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靖突然而來的溫柔讓凌蘭詫異,可是她並未淪陷,溫柔下掩藏的危機她雖然看不到,可是還是懂的如何避免,畢竟這個男人前一天還想殺了她,後一天就對她溫柔如水,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沫沫那裡,她會警告的。絕對不能讓她深陷在怪異的溫柔之中。
還有四天的時間,雲翊就要上戰場了。他用兵如神,她本無須擔心,可是心裡那隱隱的憂愁又是怎麼回事。
凌蘭拿起毛筆,想要在紙上寫些什麼,可是筆尖觸碰到紙的時候,卻又不知道該寫些什麼。明明有些事有些話很簡單就可以完成,偏偏卻被她複雜化了。
很擔心,也很迷茫。
偏頭想了一會兒,凌蘭還是決定下筆寫了些什麼。只是一封厚厚的信,是她想要交給雲翊的。也許不能親手交給他,但是由小睿轉交也可以,至於雪染,她尤其不信任。
在想了片刻之後,凌蘭下筆。將以前看三國演義和水滸傳裡面的兵法照搬。
她不懂什麼三十六計,孫子兵法。她只知道,她希望他能夠平安,可是,她又以什麼立場呢,她不在意這些,雲翊呢?
擱下筆,凌蘭輕託下巴,微微思索。
她的眉頭輕皺,紙上的墨跡還沒有幹,可是她卻猶豫了。不敗戰神,需要這個嗎?她有些害怕,害怕他的再次拒絕。
嘆了一口氣,凌蘭起身,拿起桌子上的紙,將上面的墨跡吹乾。輕輕摺好,放在腰帶中。這樣,不必害怕雲靖會發覺。
她在心中偷偷地告訴自己,或許這是最後一次以沫沫的面貌與他見面,以後說不定就是陌生人了。假如這次運氣好,能夠與他說上話,那麼就當最後的別離吧。
坐上馬車,凌蘭沒有說半句話,她的頭低着,不去看一直將視線落在她身上的雲靖。
距離雲靖突然而來的溫柔已經兩天。兩天的時間,幾乎讓凌蘭產生了錯覺,就好像他對她的溫柔是與生俱來的一樣。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目的,可是她總是覺得,他如此的溫柔可以讓‘她’萬劫不復。這個‘她’有她自己的因素,也有沫沫。
“在想什麼?”雲靖坐到她的身邊,輕輕扶着她的肩膀,扮演着好丈夫的角色。可是在凌蘭眼底,這又是虛僞至極的。她無法信任這個男人。
“只是在想,這次的戰爭又要持續多久。”受苦的還不是百姓。沒想到,她還是有悲天憫人的那份心的。
雲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擔心,很快就會結束。”
凌蘭閉眼,輕輕點頭,她也希望如此,更希望雲翊不要有事。
雲翊,千萬不要有事。
她微微張嘴,將心底的那份期翼用脣形對出,卻並未發出聲音。
如果雲翊出事了,那麼,她便直接放棄所有,太子妃的身份,蘭姬的責任,讓天下人爲雲翊陪葬。這是她的想法,爲了自己所愛的人,她可以犧牲所有人。
這便是她。一個自私的蘭姬。
不一會兒,就到了將軍府外,馬車緩緩地停下。而云靖依舊將凌蘭摟在懷中。
凌蘭並沒有反抗,她只是不想節外生枝,給沫沫帶來帶來麻煩,最主要的是,雲靖會裝,她也會,看誰的演技好。
雲靖先下車,然後將凌蘭抱下車,動作一直都很溫柔。而小廝也有些詫異,他們的主子居然會變得那麼溫柔,雖然對於這個改變太子的太子妃很好奇,但是他們還是知道身份的。
雲靖牽起凌蘭的手,一起進入將軍府,心中打着一些小算盤。他在想,雲翊見到他們這個樣子會有什麼樣的反應,真是期待。
雲靖的嘴角輕輕勾起。
從本質來說,他和雲翊很像的,不過,他很討厭他這個二弟,永遠都是那麼淡定的樣子,好像什麼事情都撼動不了他,最主要的是,他的功勞太大,這點讓他很厭惡。讓他覺得,他好像什麼事情都不如他一樣。
“參見太子。”一個小廝上前。
“起來吧,帶我們去見二弟,對了,雪染姑娘在嗎?”雲靖想到凌蘭是來見雪染的,雖然不知道她心中真正想見的到底是誰,不過,他還是要做做樣子的。
