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假裝沒注意,繼續說道,“這是我表哥黃立樹,他經常來這邊的山頭散步呢,青蘭你見過他沒有啊?”
青蘭也不是個害羞的主,大大方方道,“見過幾回,我昨兒去山裡挖筍還瞧見他呢,卻不知道是你表哥。”
聽起來兩人好像並不熟悉,杜小魚瞅瞅黃立樹,明知故問地揶揄道,“表哥,那你以前知不知道青蘭是三嬸的女兒呀?”
黃立樹紅了臉,結結巴巴,“我,我怎會曉得,只是以前見,見到幾次罷了。”
看到他的窘態,杜小魚覺得很是有趣,不過看在自家表親的份上就放過他一回了,沒有再刁難他。
至於青蘭,她性子爽直,不是個扭扭捏捏的,杜小魚倒也喜歡,就是不知道人家有沒有看上她這個表哥。而即使兩情相悅,小姨那邊也是個問題,秦志熊雖說是秦氏的哥哥,可是家境完全無法相比,自從他那大兒子討了媳婦後,傾盡家裡積蓄,如今充其量也就只能勉強糊飽一家人的肚子。
所以前途堪憂,若黃立樹考上秀才,只怕就更難了,他又是家中長子,按照趙冬芝挑女婿的態度,看媳婦只會更加挑剔
董氏往黃立樹身上瞄了一眼,又看看自家女兒,嘴角微微挑起來。
她是早就發現黃立樹沒事就在山腳邊閒逛了,青蘭又常要去山裡割草喂兔子,過來人哪有看不出來的?只不過她現在最關心的還是秦泰的事情,明年雖說又要去京城參加秋闈,可光看兒子的樣子,她心裡就沒底。
脾氣是越發的壞,動不動就摔東西,有次還被書院的夫子趕回家,說他在書院欺凌同窗,要不是她給夫子求了幾回,甚至於在人面前下跪,他哪兒還有機會重回書院?這個兒子真真是被她慣壞了,如今後悔也是無門
她暗歎一聲,面上又笑道,“小魚,我等會叫小泰跟着一起去看兔子,你正好教教他,我年紀大了,老是記不得,這藥喂多少,怎麼喂,總是忘掉,以後就叫小泰來管着了。”
秦泰?這個人會願意看兔子?
杜小魚可不想見到他,指了指青蘭,“還是叫青蘭去看好了,我看她記性很好的。”
“青蘭平日裡忙得活多,割草啊,煮飯啊都是她來,我又要看着田,還是小泰最合適了。”董氏有些心虛,趕着青蘭,“你快走吧,一會兒天就黑了。”
青蘭知道她娘打什麼主意,眉頭略微一擰,“二哥看着書呢,你要他來聽小魚姐說這些,他肯嗎?別到時候又把碗給打破一隻”
董氏恨不得去堵女兒的嘴,斥道,“你胡說什麼,小泰什麼時候會摔碗了?去,去,別在這兒妨礙小魚了。”又瞧着黃立樹笑道,“立樹,你剛纔不是要去說山頭麼,正好,跟我們家青蘭一起去。”說罷拿起角落裡一個竹筐往青蘭手裡一塞,“走吧,還愣着幹什麼”
那語氣冷厲,青蘭到底不敢再反抗她娘,沉着臉轉身出去了。
黃立樹滿心歡喜,早已不記得邀請杜小魚看花的事,腳步輕快的跟着就走,連告辭一聲都沒有說。
貨真價實的見色忘義
杜小魚搖了下頭,回頭卻見董氏正盯着她看,那目光灼灼逼人,她有點兒不適應,站起來道,“三嬸,我們去看兔子吧。”
對於兔子的病情研究她還是很感興趣的。
董氏笑道,“你等會兒啊。”說罷就去喊了秦泰來。
依然是老樣子,就是身材長高了些,態度囂張,一雙眼睛都不看人,也不知哪兒來的自信,恃才傲物也得有資本,可是,她在他身上一個優點都看不到。
“又幹什麼?”秦泰語氣不善。
董氏輕聲耳語,“小魚專程來咱們家醫兔子,說好久沒見到你了,你就陪着去一下罷,也好看看她怎麼治的。”
秦泰聽了稍許一愣,專程來醫兔子,好久沒見到他?他側過頭往杜小魚看去,只見眼前這人與印象裡的樣子大不一樣。
個子明顯高了,五官也已經長開,眼睛大而有神,鼻子高挺,一張嘴脣飽滿紅潤,就像山頭長出來的野薔薇,明豔動人。
什麼時候竟有這副容貌了?他還當仍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呢他點點頭,答應董氏去陪着看兔子。
杜小魚有一些驚訝,沒料到秦泰居然會肯,但也並不在意,跟着二人一起去了兔舍。
他們家如今也養了百來只兔子,這幾年就靠賣兔子的錢攢的積蓄,給大兒子討了媳婦,現在又回到了一窮二白的境地。
“就這兩隻,我單獨抓出來養的。”董氏指着一個籠子。
杜小魚把兩隻兔子分別抓出來仔細查看,沒見有什麼異樣,又打算看糞便,秦泰待了會兒就沒有耐心了,說道,“到底什麼病,你看好沒有?”
