌棄我滑稽!我還沒講你沒禮貌!沒風度!沒人品的!”哲沅一肚子怒火一下子全發了出來。
要說吵架,男人永遠是不可能戰勝女人的,看着嘴巴像機關槍一樣一下都不帶停的哲沅,小陶有點招架不住了,他結結巴巴的說“那······那······那是你蠢!蠢女人!紅色草履蟲!單細胞生物!”他邊說邊從揹着的大揹包裡往出掏東西。哲沅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漸漸的她的眼睛裡充滿了淚水,“什麼,我竟然是草履蟲,單細胞?這是被羞辱了嗎?”她越想越傷心,突然“哇哇,大哭起來。”
小陶從包裡掏出滑板,他一腳踏上滑板正準備逃走,他對着大哭的哲沅做了個“噓!”的動作,“好了,面是見過了,總算沒有食言,我要走了。別哭了,草履蟲,本來就醜,這麼一哭,更醜!”小陶在哲沅面前簡直就是毒舌啊,他雙腳踏上滑板正欲做出一個漂亮的告別姿勢,結果一下失去了重心整個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發出痛苦的呻吟,雙手撐在地上勉強回頭一看,竟然是哲沅蹲在地上手裡抱着他的滑板一臉倔強地示威似地看着他,原來是她剛纔抽掉了他的滑板。
“呀!草履蟲!你個死丫頭!”小陶面部表情猙獰,對着哲沅大吼!
“不許叫我草履蟲!你纔是沒禮貌的衣藻!酵母菌!”哲沅也不甘示弱。
“死丫頭!看我起來不收拾你!”小陶咬緊牙使勁兒用雙手撐起身體,這一跤摔的真結實。
哲沅放下滑板站起來,走到他旁邊,發出“哼!”的一聲,說着“你活該!”然後朝人羣中走去。
突然,人羣一陣騷亂,廣場入口前的空地上竟然出現了一頭牛!身披華麗斗篷的一頭牛!沒有人看管的一頭牛!人們紛紛駐足觀望,沒有人敢靠近,沒過幾分鐘,廣場保安、管理員集體出動,牛噴着熱氣,只見保安管理員各個緊張戒備,對講機裡傳出雜亂的聲音,現在情況不明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剛剛走出幾步的哲沅也被困在了看熱鬧的人羣中,她四下張望試圖往前擠一擠,擠着擠着就不小心擠到了最前面,出現在她面前的竟然是一頭神氣的牛,她簡直要笑了,“牛都穿的這麼華麗。”正當她咯咯傻笑的時候,她漸漸發覺她身邊的位置沒有了人,她疑惑的轉了一圈,她驚訝的發現她的周圍竟然一個人都沒有,更另她震驚的是幾乎所有的人都在離她很遠的地方看着她,是的,她成了萬衆矚目的焦點,因爲那頭牛正虎視眈眈的看着她。“怎······怎······怎麼了這······”只有她自己完全在狀況外。
當哲沅疑惑的眼神對上斗篷牛殺氣騰騰的眼睛時,一種叫做恐懼的東西她終於切切實實的體會到了,放佛下一秒牛就要朝她襲來,一頭頂到她的頭部,一腳就將她踩個粉碎,她突然開始發抖,想走腳卻一點力氣都沒有,甚至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浮在空中,連今天這樣的天氣都非常適合發生命案,想着想着她的眼淚大顆大顆撲簌簌落了下來,她說不上來什麼但她就是知道一定是自己有什麼問題,要不然放着那麼多的人不盯,爲什麼偏偏是她?
正當她孤立無援渾身發抖時,突然有一雙大手摟住了她的肩膀,然後是一個熟悉的聲音,“笨蛋!趕緊脫衣服!”是的,是小陶,完全不同於剛纔的無賴毒舌,連這聲“笨蛋!”叫的都那麼英雄豪邁!“可是爲什麼要脫衣服?”哲沅問他。
小陶一把把她拉到身後,自己擋在了她身前,像一道堅硬的屏障。這時候牛開始踢地,氣息也越重!“遭了!笨蛋!它要攻擊了!快跑!”說着,小陶拉着哲沅就朝中央廣場裡面跑。
哲沅一臉茫然,她的紅色風衣迎着寒風瀟灑的飄起。“趕緊把外套脫了,紅色激到牛了!它要攻擊你了!”小陶邊跑邊朝着哲沅咆哮!果然,這個時候牛朝着他們跑走的方向衝了進去。
哲沅這才如夢初醒,邊跑邊脫,他們找到廣場中央的一塊觀景假山躲在後面,只要不出現在牛的視線裡暫時可以安全。廣場中央亂做一團,驚呆了的路人四處逃竄,保安、管理員都謹慎的與牛保持距離等待時機,誰也不敢在一頭發了瘋的野獸面前逞英雄。小陶一邊觀察假山外的情況,一面把哲沅護在身後,小陶正說着“暫時安全了。”話音剛落,一回頭,他簡直要氣瘋了,“你有病啊!裡裡外外都是紅的?你腦子有病吧你!”看着穿着紅毛衣,紅短裙,紅長靴的哲沅,小陶真的無法控制此刻的心情,他真是後悔當初答應凌澤秋的無理請求,現在看來簡直就是自找麻煩。“本命年,你懂的。”哲沅小聲回答。小陶乾笑兩聲,然後厲聲說“脫!只要是紅的就脫了!”
