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上依舊漂浮着淡淡的清香,修長的指尖輕輕觸碰封口。雲翊的眉頭輕蹙,眼中的寂寞越漸明顯。他以爲她會陪在他身邊的,爲什麼突然覺得好難過呢?覺得世界上任何事情都變得不重要了,好像……責任,他都想放棄。
好想,就那樣帶着她,遠走高飛,放棄一切。
可是,她的離開,代表着,她已經放棄了他。
信上的字很漂亮,柔軟的字體,帶着微微的大氣。這是……他以前教她的。記得她當時說,她纔不要學他字中的霸氣,她只是女兒家。
現在想來,的確是呢。
‘幫我照顧小睿,拜託,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一定要保住他。’短短的幾個字,卻也證明了她的決心。
決定了嗎?不是說要好好在周圍逛逛嗎?爲什麼那麼快就進宮呢?現在的他,該如何自處,沒有了她在身邊,好像什麼都不習慣了,還有心中哪一種隱隱的疼痛,不斷伴隨着他。
鬆開手,之間的信箋隨風飄揚。他的臉上全是落寞。雪染站在一邊,無奈地看着這一切。
凌蘭進宮坐在聽雨閣中,手中捧着書,腦海中卻回想着國師的話。
你無法爲自己的人生做任何決定,你要做的,能做的,只有臣服。以後,你得到的將是所有人對你的臣服,或許你不在意,但是你的人生便是如此。凌茉不會有事,這對她也是一種歷練。等到你離開以後,不管她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幫她。
臣服嗎?或許真的只有這樣了。她無條件的信任老頭,不是因爲別的什麼,只是因爲心中的那份直覺。凌蘭露出微笑,微眯眼,將雙手交叉到後腦勺。陽光有些刺眼呢。
聽雨閣內只有她一個人,把所有人遣走,她才安心,即使是未來的太子妃又怎麼樣,還不是受人嘲諷,她可是醜女呢。
看着太陽的方向,凌蘭在心中默默地做了一個決定。太子喜歡美麗的東西吧,若是那天她原本的容貌被發現了,那麼她離開之後,沫沫肯定不會有好日子過,倒不如給他一個難忘的新婚夜。
至於雲翊……
雲翊……
以後她會將他放在心底的最深處,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情,她都不會忘記那些點點滴滴。那是……她心底最深處的夢。他不愛她是他的事,而她愛他也是她的事。她不會後悔。
凌蘭擡起手,看着掌心的紋路,臉上帶着深深的歉疚。這具身體不是她的,可是手掌的紋路卻因爲她的到來變得雜亂無章。
“沫沫,我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好你。”凌蘭的目光有些迷濛,嘴中喃喃。
茹清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樹影下,有一佳人,帶着迷茫的雙眼,幽幽地看着遠方,眉頭輕蹙。
茹清微微笑,在她的身旁坐在,“你很迷惘?”她雖溫婉,但說話不喜歡拐彎抹角。
“你不也是嗎?茹清,我們的命運真的有些相同呢。”同是身爲郡主,同是愛着雲翊,也同樣是要嫁給雲靖。
茹清沒有說話,只是兩邊的嘴角勾起,帶着適當的笑容,她招了招手,旁邊的丫鬟立即拿了一個托盤過來。
“此番前來,是讓你試嫁衣。”她從托盤中拿起嫁衣,在凌蘭眼前輕輕展示,“嫁人是女人一輩子最美的時刻。”她的笑容依舊,只是話裡似乎藏了什麼暗語。凌蘭沒有留心,她只知道,她喜歡茹清,這個女子,永遠都是得體的笑容,知進退,很得她的心呢。
凌蘭起身,打量了一下嫁衣。款式好像就是她設計的吧。這樣也好。
她接過茹清手中的衣服,進入屋內,到屏風後面換上。
不消片刻,凌蘭便走出來。
茹清看着此刻的凌蘭,眼中充滿讚賞。這些喜慶物品,都是她置辦的,就連嫁衣,也是她挑選的款式。
凌蘭走到茹清的面前,雙手張開,微微轉了一個身,“美嗎?”她露出微笑。
茹清滿意地點點頭。嫁衣的一面是內襯,但不是收腰的,是寬鬆的。外面依舊是一件外襯,腰部是一條細腰帶,輕輕一系,只是裝飾,並不是用來收腰的。
“謝謝茹清,我很喜歡。”小小自戀一下,自己設計的東西就是好啊,衣服也是一樣。限量版啊。
回到屋子,脫下衣服。
“你不開心?”茹清將衣服摺疊好,放在托盤中,下一次穿嫁衣的時候,就是她與太子成親的時候。
“沒有啊。”凌蘭微微笑,掩去表面的寂寥。她的掩飾有那麼糟糕嗎?居然被一個女子給看出來了,是她的僞裝差勁,還是她的洞察力太驚人?
