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河堤邊，水汽重，感覺特別的冷。
宋清雅用大衣將自己裹緊，望着水面發呆。
河的對岸種着一片小樹，偶爾能聽到幾聲隱隱的鞭炮聲，還有孩子的笑鬧，快過年了，那些人在河邊放幾個小鞭炮玩耍。
宋清雅不悅地皺皺眉。
身後，有車子駛來，引擎的聲音從遠到近狗。
接着，她聽到甩門的聲音，再來就是腳步聲。
被人一把扯了手臂，被迫着不得不轉身，面對那張混血的帥臉硌。
“別一天到晚的不消停！”
陸司堯的臉色很冷。
“你的中文越來越不錯了。”宋清雅不怒反笑，說。
陸司堯繃着腮幫子，望着她，脣抿得很緊。
掙開他的控制，她往後退了一步，跟他拉開些距離，要不然他那麼高，跟他對話都有些不適應。
“找我到底什麼事，趕緊說。”
“呵，我還真沒有想到，看起來冷酷無情的陸先生，竟然有那樣不爲人知的過去呢——難怪你對人那麼兇，哦，不對，你對雲汐不兇，因爲她是你的治療師——”
宋清雅勾着脣笑望着他。
“你到底想怎麼樣？”
陸司堯忍着怒火，忍着不耐煩，如果可以，他真想把面前的這個討厭的女人扔進那冰冷的河裡。
“你應該知道我們家最近發生的事，不要以爲我真不知道，就是你給報社透露的消息……你欠我的。”
宋清雅深呼吸，繼續說：“所以，這次你必須得幫我。”
當初陸司堯還故意混淆了她，讓她差點真的以爲給報社爆料的人不是他，但是後來一查，她真是氣得不行。
什麼事，陸司堯總喜歡摻一腳，那好啊，這一次，就讓他也摻進來好了。
“既然我選擇把事情曝光給報社，你覺得我會幫你？”陸司堯冷笑。
宋清雅聽他這麼說也不着急——
“你會幫我的，因爲……我不僅知道了關於你的秘密，還知道關於雲汐的……你可以不考慮我，但是你就不擔心，我會把她的身份說出去？”
其實，宋清雅在得知雲汐就是寧城那些人口中的那個神秘催眠治療師之後，心裡很是不平衡，甚至還有些懷疑，自己派人調查來的信息靠不靠譜。
爲什麼原本在她眼裡那麼一個不起眼的心理治療師，默默無名的上班族，突然搖身一變成爲傳聞中厲害的那一個？
身爲敵對的關係，她是看不得雲汐比自己優秀的，更何況，現在她自己連宋家千金的身份頭銜都快抱不住了，相比之下，更是不平衡。
之前偷聽他們的談話內容，雖然不知道爲什麼雲汐有那樣的能力卻一直隱瞞着，可那其中一定是有什麼顧慮的地方，宋清雅覺得自己不需要去了解得太清楚，只要手上有這一個把柄就夠了。
“你可以試試。”陸司堯說這句話，語調平淡卻危險。
“呵呵，我其實也不想弄得那麼僵，只是想借着這個讓你幫忙一件事，這樣誰都開心，就不會有任何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宋清雅望着他。
“到底想要我幹什麼？”他眯着的雙眼，有危險的光。
“我現在在宋家的處境很艱難……我不要離開那個家，我要你以我好朋友的身份，去跟我爸談，讓他儘量接納我這個女兒。”
“憑什麼覺得宋江成會聽我的。”陸司堯冷哼一聲，轉頭望向和麪，流水潺潺，望在眼裡的都是一片冰涼。
“我知道現在宋氏跟你舅舅在談一個很大的合作項目，我爸對這個項目很重視，你們的意見他一定多少會聽一些。”
