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早上,他們先是挑了幾趟水,然後邱成就在1506房鋪起了地板,這層木質地板和原來的水泥樓板之間的距離足足有二十公分,所以就算是偶爾有水滴滲透下去,在通風良好的情況下,自然很快就會被蒸發掉,另外他們自己也要稍微留意一些,別讓樓板積水。
阿常給十四樓和十五樓的莊稼都澆了一遍肥水,這個活兒他也熟悉,從前每天傍晚邱成給這些莊稼澆水的時候,他都在一旁看着,有時候還會搭把手。給莊稼們澆了水捉了蟲拔了草,拔下來的青草餵給山羊,捉到的蟲子餵給田鼠,然後他看了看,好像沒有別的事情做了,就跑去找邱成,蹲邊上看他幹活。
“你去外面挖點草,連根一起挖回來。”邱成對他說道。這一天他們要乾的事兒多着呢,哪能閒着。
“什麼草?”阿常有點不捨得走。
“什麼草都行,山羊喜歡吃的,還有田鼠喜歡吃的。”邱成拿着一塊木板比劃着,邊角料就是這點不好,形狀不規則,爲了讓釘出來的地板不會有太大的縫隙,他就不得不拼拼湊湊。
“……”阿常還是不動。
“快去吧。”邱成擡頭看了他一眼,又衝他笑了笑。
“!”阿常也咧嘴笑了起來,然後就高高興興出去挖草去了。
山羊和田鼠喜歡吃什麼他都知道,從前他還和老貓生活在一起的那些年,他見到的人類都不太友好,不是想抓他們去生啃,就是拿着武器在城市裡步履匆匆穿行而過,阿常不太喜歡他們,也有點害怕,所以他總是學老貓那樣,把自己藏起來。
那時候他有大把的時間,有時候甚至會跟蹤一隻田鼠一整天,但就是不去抓,因爲他那時候不喜歡吃田鼠肉,肚子餓了就去河裡捉兩條魚,現在河裡都沒魚了,還好他遇到了邱成。
等阿常挖了一麻袋青草回去的時候,邱成也已經把地板釘得差不多了,釘好地板之後,他們又一起貼了鏡面貼。
因爲這種鏡面貼反面本來就是帶膠的,而且這個屋子的牆壁又被弄得十分平整,所以貼起來倒也不費多少功夫,兩人沒一會兒就把房屋的四周和天花板都貼上了鏡面貼。
1506房面積雖然不大,但是勝在通透,一室一衛兩個露臺,屋裡除了圍出來一個衛生間,就沒有多餘的牆壁,這時候在牆上貼了鏡面貼,頓時就顯得亮堂了許多。
邱成在鋪好的地板上放了幾個倒扣的木筐,然後就和阿常一起,把他們昨天晚上扛回來的那些泥土鋪上去,那些倒扣的木筐按一定的規律擺放好,以後就是他們踩腳的地方了,進去澆個水或者是割點草,不會踩得一腳泥,也不會把泥土給踩實了。
鋪着鋪着,邱成又發現一個問題了,他讓阿常繼續鋪,自己又拿了榔頭鋸子,在靠近門口的地方,用木板圍了三十四公分的高度出來,避免泥土滑落。
做完這些,邱成又下樓去拿了幾斤碎玉上來,就在這個屋子裡佈下了聚靈陣,阿常把他挖回來的那些草一株一株種到土裡去,種完了又學着邱成那樣,給他們澆了一遍定根水。
他們這一忙,就忙到了將近中午,這時候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邱成從1501房拿了幾面試衣鏡過來,這東西也是從阿常的那堆寶藏裡翻找出來的。把這些試衣鏡擺到露臺上,稍一調整角度,照在鏡面上的太陽光便被反射進屋子裡來了,那些光線照射到屋內那些鏡面貼上,又再次反射,一小片陽光就這樣灑落在那些剛剛種下去的青草上。
邱成把所有的鏡子都調好了角度,屋裡也充滿了金燦燦的陽光,雖然和室外的陽光還是有些不同,但也是很亮很暖的。
阿常不可置信地看着這滿室的陽光,牆上的鏡面貼不僅反射了陽光,還照出了一片青草,天花板上也有青草的投影,這些光線和投影讓這個屋子顯得開闊明亮,彷彿就像是在野外一樣。
“走吧,該去挖土豆了。”邱成完全不知道他信手拈來的初中物理學知識給貓男帶來了多大的震撼。
“嗯。”阿常嚥了咽口水,乖乖跟着去了,這一刻,邱成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絕對是非常非常高大的。
土豆這種作物不好連作,不然一些地下害蟲就會很猖獗,十五樓這批土豆收了之後,邱成想了想,還是把大部分木筐都種上了玉米,另外還種了些南瓜、苦瓜、絲瓜、大白菜、韭菜等,都是上回託老李換回來的沒有用完的種子。
下午一點多鐘,邱成載着三百多斤土豆出門了,阿常想跟着去,邱成沒同意,光是拉着三百多斤的土豆都夠他累的了,可不想再多拉一個大活人。再說阿常這陣子看起來雖然已經比較像正常人了,但是艾文海畢竟不是平常人物,他這回拉土豆過去,也不知道會碰到些什麼人,他不想冒這個險。
邱成拉着一車土豆出門了,阿常趴在窗前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懨懨地走開了,他走到試衣鏡前面,看着鏡子裡面那個蔫頭耷腦的男人,果然,還是不夠好看吧……
葛洪昌給的地址在市中心,是一棟建在新南河邊的多層公寓,挨着河邊的綠化帶,鬧中取靜,從前那也是有價無市,估計五年前的艾文海應該是買不起的,至於現在,他到底是用什麼樣的價格買下的這一整棟樓,邱成就無從知道了。
邱成剛剛把三輪車騎到這棟公寓樓下,就有一個身材魁梧的黑壯男人過來問他話了,大概是看邱成是個生面孔,他的口氣也不怎麼好。
“嘿,來這兒幹嘛的?”