若是後一種情況,那麼茹清,絕對不可小覷。
茹清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淡淡地微笑,“既然如此,好好準備吧,好好地,正視你自己的心。”茹清說完,便立即離去了。
凌蘭看着她的背影,眼睛在一瞬間多了一絲迷茫,正視自己的心嗎?她愛雲翊,不愛雲靖。心,已經不需要正視了,現在,她就是在等待中度過的。
凌蘭重新坐在藤椅上,不再糾結於茹清的話。面部開始平靜起來,只有她自己知道,內心有多麼慌亂,多麼害怕。
凌蘭閉上眼,想起和雲翊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內心充滿苦澀,閉上雙眼,眼角落下一滴淚。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是二十天,還有五天,便是她
成親的日子。每天支撐她的,除了回憶還是回憶。責任什麼的早就被她跑到了九霄雲外。
這天,凌蘭突然想要出去走走,她在聽雨閣內已經呆了二十天,從未踏出過一步,沒有人來打擾她,除了雲楚,這孩子現在很粘她。
她猶記得,雲楚問她爲什麼要嫁給他大哥,喜不喜歡他二哥的時候,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後面那個問題,她已經不想回答這種問題了。
那天,雲楚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之後,他便再也沒有來過。
凌蘭進入御花園,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一讓人側目的,也只有她充滿愁思的雙眼了。不遠處,清陌看着眼前的場景,臉上的微笑如常,只是微皺的眉頭出賣了他內心的想法。
雲靖看着他不同以往淡然的眼神,在此刻變得特別明朗,心中微微有些不悅。雲翊淡然地掃過凌蘭所在的方向,若有所思。
凌蘭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並未注意到不遠處的人。
她的前面,正是一簇花叢,她上前,摘了一朵豔麗的紅花,繼續坐下。不得不說,皇宮真是個好地方,這裡的花一年四季都是那麼美麗。
將花朵放到鼻前,輕輕聞着,帶着淡淡的憂思,過去明朗的笑容早已不復存在。
雲翊的心狠狠痛了一下,在看到她失去歡笑的臉後,狠狠地滯了一下。
雲靖等人也在亭中坐下,舉杯對影。
“天上人間,昨日別年,流逝的經過的越來越遠,但只有你的臉,清晰的越明顯,不覺中,勝過了時間。楓葉正紅,飛雁又南遷,百轉千結的是眷戀,多少個日夜,輾轉不成眠……”凌蘭微微張口,唱出這一首符合她此刻心境的歌曲。短短的二十幾天,她卻彷彿經歷了整個人生。
聲音柔美,帶着點點的思念,以及心中的那一份癡念。
一滴淚,落在花瓣上,透着晶瑩,妖豔的紅色帶着微微刺眼,猶如鮮紅的血液在流淌。
雲翊的手微微一頓,臉上多了些許色彩,但還是掩藏的極好。
雲靖的眸中全是讚賞,想到五天之後,這個傳奇的女子就要與自己成親,心中便充滿期待。宴會上那個豪爽的女子本就是錯覺啊,小女子的姿態她照有。不過,他倒是有些好奇,她心中的人是誰,居然值得她那麼思念,難道是雲翊?
