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邱成又繞路去了一趟沈星家裡,沈星他們家所在的這一片住宅區很老了,房屋低矮,普遍都是二層樓,有些人家屋前還會有個小院子,沈星他們家就是這樣。
“扣扣扣。”邱成敲了敲他們家院門。這院門也老舊了,透過門縫還可以看到院子裡堆着一些雜物,種了幾盆蔬菜。
“誰啊?”這時候屋裡跑出來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
“善誠,二姐說不能開門。”後面又跑出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孩,這女孩長得和沈星不太像,下巴沒那麼尖,眼睛也大些,加上常年不曬太陽的緣故,顯得十分白淨,整個人看起來乾淨柔美。
但是她說起話來語速比常人慢,吐字也不大清晰,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沈家那個腦子不大好使的三姑娘了。沈星是沈定軍的女兒,這件事邱成在上回撞見沈星在家裡發火的時候就大約猜到了,三個女兒,其中一個是傻子,一個還帶着拖油瓶,跟外面流傳的關於他們家的說法完全相符。
“我又不開門。”善誠在靠近院門大約半米遠的地方停下腳步,問邱成說:“誰在敲門啊?”
“我找沈星。”門外的邱成回答說。
“你找我二姨什麼事?她現在不在家。”善誠又說。
“那等她回來,你們跟她說一下,明天上午讓她帶人去房管局。”
“帶誰去啊?”善誠歪着小腦袋問。
“能帶的都帶去。”邱成笑了笑說道。
“你等一下。”善誠說着,飛快地進屋拿了紙幣出來,透過門縫遞給邱成:“我寫下來吧,我怕我說了二姨不信。”
善誠知道他二姨最近在忙和房子有關的事,上回她氣哼哼的出去,又笑嘻嘻地回來,帶回來好些玉米餅,還跟他們說等其他幾個房子都過了戶,她就能掙到很多很多玉米餅。
邱成接過紙筆,給沈星留了個條,然後他又在身上摸了摸,想給屋裡一大一小兩個人拿點吃的,結果發現自己身邊除了那二百斤玉米麪什麼都沒有,於是只好作罷,又叮囑兩句讓善誠他們一定要把紙條交給沈星,然後就騎着三輪車離開了。
按照之前沈星給他的資料,十五樓剩下的十套房子中,還有七套房子的屋主願意跟他交易,這七套房子的面積都不大,邱成有這二百斤玉米麪,晚上再賣出去一批土豆,肯定夠用了。
剩下的三套房子,就艾文海名下的1512號房面積大一些,另外兩套也是中小房型。
嘉園小區這邊,邱成走後,阿常就覺得非常無聊,最近外面的麻雀已經越來越少越來越難抓了,邱成說以後不抓麻雀了,他就不去了。可是不抓麻雀幹什麼呢,阿常樓上樓下地轉了幾圈,最後還是拿了一根棒針,蹲在他們家露臺上紮起了土狗子。
隨着天氣的轉暖,各種小蔥子也多了起來,他們家露臺上要比外面好一點,不過也有不少,當初他們從外面挖土回來用,難免也會帶回來一些。
阿常拿着一根棒針蹲在露臺上,一動不動,彷彿連呼吸都和周圍的環境融爲了一體。他目前的一個木筐中,種着一株土豆,這些土豆種得比十五樓那批晚,現在還沒到可以收穫的時候。
現在在這個木筐中,就有幾隻土狗子正在蠢蠢欲動,阿常的耳朵動了動,出手如電,一下就把那根棒針扎進了土裡,然後他用手指小心地撥開泥土,沿着那根棒針一直挖下去,直到從一個小土豆身板挖出來一隻土狗子,這才又把那些泥土小心地掩了回去。
在一個同伴被紮了個對穿最後,木筐裡的其他土狗子頓時就不敢動彈了,他它安靜地蟄伏在泥土深處靜靜等待,等這個變態獵人離開的時候。
“!”阿常打了個哈欠,將棒針上的那隻土狗子扯下來,隨便往自己腳邊一丟,繼續蹲那兒守着。他腳邊的地面上,這時候已經很七豎八地躺了十多隻土狗子的屍體。
太遠漸漸西斜,阿常在三點鐘的時候上樓調整了一下1506房露臺上那幾面鏡子的角度,讓儘量多的陽光照進屋子裡。
快到四點鐘左右,阿常終於聽到樓下傳來邱成那輛破三輪車的聲音,他抓起那些土狗子往田鼠籠子裡一扔,就飛快地衝下樓去了。
“吱!吱!”籠子裡那些平時看起來溫順的田鼠,見了土狗子立刻就變得十分兇猛,幾隻田鼠撲過去,沒一會兒,那些土狗子就被啃得連渣都沒剩下。
邱成載了二百斤玉米麪回來,總共四袋,一袋五十斤。雖然這些玉米麪明天就要被花出去了,他也還是不放心把它們留在車庫,和阿常一人兩袋,扛上了十四樓。
到家以後,邱成先是洗了一把手臉,又到各處去查看莊稼的生長狀況,拔草澆水這些活兒阿常都幹得不錯,蟲子也沒發現幾隻,邱成看了一圈,就放心地回屋休息去了,他這一整天從早到晚忙到現在還沒歇過氣。
阿常跟前跟後跟了一圈,見邱成躺沙發上休息,他就在旁邊的地板上坐了下來,坐了一會兒,他伸手去碰了碰邱成垂落在一旁的手掌,問道:“剪指甲?”