董氏聽了心裡着急,這兒子真是一點不瞭解她的苦心,說道,“小泰,哪兒這麼容易看好的,你天天唸書難得出來休息下,就耽擱一會兒沒關係的。啊我要去餵雞呢,小魚,你在這兒好好看,有什麼事跟小泰說就行了。”
什麼?就留下她跟秦泰?
杜小魚沉下臉道,“他懂什麼?三嬸,你要真想治好兔子就別走,不然我看了也是白看,你要是忙,那我下回再來罷。”
董氏沒想到她會這樣,忙擺手道,“啊,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這當兒有些忙,剛纔忘了餵雞了,都在餓的叫呢,你聽到沒有?咯咯咯的,我就出去一會兒,行不行?你反正也得……”
秦泰聽剛纔杜小魚鄙夷的語氣,打斷她孃的話道,“死丫頭,你說我不懂是什麼意思?”
杜小魚懶得跟他說話,還是跟董氏道,“三嬸,我看着也就是一般的拉肚子,沒什麼大問題。”
被她無視,秦泰氣得臉色鐵青,但忽地想到他娘剛纔說的,恍然大悟,不屑的道,“哦,你屢次故意跟我作對,原來想讓我注意你難怪呢,在你家是這樣,現在跑我家來也是如此,原是存了這種心思我告訴你,別以爲現在有幾分姿色,爺就會看上你,做夢”
杜小魚被他說得一愣一愣,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董氏急得一把抓住秦泰推了出去,賠笑道,“他胡說八道的,小魚啊,你別放在心上,他,他看書看癡了。”
“我怎麼癡了?不是她想見我才上咱們家的嗎?呸,也是個賤胚子,跟那些個不要臉的一樣,光指望着爺考上舉人,好當舉人夫人呢”秦泰還在大叫大吼。
這下杜小魚聽明白了,立時大怒,衝出門叫道,“你什麼東西?姑娘我會看上你?做你的春秋大夢要不是你母親說兔子的病治不好,打死我也不來你們家三嬸,你倒是說句話,是也不是?”
董氏一邊是兒子,一邊是幫她醫治兔子的杜小魚,竟有些左右爲難。
“兒啊,小魚也是好心,你就別說氣人的話了好不好?”
聽到這句,杜小魚知道今兒是下不了臺階的了,這董氏爲維護自家兒子的臉面絕對不會澄清這件事,不,說不定就是她從中搗鬼的,真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以後你們家兔子全死了也別來找我”她甩袖子就走。
董氏一聽這話臉色煞白,如今兔肉的價格又上漲了,正是好時機,她還想靠着這些兔子多掙些錢呢,當下忙追上去。
“小魚,小魚,你別走啊,我兒脾氣是壞了點,可是他人是好的,今兒口不擇言你多多原諒,我這當孃的替他給你賠不是,好不好?”
杜小魚不理她,只管往前走。
董氏快步跑起來,伸手攔在前頭,苦口婆心道,“小魚,你到底要怎樣才原諒小泰啊?啊?你不能不管我那些個兔子了啊,咱們兩家都來往那麼久了,就因爲那些話你就那樣狠心?三嬸對你一向是掏心掏肺的啊,有好吃的都送來,我孃家無論拿些什麼過來都會給你們嚐嚐,三嬸是真心喜歡你的啊,小魚”
她倒是沒有胡說,杜小魚承認,董氏對他們家確實挺上心的,可若沒有利益關係,假如她不會養兔子,假如他們家也一貧如洗,她還會這樣嗎?
董氏其實心裡也懊悔的要死,自家兒子真真是死腦筋,杜小魚這樣的姑娘,誰娶了都是好福氣,家裡以後再也不缺銀子花,人也長得漂亮,父母又容易相處,可是她的小泰怎麼就不懂呢?好好的偏要得罪她
這次是真做錯了,就不該用這個法子,眼下還是要把眼前的姑娘哄哄好。
“這樣吧,小魚,我叫小泰給你道歉,行不行?”董氏認真道,“他剛纔真是看書看暈了頭纔會說胡話,他本來不是這樣的。”
“是啊,他本來都不應該來兔舍,我就奇怪他怎麼會願意來兔舍的?”杜小魚盯着董氏,秦泰雖然可惡,可是這個人其實是一條腸子通到底的,很容易看清楚是個怎樣的人,不過董氏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