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一桌好菜,陸小小默默揉了揉早已餓癟的肚子,雖說已是飢腸轆轆,但好歹在徐娘面前還能控制住食慾,端坐着像個淑女。
即便淑女一詞與她向來沒什麼關係。
“陸姑娘別客氣,既然景少已經發了話,你放心吃便是了。”徐娘笑吟吟地爲陸小小添上一碗湯,將碗遞到了她面前。
“謝謝徐娘。”陸小小感覺徐娘爲人十分和藹,故而說起話來也不由自主地親密了些,“徐娘的手藝真是好,以後若是有機會,一定要向徐娘學上幾招。”
徐娘一手支着頭,看着陸小小狼吞虎嚥的模樣,笑道,“你可別吃的那麼急,在香滿樓就別怕餓着。”
顧不上和徐娘多說話,在大口吃下一碗米飯後,陸小小頓時有一種再世爲人的感覺。她見自己放下了碗筷,徐娘還是不住地瞧她,心想或許是自己的吃相嚇着了徐娘,赧然道,“說起來,我真是從昨夜起就粒米未進,直到現在纔剛剛填飽肚子,真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的一飯之恩。”
徐娘只是抿嘴一笑,並未將功勞攬到自己的身上。
只聽陸小小有些好奇道,“不知徐娘對這個江陵城主,知道多少?”
徐娘打趣道,“莫非陸姑娘對景少有想法?”
“不不不,什麼想法,我不敢的。”聽徐娘這樣說,陸小小連忙擺手,“我只是想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罷了……”
瞭解他的爲人,心裡纔會對他交給自己的任務有個底,不然何時被他賣了還在幫他數錢,那可不划算。
徐娘似乎不想說得太多,只是道,“有什麼事等吃了飯再說也不遲,我先去忙了,有什麼事你讓人找我便是。”
送走了徐娘,陸小小終於有時間坐下來好好理一理頭緒。她前兩日才從曇城逃出來,現在又要她回去,若是被那些想要她命的歹人認了出來,該如何是好?她不知景少答應要保護她,會選擇怎樣的方式遵守承諾,她還是想辦法問問徐娘,看這個江陵城主究竟值不值得她信任。
更何況,景少給她的任務,會是什麼呢?
帶着數不清的疑問,陸小小昏昏沉沉地靠在牀邊睡着了。她實在是太累了,從在河邊醒來,她就沒好好合過眼。然而就在她睡去沒過多久,門卻被人從外面推開,一身青衣的莫弘站在了陸小小的跟前。
初見這位陸姑娘時,莫弘就覺得她和自己見過的女子不太一樣。樣貌清純卻目光狡黠,舉止大膽卻意外的心細。可以說,這樣的陸小小成功地引起了莫弘的注意。
若當真是這個女子,那時的她和景誠又有怎樣的往事?
莫弘擡起手來,似是要爲陸小小捋捋額前的劉海,卻在快要觸碰時收回了手。他輕笑着搖搖頭,暗道自己的失態。
他只是來看看這個女子,是否真如景誠所說,是有心之人派來的細作。
可現在他站在這裡,少說也有一盞茶的時間了,剛纔伸出去的手,無論要做什麼,時間也是足夠,可眼前人卻睡的如此沉穩,根本就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若她要真是個細作,也只能說她的耐性非同一般的好。至少,他現在還看不出來她有什麼作假的地方。
“希望你不要讓我,和景少失望纔是。”莫弘輕聲吐出這句話,便再次悄聲離開了雅間。
好好睡了一覺,等到陸小小舒舒服服地醒來,已是夜半時分了。
揉着靠了一晚上而發麻的手臂,陸小小迷迷糊糊地發現,屋子裡居然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糟了,我睡了這麼久,景少不會等急了吧。”陸小小着急着整了整身上的衣物,套上鞋子便要往門外跑。誰知剛打開門,便撞見了提着燈籠站在門外的徐娘。
“陸姑娘已經醒了,真是太好了。”徐娘看似輕鬆下來,露出笑容,“我見姑娘自用過午膳後,屋內就再沒有動靜,怕是出了什麼事,一直不放心想進去看看,又怕打擾了姑娘休息,現在看來,是我多心了。”
“景少他們……還在等我嗎?”陸小小生怕因爲自己貪睡而壞了大事,她可不想讓到了嘴邊的鴿子就這樣飛走了。