家裡再亂，生意總是要顧好，要不然不光是家裡出了亂子，企業的業績也不好的話，宋江成在寧城就更擡不起頭來了，宋清雅知道，這段時間他全身心都投在公司的事情上，而她也打聽到，他跟陸司堯的舅舅陸遠有一個很重要的海外拓展的合作項目。
如果連陸司堯這樣的外人都來替她說情，那麼她在宋家的地位就能比較穩固一點，起碼證明在外人看來，她並不完全是一個宋家的笑點，還有可用的價值。
再來，宋家現在只有宋梓睿一個孩子，她要是努努力，貼心一些，說不定宋江成就會不計前嫌，把她當原來的女兒一樣對待了，曾經的他是很寵着她的。
但現在要宋江成體會到她孝順女兒的心意前的前提是，她得先留在那個家，纔能有表現的機會。
“想得真好。”陸司堯冷笑輕嘆。
“沒辦法，現在我只能寄希望在你身上了。”
宋清雅沒有遮掩，坦言。
陸司堯沒有回答同意或者是不同意，可是宋清雅胸有成竹，繼續交代：“這件事情我也不想再拖，而且我知道你很快就會離開寧城了，在走之前，幫我把這件事辦好，你走了，也沒有後顧之憂，雲汐的日子依然能很平靜地過。”
“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如果不盡快，下一次的報紙，就等着看我給的爆料了——你也別想對我玩什麼花樣，我已經把事情告訴了一個親信，如果我出了什麼事，他會把我交代的事情完成的，那樣，對誰都沒有好處。”
說完，宋清雅邁步從他身邊經過，往路邊走上去，不遠處，停着一輛黑色的轎車。
面對河面的目光收回，陸司堯看着她的背影，哼笑搖搖頭。
沒想到，在就要走之前，還被擺了這麼一道。
他大可以不管，但是，他做不到，他不想雲汐平靜的日子被破壞，她適合一直無憂無慮地過着，不被打擾。
獨自站在河道邊點了一根菸，對着水面慢慢抽完了，轉身，他也往路邊走上去，上了座駕啓動離開。
因爲這件事，陸司堯原定的當天晚上回英國的飛機，只能往後推了幾天。
－
翌日
宋家，沈心真的說到做到，收拾了東西要回榕城去。
宋梓睿在家，也知道這件事，卻並沒有多說什麼。
宋江成一直沉默，在家裡卻一直在書房沒有出來，一直到沈心要準備的行李都差不多了，還是沒有見上他一面。
傭人進來說車子已經備好，在院子裡等。
沈心點頭，不一會，家裡的司機就進來，幫忙提了行李出去。
其實她帶的東西不多，一些換洗的衣物，此外沒有別的了。
隨行的是最近在伺候她的那個傭人，在宋家時間不短了，不過當她貼身傭人還不算久，因爲之前一直有平姐在。
沈心起身走出來，宋梓睿出現在門口。
“我送你去。”他說。
最近，宋梓睿在家裡話不多，很沉默。
“不用。”沈心說。
“我說了我送就我送。”
自己的母親要離開一段時間，他這個做兒子的怎麼也還是放心不下的，跟過去看看，安排妥當了再說。
沈心沒有再拒絕，只往大廳外走出去。
“媽……”
宋清雅跟着跑出來，拉着沈心的手，淚眼汪汪。
沈心抽回自己的手：“都是成年人了，你們都照顧好自己。”
到院子裡一起上了車，宋梓睿坐前座的副駕駛位，沈心跟傭人則在後座。
宋清雅站在車邊，望着車裡的沈心，依依不捨又不知道還能怎麼勸。
一直側頭看着車窗外方向的宋梓睿收回目光，從後視鏡裡，似乎看到後座上自己母親擦了把眼睛。
他的眼睫眨了眨，深呼吸，閉上眼睛靠着椅背，不說話。
“開車吧。”
……