“不行啊!這樣我就要裸奔了!我不想上頭條!不行啊!不能全脫了!”哲沅誓死不從。
小陶看着她無奈的搖了搖頭,卸下了那個裝着滑板的揹包扔在地上,然後把穿在身上的黑色衛衣脫了下來蓋在她身上,寒風中他只穿了件白色的t恤。“穿上這個,呆在這裡。”他柔聲囑咐她。這一刻,哲沅覺得她從小的夢想實現了——她的英雄正踩着七色雲彩來到了她的身邊。
“那你呢?你要出去嗎?”她擔心小陶。
“我,我從小的夢想就是——成爲——”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因爲它看到牛已經失去了控制朝他們的方向衝了過來,因爲那件火紅色的風衣落在了假山外面。
“呆在這別動!”他一把把哲沅推向假山的另一側,然後自己衝出去用最快的速度撿起了那件紅風衣,他立身站定,放佛接下來要有一場神聖的祭祀。他雙手伸展開來,兩隻手各抓住風衣的一腳,然後猛烈地上下甩動了幾下風衣,緊接着他開始繞場跑,衝過來的牛顯然完全被這紅風衣所吸引,它改變了方向衝着小陶悶聲噴氣。難道,他這是要鬥牛嗎?!躲在假山後的哲沅、在場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在這萬分緊要的關頭,竟然從後面的大樓裡傳來了《西班牙鬥牛士進行曲》,已經萬分緊張的小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惡作劇也不是這個時候吧?”他心裡犯嘀咕,眉毛已經攢成了一團。其實,這是少年宮在大廈裡進行的樂器比賽,由於贊助商就是這座大廈的所有人,所有他們同時也提供了該場地做爲比賽地點,爲了營造聲勢浩大的廣告效應,所有參賽節目都將通過廣播進行現場實況傳播,此刻正在進行的參賽曲目正是《西班牙鬥牛士進行曲》,音響的聲音估計是開到了最大。
小陶一直在廣場中央來回奔跑以此耗盡牛的體力,但他似乎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怪他學藝不精,幾個回合下來,小陶喘着大氣,眼看自己是沒有勝算了。躲在後面的哲沅急得滿頭大汗,左右跳腳,“怎麼辦?怎麼辦?”她四下張望想看看有什麼武器可以拿給小陶使。找來找去什麼也沒有,只看到小陶扔在地上的揹包,她一把拉開揹包抽出裡面的滑板,“不管了,扔出去給他再說。”她使勁兒把滑板朝小陶所在的方向推了出去,還大喊着:“快接住!快接住!”由於她力量較小,滑板在小陶的斜前方就停了下來。可是這個時候,牛突然改變了方向又朝假山那邊衝過去,原來哲沅已經暴露了,雖然穿着小陶黑色的衛衣遮住了上身,卻還是露出了紅色的皮裙和紅色的長靴,那片紅依然惹牛注目。
“該死!”小陶脫口而出疾步跑向牛衝過去的地方,還好直線距離比較短,小陶先一步來到假山前,他抖動着紅風衣再次成功吸引了牛的注意力,牛悶聲朝他衝去,他迅速將紅風衣甩起閃身到一邊,牛撲了個空,小陶又用最初的模式——外部圍困,將牛引到了剛纔的位置。這時候,音樂進行到了*,小陶也已筋疲力盡,施救人員仍然沒有趕到,小陶覺得這是他一生中最漫長的時光,沒有之一。然而,最不該出現的失誤出現了,而且出錯的人不是小陶而是哲沅,也不知怎麼回事她竟然邊叫邊跳朝着小陶這邊跑過來,更該死的是她那身紅皮裙像團火一樣在燃燒!小陶分了神,而牛卻朝着像火一樣燃燒的哲沅衝了過去!這一刻彷彿時間靜止了,驚恐的圍觀路人的表情定格了。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小陶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一腳踢上剛剛被哲沅推出來的滑板上,快速滑向正在向他跑來的哲沅,只見他怒目圓睜,與牛賽跑,眼看牛就要撲到哲沅身上了,小陶使出渾身最後一點力氣,縱身一躍,跳到了哲沅跟前,一把把她攬在懷中,用力將她的頭護在胸前,這樣他就成爲了哲沅的一面盾牌,他豁出去了——爲了鬥牛士的榮譽!爲了保護無辜的人“嘟嘟”!
《西班牙鬥牛士進行曲》的曲子落下了最後一個音符,音樂瞬間停止了。正當小陶緊閉着眼睛等待着承受劇烈撞傷的疼痛時,卻突然聽到“嗵!”的一身,大地都在顫抖,飄起的灰塵使他開始咳嗽,小陶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緩緩的回頭,他透過灰塵看到一個穿着警服的人正舉着一把麻醉槍對着自己,不,確切的說是對着那頭牛,不過那頭失控了的牛已經暈倒在地了。他長出一口氣,輕聲呢喃:“來的真是時候。”然後他又不受控的閉上了眼睛,抱着哲沅的手也無力地垂了下來,整個身體都塌在了哲沅弱小的肩膀上。
隱隱約約他好像聽到有人在呼喊他,在推動他的身體,有溼潤的、鹹鹹的像露珠一樣的東西滴到了他的臉上。
哲沅抓着他的手,撕心裂肺的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