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顯然也聽到了聲音,他走了過來。
“志強、宏翼!”我小聲輕呼,像是怕驚醒了那個多餘的人。
我看見他們都向我回頭,他們沒有動,是遲疑,他們也同樣在思考着眼前的景象。
對話聲還在繼續,從樹後不間斷的傳來,是兩個男人的聲音。
明走到了我的身後,他拍拍我的肩。
示意我們倆走過去。
操場周圍圍着一圈的樹,棵與棵之間大概間隔2、3米的距離。我們學校的樹都是極有歷史的,粗大的樹幹,枝椏遮天。
在樹的下面還有一些長凳,供人休憩。
剛剛站在操場上的時候,聲音是很清楚的從我們前面的樹後傳來。當我和明走到樹影中,腳下滿是鬆軟的樹葉時,聲音反而變得飄渺起來。
但它是確實存在的。隨着寒風一句句向我們襲來。
我留意着身後的情景,相信明也一樣。我感到三個人從不同的方向跟了過來,三個身影不知道誰是誰。
聽到身後腳踩到枯葉的嚓嚓的聲音。奇怪,我並不感到害怕,即使是我明明知道中間有個人不屬於我們。
大家都沒有發出任何一點的聲音,連腳步也變得越來越輕。
在樹的巨大陰影中,每個人身上罩着一個區別於黑暗的輪廓。月光透過間隙傾瀉進來,忽明忽暗,明也相當的微弱。
站着的幾個人,我突然想起了在風媽媽房間幾個人對峙的情景,一樣的黑暗,一樣蘊涵深意的影子,一樣的靜謐,唯一不同的是我覺得他沒有惡意。
儘管他沒有呼吸。
聲音忽遠忽近,忽徐忽急。
“明!”我看見他朝樹後走去。我跟了上去,後面有人也跟了上去。
腳下的乾枝椏發出潮溼的輕微摩擦聲。
明在樹後頓了下來,我走上去。和他並排站在了一起。
樹後會是什麼呢?腦袋裡又劃過了無數的想象,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看見什麼詭異的場面,應該可以控制得住的。
我在想,和明一起向樹後走去。
聲音並沒有因爲我們接近而變得真切,他們倆始終像是在商量着什麼,用着急快的語速,偶然停頓下來,像是什麼也沒有般的模糊。
走近了,在我向樹後看去的時候--“啪”一個樹枝掉了下來,一場虛驚。
樹後什麼也沒有,我擡頭看見離我不遠的明的背影,和站在黑暗中的三個身影。
“明,你去哪裡?”我看見明一直在向前走。
我小跑了起來,踏着樹葉咋咋作響。身後是宏翼他們跟着。
明的身影閃閃爍爍,總是和我保持着一段距離,我彷彿觸手可及,但總是追不上他。
黑暗像是有形的實體。隔在我們中間。明在我前方消失不見,在我回頭的時候,身後也沒有了人影。操場像是一面白禿禿的鏡子。
而我呢?處在樹影的懷抱裡,像是另一個世界。
不知道爲什麼,此刻站在樹叢中的我,並不見驚慌。我甚至也不去猜想他們到哪裡去了,操場就在身邊,要離開也易如反掌。
可是在寒風中,樹葉飄忽落低的靜謐中,我總是覺得有人在遊蕩,向是要跟我說些什麼一樣,會是白卓嗎?