徐娘見陸小小問起兩位公子,便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遞給陸小小,“這塊玉佩是景少讓我轉交給你的,說是陸姑娘這三日只管在香滿樓休息,三日後可拿着這塊玉佩去景府找他。”
“什麼,景少他們走了?”陸小小心裡有些驚訝,伸手接下了玉佩。
他們不是有求於她麼,爲什麼突然就這樣急着走了,還丟下她一個人在這裡。
“既然景少交代我的事已經做完了,我便走了。若有什麼想知道的,可以到後院找我。”徐娘並不好奇他們三人之間有什麼協定,在把玉佩交給了陸小小之後,她便轉身離開。
陸小小無言站在雅間門口,低頭看着手裡的玉佩。這塊玉通體呈翠綠的碧色,大概手掌大小,中間雕着一隻神采俊朗的大鳥,在大鳥的爪子下有一個好看的景字。
這塊玉佩大概是景誠的貼身信物,邊角被摩挲的十分光滑,看來景少十分喜愛這塊玉佩。陸小小仔細地收好玉佩,想起剛纔徐娘說過有事可以找她,便提起裙角,匆匆下樓去了。
樓下靜悄悄的,大概是夥計們都睡下了。陸小小一個人在偌大的香滿樓裡漫無目的地走動,終於沿着廚房找到了後院。
院子中間有一棵桂樹,樹下襬着兩張躺椅和一張小桌,桌上放着一壺酒和兩隻漂亮的小酒杯,徐娘愜意地靠在躺椅上,有一下沒一下地來回搖晃着。
“徐娘好雅興,這麼晚了還在這坐着喝酒。”陸小小腆着臉在椅子邊坐下來,帶着諂媚的笑容看向徐娘。
看樣子,徐娘該是特意等候着陸小小的。見陸小小是這樣的表情,忍不住笑出聲來,“你有話說便說了,幹嘛這樣看着我?”
陸小小不好意思地說道,“只是吃飯時問徐娘的話,徐娘一個字都沒有說呢。”
徐娘直直地盯着陸小小,好一會兒纔開口道,“既然你這麼想知道,那我就說說所認識的江陵城主,景誠景少爺。他是一個言出必行做大事的人,不好權色,更不喜歡被人算計。別以爲你能聰明到算計他,但最後你會發現,吃虧的人最終還是你自己。他雖到江陵才兩年時間,卻能把江陵治理的井井有條,江陵這麼大,作奸犯科之事卻是大大減少,這也是江陵這兩年來變得愈加繁華的原因。”
做大事?能做什麼大事,只要不做壞事,她也不在乎他能做什麼大事。難不成,他還能位居高位,當皇帝身邊的紅人嗎?
頓了頓,徐娘又道,“據說景少爺到江陵之前是個商人,但既然能成爲江陵城主,想必也是有幾分能力的。像他這樣腰纏萬貫,又英俊瀟灑的小生,自然是許多待字閨中的姑娘家心中掛念的人。”
“是啊是啊,他早已是待嫁姑娘家的意中人了。”沒有太在意徐娘說的話,陸小小卻是一直在心裡打着她自己的小算盤。
沒想到景少到江陵之前還是商人?這樣看來,這個城主的職位怕是花了不少銀錢捐來的吧,一個捐來的官能有多大能耐,更何況,對付這種人她有的是辦法。
陸小小心下暗暗鬆了口氣。
徐娘見她心不在焉,問道,“所以,陸姑娘是真的看上了景少吧?”
“徐娘真是……說笑話了。”陸小小羞得低下頭,自從知道景誠是江陵城主之後,她確實有想過,如果能進了景少的家門,做一個堂堂城主夫人,豈不是美哉。
徐娘看着陸小小的臉上飛起兩朵紅霞,卻突然收起笑容正了神色,“即便如此,但徐娘還是有些不太中聽的話,想告訴陸姑娘。有些人並不是如表面看着那樣風光,也不是什麼人都能一飛沖天,躍上枝頭當鳳凰的。”
陸小小被這話一驚,擡頭看向徐娘的面色,知道她說的並沒有錯。這算是徐娘的好意,警告她不要做非分之想。
“唉……我是爲了你好。”徐娘知道自己說話太直,陸小小的模樣怕是在心裡有些彆扭。但這是事實,所謂門當戶對,總是有些道理的。
更何況,她覺得景少身邊,本就不應該出現像陸小小這樣的姑娘。
爲了她好?陸小小語塞。當城主夫人這樣的事,自然只是她的美好願望,但她還是分得清什麼是夢什麼是現實。可是見了徐娘這樣的態度,她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爲了一點點唾手可得的利益,把自己推向了一個深不可測的懸崖之外。
看到陸小小患得患失的模樣,徐娘以爲她傷了心,欲言又止,最後只是道,“陸姑娘,我覺得與你投緣,就再好心勸你一句,若你想在景少身邊做事,你最好做到不該聽的不聽,不該看的不看,不該問的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