“嗯。”邱成的聲音中已經染上了睡意。
阿常從茶几下面的盒子中取出指甲刀,又抽了一本雜誌攤開,鋪在地板上,然後就按邱成教他的那樣,給他剪起了手指甲。剪着剪着,他把自己的鼻子湊到邱成的手上嗅了嗅,嗅到熟悉的味道,他便高興地笑了起來。
邱成這一覺,一直睡到晚上六點鐘才醒來,胡亂啃了幾口玉米餅,就和阿常一起,扛了幾百斤土豆下樓,拉到夜市裡去賣。
他們現在的伙食實在是有些太單一了,食材單一,烹飪手法也單一,在沒有食用油的情況下,他們每天吃的,不是烤就是煮,要麼蒸。這種情況在段時間內是很難得到改善了,現在連人給吃的糧食都不夠,誰會大規模養豬呢?
因爲拉的東西多,阿常這一會也沒能往車上蹲,邱成騎車,他在後面跟着跑,到了上坡的地方,還能伸手推一把。
等他倆到夜市的時候,時間已經比平常晚了大約有一個鐘頭,攤上已經有幾個顧客等在那裡了,前兩天沒買到土豆的,都聽邱成說過這一晚會有一批土豆到貨,所以他們早早就等在這裡了。
“怎麼纔來啊?剛剛有兩個客人等等又走了。”老馮這時候正在邱成他們的擺攤的位置上站着也,也不做什麼,就是跟那些等着買土豆的聊聊天,這聊天聊得多了,交情慢慢也就出來了,以後有些人再要兌換玉米麪,就會過來找他。
“今天忙。”邱成說着就把三輪車停好。
“這到貨的時候事情肯定多啊,是吧,來來,搭把手。”老馮說着又幫邱成擡土豆:“我那邊前兩天也剛到了一批玉米麪,新鮮着呢。”
“等會兒收攤了再找你換。”邱成說道。
“嘿嘿,今晚這買賣可不小。”老馮心裡高興,臉上也笑得格外燦爛,等頭一麻袋的土豆一打開,他就咋咋呼呼地叫喚起來:“哎呀,這一批土豆好啊,比前兩天那批都好!”
那些顧客聽他這麼一說,立刻就把那隻麻袋爲了個水泄不通,個個都伸手去挑,別說,這回這個土豆看起來確實是要比上回的好,起碼個頭更大。
這人一多,場面就容易亂,邱成又要稱土豆又要稱玉米餅,忙得頭都不擡,有時候還得爲了幾根小蔥幾個辣椒的事跟人掰扯。
有人見到這種情況,忍不住就要動了歪心眼,趁亂摸了幾個土豆離開,估摸着邱成應該是發現不了。一個三十多歲的瘦高男人手裡拿着土豆剛要往自己兜裡裝,就覺得好像有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他一擡眼,就看到阿常表情兇惡,兩眼死死盯着他抓着土豆的那隻手,嘴裡還發出低沉地類似於野獸的嘶吼。
那人吞了吞口水,手指一鬆,就把那個土豆又放回到麻袋裡,稍稍退了兩步,然後便落荒而逃。那邊正在給人打稱的邱成擡了擡眼皮,伸手拍了拍阿常的手臂,讓他放鬆,然後又對旁邊一個因爲發現阿常的異常顯得有些緊張的顧客笑了笑。
“小孩子,動物世界看多了。”邱成說道。
“嗨,嚇我一跳。”他剛剛還以爲是狂犬病呢。
“電視裡演什麼他就學什麼。”邱成又說。
“我家那小兔崽子也這樣。”那人也跟着笑了笑,緩解了一下氣氛。邱成攤上不少老顧客都知道他帶着一個腦瓜子不太好使的兄弟,這事倒也說得通,要真是狂犬病,發起病來也沒這麼收放自如的。
這一晚有阿常盯着,他們家一個土豆都沒被偷,全都賣得乾乾淨淨,等他們收攤的時候,時間還早呢。
邱成先去老馮他們攤上兌換了玉米麪,也沒都兌換了,明天說不定而已有個別房主願意收玉米餅的。
他倆騎車回去的時候,纔剛到九點鐘,夜市裡還是正熱鬧的是時候,路上人多攤子多,邱成一邊騎一邊按剎車,一點一點地跟着人流往前挪。
騎着騎着,邱成就看到前面一個賣花椒大料的攤子邊上,有個老頭擺了兩個水桶賣魚。眼下全國各地的交通都在慢慢恢復,各地特產也有了一定程度的流通,像花椒大料這種東西,雖然還是賣得比較貴,但也不算特別稀罕,稀罕的是旁邊那老頭水桶裡的魚。
“你這魚從哪裡來的?”邱成湊過去,看到他兩隻大水桶裡一共裝了有一二十條大大小小的魚兒,大的有巴掌大,數量還不小。邱成一看到這魚,忍不住就問了一句,沒聽說現在還有人能從新南河裡捉到魚的。
“自然是有地方。”老頭哼哼了一聲,這一晚上買魚的人沒兩個,想套他話的倒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