沈心走了之後不久，陸司堯出現在宋家，一直在關注着家裡動靜的宋清雅，從樓上窗臺看到陸司堯出現在自己家裡的身影，總算放心地笑了。
……
－
兩天後
慕家
慕彥沉下午從公司回來，遠遠就聽到小孩子的笑鬧聲。
才轉進客廳，被什麼抱着膝蓋，低頭一看，一張純淨無邪的粉`嫩臉蛋。
“姑姑姑姑父——”
雲童宇仰着頭看他，笑着，搞怪地喊着自己姑父，短短的手臂環抱着他的腿。
慕彥沉將他一把抱起來，擡頭環視，客廳裡坐着的只有雲汐。
“今天我嫂子有事，我就讓童童來跟我。”雲汐笑着對剛回家的他說。
“累了嗎？”
邊問邊起身，去讓傭人拿杯熱茶來。
慕彥沉將雲童宇抱過去，坐在她身邊：“不累。”
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雲童宇咯咯地笑：“羞羞——”
“這樣也叫羞？”慕彥沉佯裝思考：“難道你沒有親過你們班上的小女生？姑父不信。”
雲童宇手捂着嘴笑着不說話。
雲汐被逗樂了，看着他們倆。
沒過多久，陶安的電`話打來，事情忙完了要來接雲童宇了。
車子已經到了慕家門外，雲汐要牽着雲童宇出去，慕彥沉跟着，小傢伙在中間，一隻手拉着一個人。
“不進去坐坐？”雲汐看到哥哥跟嫂子從車上下來。
“不了，晚點公司有個聚餐，家屬也一起去，我得先給童童洗個澡。”
雲霽陽說着上來抱起自己兒子，陶安跟慕彥沉雲汐笑笑：“今天麻煩你們了。”
“一家人還說這樣的話。”雲汐笑。
看着他們上車離開，兩人也往大門裡面進去。
陶安跟雲童宇坐後座，轉頭看慕家的雕花大鐵門。
以前雲童宇來慕家玩，總是雲汐一個人把他送出來，現在慕彥沉也陪在旁邊，那種感覺真好。
“看什麼？”
從後視鏡看到自己老婆往後面的窗口望，雲霽陽問。
“沒，就覺得，現在的小汐很幸福，你這個當哥哥的可以安心了。”
雲霽陽沒回話，但是淡淡笑了，繼續專心開車。
……
回到樓上房間，慕彥沉換衣服，雲汐跟在一旁。
“對了，沈心她……今天離開宋家，回榕城去了。”慕彥沉突然說。
突然提到這個人，雲汐有點怔：“哦，爲什麼？”
“宋江成要跟她鬧離婚，最後就是這麼個結局，梓睿跟着過去了。”
換好了衣服，慕彥沉轉回來，環抱着她的腰，跟她貼着面對面：“這樣也好，以後大家都不用碰上了。”
雲汐點點頭，猶豫了一下，才說：“其實，前兩天，她來找過我……”
慕彥沉望着她，這件事，她沒有跟他提起，可他是知道的，因爲小虎在，會跟他報告。
他只是等着，她什麼時候願意自己跟他提起。
“她說了一些話……沒有待多久，嗯……總之就是那樣，然後她就走了。”
現在想來，難道那時候沈心已經決定要離開宋家了嗎。
“嗯，沒事，不管她說什麼，你聽聽就算了，無論你怎麼決定的，我都站在你這邊，支持你——”
雲汐點頭，靠在他懷裡。
沈心走了，回到榕城去了……榕城，也是她雲汐出生的地方……
……
晚上
寧城的機場，清冷的女聲播報着航班的信息，陸司堯一襲墨色風衣佇立在落地窗邊，目光落在外面的停機坪上，黑夜中有燈光，一閃一閃。
就如當初他抵達寧城時一樣也是晚上，現在走，夜色還是那麼深。
他鮮少對什麼地方產生歸屬感，卻對這裡，有了別樣的感情……
航班信息一直反覆在播放，他收回目光，轉身大步邁向登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