“雪染姑娘因爲要與將軍上戰場,所以置備物品去了。”小廝擦擦汗,聲音有些顫抖。真的不能怪他,太子脾氣多變,是出了名的。一不小心可能就會丟了性命,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樣啊,你下去吧。”雲靖看向旁邊的凌蘭,眼中溫柔似水,帶着點點的光圈,他鬆開凌蘭的手,改摟上她的肩,“雪染不在,那你先和我去見二弟吧。”
凌蘭微笑點點頭。在雲靖的面前,她一直都在僞裝着沫沫的性格,免得以後她離開之後,他發現什麼不妥之處。
他們沿着小路走,雲靖帶路,無意間到了那片桃花林。雲靖帶着她繼續往前走,而凌蘭卻停下了腳步。
她的眼睛有些迷濛,帶着點點的晶瑩,周身散發着莫名的憂傷。她走到一顆花樹下,擡頭,桃花早已結成果,而她的感情,還停留在原地,前進的步伐也被
掐斷,退路也被生生地阻礙。
凌蘭的手伸向桃樹,上面的痕跡還是一如既往,過去的一切也如昨日般清晰,可以,一切都不同了。
雲靖難得看到她這個樣子,卻有了一種叫做心疼的莫名的感覺。他微微皺眉,將那種感覺拋擲身外。
他輕輕地走到凌蘭的身邊,她的食指在樹痕上輕輕摩擦,臉上帶着回味的笑意,她在回憶昨日。只是,他不知道。
他覆上她的手,包圍在掌心,享受着那種久違的溫暖,“桃花已經謝了。”嘴角帶着溫柔的笑意,可是話中的意味卻那麼明顯,花謝了,所以沒什麼好看的。
“你知道世上有一種花叫做櫻花嗎?”凌蘭突然出聲。
櫻花?雲靖皺眉,在腦海中搜索着哪一種花的品種,卻一無所獲。他搖搖頭,表示不知道。或許是她杜撰出來的。
“不是我自己杜撰的哦。”凌蘭突然開口,嘴角帶着狡黠的笑意,剛剛的憂傷似乎是他的錯覺,“櫻花是我最喜歡的花呢,可惜這個世界是沒有的。”她最喜歡的花是櫻花,最喜歡的顏色是藍色,所以但凡是藍色的花她都喜歡。
她喜歡看櫻花飄落的場景,可惜,已經十年了,記憶中的那種櫻花雨,也已經消弭了,成爲了遙遠的過去,那個殘存的記憶,似乎也有一些模糊了。
“是嗎?我們去找二弟吧。”他雲靖的微笑變得有些勉強,在看到她剛剛的表情之後,那種迷茫,還有懷念,以及那種淡淡的深思讓他感到不安。
那種感覺……就好像她隨時要消失了似的。雲靖努力地壓下心中的不安,摟着他的肩,離開桃花林。只是,心思,再也無法集中。腦海中浮現的,全是那一張帶着迷惘的笑臉。
他努力的將那種不安歸咎於在意賭局的輸贏。
離開桃花林之後,他們立即到了雲翊所在的地方。
在桃花林的邊緣是一片竹林,竹林裡,是一座小木屋,聽雲靖說,雲翊最喜歡呆的地方便是這裡,甚至,他可以在這裡呆上幾天幾夜不出去。而且,他最不喜歡別人的打擾,所以,他們只能夠在竹林外等他。如果有人出現,雲翊在竹林內自然會知道。
其實對於雲靖說的這些事,凌蘭還是微微有些吃味的。她居然不知道這個地方,可是想到自己的身份立場之後,她也就釋然了。
雪染纔是他最重要的人吧。她知不知道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凌蘭不斷地走神,她的心思全被雲翊佔據,沒有注意到腳下的石頭,一個踉蹌,若不是雲靖摟着她的肩,她早就摔倒在地上了。
努力的平衡一下自己的身體,才發現,腳有些扭傷。
雲靖將她扶到旁邊的石凳上,想要幫她看看。
凌蘭輕輕搖頭,制止了他,“不用了,只是輕微扭傷,休息一下就沒事了。”又不是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相比前幾天的那種痛苦,這點小痛根本就不算什麼的。
雲靖也不逼她,坐在她的旁邊,等雲翊出來。
果不其然,雲翊沒多久就從竹林裡出來了。他在兩人身邊坐下,叫人端了兩杯茶過來。在看到凌蘭不斷地揉着自己的腳踝之後,輕蹙眉頭。