於是,雲靖看雲翊的目光有些不同,帶着一些探究。
雲翊依舊面無表情地看着遠方,不去理會他的目光。
雲靖捏着杯子的手緊了緊,隨即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但是心中已經紮下了根,對凌蘭的欣賞消失殆盡,剩下的只有懷疑。他,不愛凌蘭,只是從一開始的欣賞變爲好奇,現在連一點好奇都沒有了。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凌蘭起身,離開御花園。片刻,已不見了她的蹤影,原地,只留下一朵 殘花塗添悲傷。
五天的時間,好像顯得格外短暫,而她,再也沒有踏出聽雨閣一步。被皇上封爲郡主,差不多就是嫁出宮。非常繁雜的儀式。
一大早,凌蘭便被人抓起來化妝打扮。凌蘭在穿好嫁衣之後,趁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藏了一塊手帕在袖口。
凌蘭爲自己塗上脣紅,眼中含羞,臉上的胎記被紅色的玫瑰掩蓋,穿上嫁衣的她多了一分嫵媚,少了一分清麗。頭上的珠冠也讓她變得極美。她的雙手附在腿上,在袖袍下的手掌被掐着,指尖已經有些泛白。二十幾天前留下的傷疤早已被抹滅了痕跡,但是偏偏還有新的傷疤痕跡,每當她難過的時候,便喜歡掐着自己的手掌,偏偏她的指甲還有些長。
“郡主姐姐,你真的要嫁給大哥嗎?”雲楚在這個節骨眼上跑過來詢問凌蘭。
凌蘭微微笑,“雲楚捨不得我。”有些調侃的語氣。
雲楚微微紅了臉,他的確很喜歡凌蘭,不止因爲她自身的魅力,還有就是她是唯一一個讓二哥上心的人。
“郡主,時辰到了,該上轎了。”旁邊站着一幫宮女,旁邊一個手中拿着蓋頭。
凌蘭深深地看了一眼雲楚,朝旁邊的宮女微微點頭,“走吧。”
宮女爲她蓋上紅蓋頭,扶着她離開。
雲楚看着她離開的背影,深深嘆了一口氣。
凌蘭坐在轎中,外面的喇叭吹得很響,凌蘭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她輕輕地掀起自己的蓋頭,拿出袖中的手帕,輕輕擦去臉上的那朵妖豔的紅色玫瑰。
在確認臉上的玫瑰消失了之後,她才重新蓋好蓋頭。
雲楚站在離開的宮內,臉上全是迷茫,他有些不明白了,郡主姐姐明明是喜歡二哥的,爲什麼要否認,而且,互相喜歡的兩個人不是應該在一起嗎?
“我說我的小祖宗,二皇子派人來接您來了,您在這裡幹嘛?”這個宮女是從小伺候雲楚的。
她立即便將雲楚帶走。
雲靖站在太子府外,花轎來的時候,他可以看了一眼雲翊,見他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不由皺眉,難道凌蘭心中的人真的不是他?
不遠處的喇叭聲越來越近,雲靖露出笑容,不管怎麼樣,這個女子註定是他的,不管她心中有沒有人,就她是鳳凰星這一點他也絕對不會放過她。
“新娘到。”喜娘大喊。
轎子停下,雲靖上前,爲他打開轎門。凌蘭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手。雲靖握住她的手,
臉上是天衣無縫的笑容。雲翊握緊雙手,臉色有些發白,他雖掩藏地極好,可是怎麼也掩藏不住自己的心啊。
雪染的心中有些不悅,但是並未表現,而是使勁拉着雲翊的手,以防他衝動。
凌蘭和雲靖同握着一根喜帕,進入太子府。
“一拜天地。”凌蘭和雲靖同時下拜。雲靖的眼中全是掩不住的笑意和傲氣,凌蘭緊緊咬着嘴脣,不讓眼淚落下,手使勁握着喜帕,心的那裡狠狠地揪着。沒想到,到了這一刻,她會這麼痛。
“二拜高堂。”轉了個身,依舊是同時下拜。
“夫妻對拜。”這句話讓多少人的心中百轉千回,雲翊的腳步停在原地,只差一拜,他所愛的人便會成爲他的大嫂。清陌的臉色很不好看,笑容雖然還在,可是比哭還難看。清鄔看了看自己的哥哥,然後看看新娘,心中有些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雲琅站在不顯眼的地方,看着與自己格格不入的美好的場景,握緊雙手,微微猶豫,還是選擇了離去。
這次,凌蘭猶豫了,她的左手掐着自己右手的大拇指,心裡亂成一團,想到雲翊也會在人羣中,苦澀一笑,他若是阻止,她會不顧一切地離去,可是,那個男人是不可能阻止的呢。
雲靖見凌蘭猶豫了,眼中閃過陰霾,但臉上還是微笑。
人羣開始竊竊私語。雲翊閉上雙眼,不再看這一切,既然這是她的選擇,那麼他便不會阻撓。
“夫妻對拜。”再喊了一聲。這次凌蘭沒有猶豫,而是輕輕叩首。
“禮成,送入洞房。”凌蘭被人輕輕扶着進入房間,而云靖則是招呼客人,雖然他的心中有些不悅,但有些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
凌蘭坐在牀上,臉上面無表情,臉上的胎記顯得格外醜陋,若不是有蓋頭遮着,她恐怕都嚇到許多人了吧。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凌蘭以爲自己的意識快消失了,才感覺雲靖進入了房間。遣退了下人之後,雲靖坐在了椅子上,開始喝酒。他並未對凌蘭起任何心思,但是,她心中有別人的確是刺激到他了。
他站起身,坐到她的旁邊,隔着蓋頭,捏緊她的下巴,“告訴我,你心裡的人是誰?”