那個教我們念法華經的朋友,那個失蹤了很久的朋友。
文殊師利、導師何故、眉間白毫、大光普照。雨曼陀羅、曼殊沙華、栴檀香風,悅可衆心。我默默在心中念起了法華經。
一片澄明。
我看見坐在長凳上似乎有兩個人影,低沉的聲音還在,但也不像是從長凳那裡傳來。
我輕輕的朝那裡走去。
他們像是在談着什麼,但是聲音卻從四面八方涌來。
我輕輕的走,不願意驚動了他們。在我離他們還有3米的時候,我感覺到他們扭頭在看我,停止了說話。
空中的聲音也跟着消失,旋即安靜了下來,風吹着樹葉沙沙的響。
我沒有再向前踏一步,我彷彿感到有目光從黑暗中透過來,那目光不是冰冷的,是寧靜的,甚至是幽怨的。
他們幽怨的看着我。
沒一會,他們消失了,浮現在長凳上的暗影消失了,聲音也消失了。
我走了過去,在長凳上坐了下來。
腦袋裡空空如也,幾乎什麼念頭也沒有,被這一片寂靜所震懾。也不害怕,彷彿和這所有的樹木共着呼吸。
長凳下有什麼東西在拉我的褲腳,他並不用力。
我低頭向下看,幾條木板將長凳下空出來的地方釘住了。裡面有什麼東西看不清。
我彷彿受到了某種指引。
我用盡全力,弄斷了一條木板。將手伸了進去。
冰冷的觸覺,像是摸到了一根光滑的棍子。我拉着它向外拖。
透過樹梢瑣碎的月光,我看清楚是斧頭。
一把斧頭,上面似乎還有烏黑的痕跡。
相信是血。
我轉身坐了下來。
如此的平靜。
就這樣一夜。
第二天,當陽光穿透樹葉照到我身上的時候,露水已經把外套打溼,頭髮上也是。腳低一片冰冷,感到異常的寒冷。
昨天晚上像是一個遙遠的夢。
我並沒有擔心明他們。
徑直向寢室走去,那把斧頭被我藏在了外套裡,沉甸甸的,上面銘刻着的是生命。
回到寢室的時候,推開門,宏翼,志強笑吟吟的看着我,明在洗頭,他們倆的頭髮也是溼漉漉的,大概剛洗過的,“就等你了!”宏翼笑着說,“看那邊!”
我朝他眼角提示的方向看過去,是一段很粗的麻繩。
我從衣服裡拿出斧頭,志強接了過去,“好傢伙!”
宏翼一副很驚訝的樣子,“你在哪裡找到它的?”
明也看了一眼,又去洗他的頭去了。
安靜了一會,明坐了下來。我喝了一杯熱茶,一股暖流從嘴到心,它在慢慢啓發我的思維,我像是一直沒有從夢境裡走出來一樣大腦麻痹。
小飛抱着貓走了進來,手裡還端着一個奶瓶。
“你們回來了!晚上沒有什麼事情吧!”小飛問。
“它這麼大了,你還餵它喝奶呀!我真是服了你!”宏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倒是說起了黑貓。
小飛白了他一眼,辯解道:“它還小嘛!”小貓很配合的喵喵叫了兩聲。看着他們的笑臉,我想起了以前那段驚恐的日子。
如履薄冰的日子。不過那個時候,沒有笑容,卻有老大和風。
用兩個生命換來笑容,這個代價是不是太大了。
更重要的是,我還不知道我們還能笑多久。
“說正經的,清樹,你怎麼發現它的?”
明看着我說,“我先一直跟着你,然後你不見了,我坐到了長凳上,下面有人拉我的褲腳,然後我把長凳下面的木板弄斷了一根,就找到它了!”
話音剛落,宏翼馬上接口道:“你哪有我和志強離奇?”他看看志強,像是在炫耀什麼高興的事情,“當時呀,我
看見身邊有4個人,嚇得我話都不敢說,又看見你一直在向前跑,我就在後面跟着,可是你跟不見了,我心一急,就對着
身邊,不知道是不是志強的人說,‘怎麼不見了’,他說:”在那裡!‘然後他就跑開了,我還沒有來得及辨認是不是志強,我也跟着跑,聽到身邊還有個人就放安了心,然後跑着跑着,腳被絆了一下,低頭看見有一段繩子,我向外拉,原來它藏在一大堆枯木裡,平時還真難被發現,因爲它看起來跟枯木沒什麼兩樣!然後耳邊就是志強在喊我的名字!“
“顯然這是兇手作案的工具。”明說,“只是我什麼也沒有發現!我總是覺得他們帶我去哪裡應該還有什麼的。”
他們一定是慘死在斧頭下的冤魂,他們指引着我們發現兇器,他們可能日夜遊蕩在那裡。
“我看見前面的人影,然後就去追,羅盤轉個不停,但是也不怎麼害怕就跟了上去,到操場下坡的那段樓梯的時候,前面的人不見了,羅盤就不轉了,我沒有發現什麼。但是我總是覺得那裡有東西!”明的那兩條濃眉又擰在一起,深思起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