“沒事吧。”外面的一切她都知道,所以並未奇怪,他只是心疼。那聲大嫂,怎麼也叫不出來。
“沒事。”凌蘭微微笑,不再將自己的意識放在腳踝上。她現在想的是,要怎麼將那幾張紙給他,雖然有小睿可以代交,可是她想要親手給他,這樣的意義不一樣。即使他厭惡她的糾纏也沒有關係,反正她快走了。
所以她不斷地告訴自己,不必在意。
雲靖看着兩人之間的互動,臉上閃過一絲深思,那種憤怒依舊被他掩埋在溫柔中,她與雲翊的關係需要慢慢觀察,當然,也加深了他要得到凌蘭的這一想法。
“二弟,今日蘭蘭想要來見雪染姑娘的,奈何她不再。”雲靖喝了一口茶,用很淡然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雲翊點點頭,心中自然也明白雲靖的話,更明白凌蘭真正想見的是誰,畢竟雪染和她,從來都不是朋友。
雲靖皺眉,他以爲會看到雲翊不同以往的表情的,沒想到還是一樣。
“二弟,我有事,先走一步,蘭蘭就在這裡等雪染姑娘的。”後一句話是對凌蘭說的,但是話中的暗示讓人不得不正視。
凌蘭微微點頭,他的用意她明白,不過是想要在暗處看清她和雲翊的關係,不過,她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雲靖拍了拍雲翊的肩膀,立即離去,沒有再看凌蘭一眼,對於她沒有絲毫的挽留,他還是有一些介意的。
青嵐,在周圍佈下結界,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和雲翊的談話。
青嵐點點頭,立即施法。在別人的眼中,他們兩人只是生疏的品茶,沒有多說一句話。
雲翊和凌蘭兩人呆在結界中,相對無語,只是很淡然地喝茶。
即使淡定如凌蘭,在這一刻,也有些意外的焦躁。
“聽說……你要上戰場了?”凌蘭低下頭,眼波
輕輕流轉。
雲翊的眼眸有些淡淡的光彩,他直視着凌蘭,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卻發現,她沒有任何心緒。難道她一點都不擔心?他不由地皺眉。
“啊!”他點頭。
“要多久。”凌蘭猛地擡頭,面對雲翊的時候,她總是保持不了那份心性,“我的意思是,額……你有把握嗎?”在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麼之後,她立即改口。然後立即低下頭。
雲翊看她這個可愛的樣子,不由輕笑出聲。她還真是可愛。
“你笑什麼?”凌蘭心中有一絲懊惱,怎麼總是在他面前失了自我。
“你,還是一樣,那麼可愛。”他的笑意未減,雙手覆上她的臉,“你的笑容,永遠那麼美。”那麼燦爛,如果可以,他願意失去所有,爲了保住她的笑容。
凌蘭擡頭,怔怔地看着他,自己的手握住她在自己臉上的那隻手,將拿下之後,輕輕站起身,轉身,背對他,“不要再說這種讓我誤會的話了。如果不喜歡我,就不要再說了。”況且,我們之間,以後還能夠不顧一切嗎?中間隔了一個雲靖,還有一個雪染,將來我離開,你恐怕再也不能第一眼認出我了吧。
“我喜歡你。”他的眸子多了一些光彩,輕輕環住她的腰,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頭上。“我愛你。”
三個字,讓凌蘭的身體一僵,她的眼中有些不可置信,可是,心裡的相信卻怎麼也抹不去,她相信他,只要他說,她便相信。
她的眼中多了一絲晶瑩,她轉身,埋在他的胸前,眼中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如果早一點說,她便不會那麼絕望,可是結局還是不會變。她還是會爲了他嫁給雲靖,到時候,兩人反而會傷得更深。青嵐說過,國師的力量太強大,只有身爲蘭姬的她纔有能力對付,他也不是對手。
而他,似乎一直反對她和雲翊,到底是爲什麼?
