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我沒追查?”聶博文對叔祖父的質問略略有些不滿,“我坐船一直往下,看到杜浩然那兩個手下一路地在小船上叫喊,看那樣子,杜浩然下了河,就沒浮上水面,八成是淹死了,我這纔打道回府。”
“八成?那還有兩成呢?”聶如海又問。
“叔父。”聶仲昆開口爲兒子說話,“杜浩然中了毒,又是北方人不會游泳,他生還的機率很小了。既然知道他活不了,咱們就沒必要再追查下去,否則豈不是授人把柄,告訴別人杜浩然是咱們逼死的嗎?上一次那是劫匪,是青樓老鴇,打死了還有個理由;要是杜浩然這事也讓二皇子的人知道,咱們可就被動了。”
“這倒是。”聶如海想了想,點了點頭,看着聶博文道,“叔祖父就是怕你跟那杜浩然有些交情,心軟故意給他一條活路。博文啊,要記住,兩人對敵,你不下狠手,那可能就是死路一條。”
“叔祖父教訓的是。”聶博文站了起來,恭敬地聽了。
“杜浩然死了就死了,本來也沒什麼。就只是,月兒這事怎麼辦?”聶仲昆嘆了一口氣。他是真心疼愛聶微月。
屋子裡都沉默下來。
這屋子裡,對於聶微月的尋死覓活,除了聶仲昆,誰也不以爲然,便是聶博文這個做哥哥的也不例外。在他們看來,杜浩然之所以離開聶家,全都是聶微月造成的;現在聶家落到這麼被動的局面上,也是由聶微月引起的。她已給家族帶來了極大的麻煩。這樣的禍害,不處罰她已算好了,沒有個爲了成全她的“愛情”就勞師動衆,陷聶家於危險之中的。
聶仲昆也意識到自己這話不妥,趕緊補充一句:“我是怕老太太那裡不肯消停。”
“大嫂那裡。我去說。”聶如海沉着臉道。如今聶家風雨飄搖,豈能容這些婦人瞎胡鬧?原來之所以同意聶博文那樣做,只是因爲聶家不能放杜浩然走。如果能把他留住,慢慢用柔情軟化他,讓他繼續爲聶家服務,那是最好不過。但現在事情已發展成這樣,就不容這些婦人再胡鬧下去。
聶仲昆點了點頭,環顧了屋裡一眼:“大家還有什麼別的事?沒事就散了吧。”
聶如海正要站起來,卻見到一個門房急匆匆地跑進來,手裡拿着一個帖子。臉色又緊張又興奮:“老、老爺,靖安王求見。”
“誰?”聶仲昆還所自己耳朵聽錯了。
“靖安王。”
“什麼?”聽清楚這三個字,屋裡的人全都站了起來。滿臉驚異。
靖安王,即是鎮遠大將軍,當今皇上的哥哥瑞王的小兒子。本來他不是世子,不能襲爵,卻因小小年紀就戰功赫赫。被皇上破格封爲靖安王。
這樣功勞顯赫的正宗皇族,便是聶貴妃的所受的恩寵都不及他。他不在京城裡呆着,怎麼會跑到這南方邊陲小鎮來,而且還不聲不響,事先沒有任何風聲?
聶仲昆接過帖子,看了一眼。見帖子上明明白白寫的就是“靖安王”三個字,上面還蓋着一個印鑑。他雖沒見過靖安王的字跡,也不知道靖安王的印鑑是什麼樣的。但想來也沒人敢這麼大膽,跑到聶府來冒認皇親國戚。
他面露喜色,一面將帖子遞給了聶如海,一面高聲喝道:“快快有請。”轉身對聶如海道,“叔父。咱們得去迎一迎。這個時候靖安王到咱們聶府來,是大喜事啊。這說明皇上還是很看重咱們聶家的!”
屋裡人聞言,一個個精神一振。聶如海看了帖子,“哈哈”大笑,大手一揮,道:“走,跟我出去迎接靖安王。”
一行七、八人,再加上管家隨從,浩浩蕩蕩地一起往大門口走去。到了大門口,聶仲昆左右看看,見門外冷冷清清,並沒見什麼人,更沒有什麼儀仗,他一皺眉,不悅地看向那個通風報信的門房,沉聲道:“怎麼回事?靖安王何在?”
門房戰戰競競,指着門前的一座石獅子道:“回、回老爺,帖子是那個孩子拿過來的,說、說靖安王就在街口那座茶樓裡,讓老爺們去見他。”
聶仲昆一看,那石獅旁邊正站着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衣衫襤褸,手裡還拿着一個包子,正津津有味地啃着。那孩子見到聶府出來一大羣人,也顧不上再啃包子,轉身撒開腳就往街口跑去。
聶如海見狀,也皺起了眉:“仲昆,這會不會是什麼圈套?”