“送土豆的。”
那男人一聽,就從兜裡摸出一個對講機來了:“跟老葛說一聲,咱的土豆到了。”
說完了他就把邱成領到一個車庫前面,從車庫裡拉出來一臺磅秤,和邱成一起擡着這些土豆過了磅,然後又在地上鋪了一塊塑料布,把麻袋裡的土豆嘩啦啦都倒了出來,邱成就站在邊上不吭聲,默默地看着他檢查土豆,順手還把那幾個麻袋給回收了。
“土豆送過來了?”不一會兒,葛洪昌也到了。
“我都檢查過了,沒問題,總共是三百四十一斤。”那人回答說。那多出來的一斤是邱成白給的,因爲擔心對方的秤會有誤差,所以纔多裝了一斤,他自己用的是電子稱,再怎麼差也差不到一斤的。
“行,你去給他搬二百斤玉米麪過來。”葛洪昌對他說道。
等那人走了,葛洪昌又問邱成:“家裡有開車的吧?”
“就一個熟人。”邱成回答說。
“那也不錯了,你以後讓他再多弄點別的,像這回的土豆就不錯。”葛洪昌說。
“不太好找。”邱成說道:“而且也不好帶太多。”
“理解。”葛洪昌笑了笑,擺出一副大家都懂的表情。像邱成這樣的,一看就不像是做大買賣的,八成就是親戚朋友中有人是當司機的,藉着工作之便稍帶點私活,這種事也比較常見。
不一會兒,二百斤玉米麪搬過來了,邱成也沒多留,和葛洪昌客套幾句就騎上三輪車走了。
邱成走後,葛洪昌讓人把土豆收好,自己又回樓上去了,這棟公寓總共就七層樓,他和一衆兄弟還有幾家親戚就住在一到六樓,七樓兩套房,一套住着艾文海一家,一套被當成辦公區用了。
“事情辦完了?”葛洪昌走進客廳的時候,艾文海問他道。
“就是三百多斤土豆。”葛洪昌擺擺手,表示沒多大事。
“咱那些地裡這兩年怕是都不能種土豆了,市裡的供給以後就給他們斷了,先用其他菜頂上,你們自己要想吃土豆,就拿玉米麪出去換。”艾文海說道。
“那真的就一點都不種了?”葛洪昌問。
“不種了,那些土狗子都快翻了天了,還種個屁土豆。”艾文海說道。
“你們說這土狗子長得那麼瘋,跟那什麼狗屁倒竈的新生有沒有關係?”屋裡又有其他人說道。
“誰知道?”
“最好是沒關係,真要有關係,那麻煩可就大了。”偶然事件造成的破壞畢竟有限,而且也並不是常常發生,即使發生了,持續的時間也不會特別長。可真要跟那新生有關係的話,那後果簡直是不堪設想。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城郊咱剛拿下的那塊地,趕緊安排人給種上,都種玉米,別要新生的。”艾文海說。
“是不是新生的,現在誰還分得清啊,之前咱市裡頭留種,留的不也是新生的種子?”葛洪昌搖搖頭。
“之前不是安排人出去找了嗎?還沒消息?”
“沒有。前些年各地的種子站賣的不都是新生的種子?一些村子裡倒是有不用這個種子的,但後來被x病毒那麼一鬧……”說到這裡,葛洪昌就不再說下去了。
關於五年前的那一場災難,他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萬分沉重,那時候他仗着自己身手好,參加過幾次救援行動,當時那些因爲沒來得及轉移而被感染者攻陷的村落,那些修羅地獄般的畫面,他在有生之年都不可能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