“不要哭了,我希望一直能夠看到你的笑容。”這便是他所有的希望。
凌蘭擡起頭,看着他,臉上依舊沾着淚痕。
雲翊拿出手帕,幫她擦乾淨臉上殘留的淚水,露出安慰的笑容。
他扶着凌蘭坐下,然後蹲在她的面前,脫下她的鞋,檢查了一下她的腳,只是輕微的扭傷。
凌蘭羞紅了臉,原來被喜歡的人這樣看,確實會害羞的。而她,一直都知道他是個不受世俗束縛的人,可是沒想到,他居然那麼大膽。畢竟,古代女子的腳是不能隨便給人看的。
“怎麼了?”雲翊幫她穿好鞋,坐在他的身邊,颳了一下她的鼻子,從未看到她害羞的樣子,現在看來,也別有一種韻味。
凌蘭搖搖頭,將頭靠在他的肩頭,閉上雙眼,臉上的笑容隨即消失,而是換上了一種淡淡的傷感。若我不是蘭姬,不是鳳凰星,該有多好,她只是想做一個平常人。
雲翊,千年之後,你我兩兩相忘,再次相見,你還能認出我嗎?
千年之後,你還能認出我嗎?
凌蘭猛地睜開雙眼,這句話,似乎在哪裡聽過。可是又聽不真切。她好像對誰說過這句話,可是,又好像是別人對她說的。
“怎麼了?”雲翊看着凌蘭這個樣子,有些不解,以及……淡淡的不安。
“雲翊,若是我死了,離開了,你還會記得我嗎?”她有些擔憂,若是她離去,在知道雲翊對她也有情的情況下,她一定會來找他。
“說什麼呢?”雲翊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他眸中的寂寞在遇到凌蘭之後便消失,可是這一次,凌蘭給他的感覺,她好像隨時會消逝。
他一定會給凌蘭一個美好的夜晚,如果他奪得了皇位。在遇到凌蘭以前,他對皇位一點興趣都沒有,可是在她嫁給大哥之後,他發誓,凌蘭一定是他的,只有有了權力,才能夠將自己所愛的人放在身邊好好保護,一開始是他爲了那個責任猶豫了,現在……他想開了。憑什麼魚和熊掌不能兼得。
他偏要試試。
“雲翊,若有來世,你一定要第一眼便認出我,不然我就不原諒你。”不原諒你將我推給別人。
“我一定會在第一眼認出你。”因爲世界上只有一個你。那麼獨特的你,我怎麼可能認不出來。若是時間能夠迴轉,我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將你留在身邊,不會讓你和大哥成親,也不讓你難過,我只希望在你的臉上看到笑容,只屬於我一個人的笑容。
“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約定,你不可以忘記哦。”凌蘭露出笑容,伸出小指,與他拉鉤。
雲翊失笑,但還是伸出手,和她做了那個約定的動作。
凌蘭的頭靠在他的肩頭,背後是一片長青的竹林,做着背景,形成一幅唯美的畫面。若是沒有人認識他們,誰都會認爲,他們只是相愛的一對普通的情侶。雖然男的俊朗,神情略帶憂鬱,可是他眼中的滿足感卻掩藏不了,眼中除了女子的身影,誰也代替不了。
沫沫,至少他還是愛我的,我有了希望不是嗎?
青嵐,謝謝你,謝謝你,不顧一切地幫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