聶仲昆想了一想,對聶如海道:“叔父,您跟我一起去見靖安王,其餘的人就留在家裡,您看如何?”
聶如海微一沉吟:“行。”
對方既打着靖安王的牌子,自己這一方人不理會是絕對不行的。這件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怠慢靖安王的罪名,聶家擔當不起。不過呢,這事透着蹊蹺,還是小心些好。留下年輕一輩在家裡,就算有危險聶家也不至於全軍覆沒。
聶仲昆見聶如海同意,又佈置了一番,派護衛偷偷去圍住那座茶樓,這才帶着聶如海上了馬車,往街口而去。
說是街口,因聶家佔地實在太大,便是要走到街口,都還得一盞茶的功夫,所以必須坐車前往。
馬車行駛了一陣,眼看到街口了,聶仲昆掀開車簾朝外面看了看,見那座叫敬和軒的茶樓並不像平常那樣人來人往,兩個穿着軍士服裝、手裡拿着大刀的漢子,正威風凜凜地守在門前,那身上濃濃的鐵血煞氣,望而生威,很顯然都是身經百戰的戰士。
看來果真是靖安王到了。
聶仲昆激動起來。趕緊縮回頭去,在馬車上整了整衣服,等待着馬車停下。
馬車車伕倒也懂規矩,距離茶樓門口還有兩米遠的地方,就停下了馬車,叫道:“老爺,敬和軒到了。”
聶仲昆下了車。轉頭看向聶如海。只見他從後面那一輛車上下來了,滿臉的肅穆,很顯然對這事也相信了七、八分。
兩人帶着幾名隨從,走到茶樓前,對兩名漢子躬身道:“還請兩位兵爺給王爺通報一聲,聶家家主聶仲昆,聶家老爺子聶如海,前來拜見。”心裡暗悔剛纔太過緊張,沒有備着帖子。
一個漢子打量了聶仲昆一眼,一點頭:“等着。”說着轉身進了門。
不一會兒。他出來了,對聶仲昆道:“二位樓上請。”
聶仲昆和聶如海忙跟着他進了門。只見平時熱鬧非凡,吵吵嚷嚷的茶樓。此時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上到二樓,就見茶樓老闆摒心靜氣地站在樓口處,見到他們來,滿臉堆笑地躬了躬身,作了一個請的姿勢。卻不敢開口說話。
“爺,聶家人到了。”漢子道。
聶仲昆雖然有個妹妹嫁到了皇宮裡,還爬上了貴妃的位置,每年他都到京城裡拜年,但大皇子嫌他沒有官職,又是個匠人出身。帶出去丟臉,很少帶他出席什麼正式場合。京城的這些王公貴族,聶仲昆接觸得並不多。
因此一見此時茶樓裡那肅穆的氣氛。他便有些心裡打怵,連大氣都不敢喘,眼觀鼻,鼻觀心,不敢胡亂張望。只是望着那漢子腳後跟,跟着他走。
倒是聶如海很少進京。對王公貴族沒有直觀的印象,再加上聶家在這南方的權勢,他自己就如同個土皇帝,自視甚高,此時倒不像聶仲昆那般緊張,擡着頭四處張望。
進到裡面,他便看到一個身穿繡有金龍袍子的人正站窗口,背對着他們。雖看不到面容,但那身金龍錦袍和通身的氣派,無不顯示出他高貴的身份。在他旁邊,簇擁地站着四個漢子,其中一個見他張望,瞪着眼睛向他他看來,面上凶神惡煞,端的嚇人。聶如海心裡一緊,連忙低下頭去,不敢再亂看。
聶仲昆見前面的漢子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站住不動了,便知道正主就在眼前,也不等人開口說話,整了整衣衫,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兩手撲地,嘴裡道:“小民聶仲昆,叩見王爺。”
聶如海也趕緊跟着跪倒:“小民聶如海,叩見王爺。”
聶仲昆雖說跪了下去,但想着這靖安王雖說是皇族,戰功赫赫,卻也只是大皇子的堂弟,再怎麼也不敢在他們聶家人面前擺譜。他這一跪,必然會被人在半道上扶起來,連稱不敢。
然而他這已跪到了地上,還叩了一個頭,上面的人卻一言不發,只是轉過身來,坐到了對面的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受着他的禮,既不叫他起身,也不叫免禮,這讓他十分鬱悶。沒辦法,只得實實在在地磕了三個頭。
可這三個頭磕完,上面的人仍不叫起身,他這便鬱悶到了極點,卻不敢亂動,只得趴在地上低着頭,等待着靖安王發話,心裡發着狠,想着要找機會到大皇子面前告上靖安王一狀,讓大皇子收拾他。
聶如海見侄子見了禮仍不起身,自己也不敢亂動。不過倒是擡起頭來,看了那穿金龍錦袍的男子一眼。
可就是這一眼,他臉上的表情就凝固住了,半張着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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