凌蘭吃痛一聲,但是並未有任何回答,她沒有必要回答他沒有營養的話題。
“說。”隱隱有些努力,還拼命壓抑着,他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女人心中有別人,即使一開始愛着雲翊,但那又怎麼樣,茹清到最後還不是乖乖地嫁給他了。
“我心裡的人,是太子你永遠比不上的。”她故意惹他生氣,最好是趕緊離開,不要碰她,她不在意,沫沫還在意呢。
是嗎?雲靖微微眯眼,他站起身,俯身捏起凌蘭的下巴,臉上全是慍怒。他立即覆上她的脣,狂風暴雨般地將她吞沒。即使隔着蓋頭,依舊感覺她的脣是那麼甜美,他有些欲罷不能了。
凌蘭不斷地喘息着,他的氣息滿滿地環繞在她的鼻尖,揉着絲絲的酒氣。
“你……唔……放開……”凌蘭因爲怕倒在牀上,讓雲靖更進一步,所以一隻手緊緊抓着牀沿,另外一隻手被雲靖控制着。
青嵐,幫我,青嵐……
凌蘭緊緊皺眉,一股力量從她的臂中發出,將雲靖推開。雲靖狠狠皺眉,看着凌蘭,纔想起她的蓋頭還沒揭。
凌蘭使勁握着自己的裙襬,不斷地喘息,剛剛的情形,差點讓她斷氣了。該死的雲靖。在她還沒準備的時候,雲靖立刻掀了她的蓋頭。
凌蘭猛地擡頭,看向雲靖,她已經完全忘記自己現在的模樣了。
“你?”雲靖不可置信地向後倒退一步,臉上全是震驚。
凌蘭想起自己現在的模樣,不禁皺眉,這樣,他應該不會碰她了吧。想到這裡,她擡頭,倔強地看向雲靖,“太子應該聽過,鳳凰星是醜女這樣的話吧,做人可不能被表面現象矇蔽,畢竟我是貨真價實的醜女,只是大宮女的技術太好,幫我掩蓋了胎記,真是要好好謝謝她。”她是有仇必報的人,雖然大宮女沒有真正得罪過她,可是那個態度,真的讓人很不爽。
雲靖深吸一口氣,睜大雙眼,看着眼前的女子,除了那塊胎記,她其他地方還是挺漂亮的,不過,只要有一點瑕疵的東西,他都不屑於擁有。
“哼,如此醜女,怎配的本太子。”說完,便甩袖離去。
凌蘭鬆了一口氣,立即癱倒在牀上,嫌棄醜女嗎?那正好,不需要她防備了。
她坐到桌前,低下頭,眼神有些無奈,以及難過……摸着心的位置,那裡寫滿了莫名的悲傷。她心中明白,那種感覺永遠回不來了。
眼淚無意識地落下,脣嬌豔欲滴,鮮血的顏色讓她變得更美麗。
青嵐,我是不是變得很沒用。
不,你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人,這是很自然的感情,千年前的你便是……
青嵐沒有再說下去,蘭姬的記憶並未全部恢復,剩下的便是她千年的感情歸宿。
凌蘭露出笑容,臉上早已被淚淋溼,顯得那麼楚楚動人,諾大的屋裡只剩她一人獨自靜靜地守候。她在守候那份感情。早已……迷失的感情。
青嵐微微嘆氣,現在凌茉已經不能感受到蘭姐姐的內心了,剩下的,唯有他。每當她一人獨自哭泣時,空寂的夜晚總是顯得特別悲傷,而他,卻無可奈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