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你醒來,我們就在一起吧

在去醫院的出租車上, 沈薇其實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她其實真的不曾怪過,怨過,恨過薛遠。如果一定要說怪, 她怪的只是上蒼的不公, 以及緣分的造化弄人。

她是決心離開薛遠, 但是她心裡卻是盼着薛遠可以過得好, 甚至是比她自己還要幸福。

看着醫院病牀上躺着的人, 內心有一種不可名狀的東西在涌動。她自己也形容不大出來這種複雜的感受。想哭,但是卻又沒有眼淚。

轉身去問門口的護士說:“病人怎麼樣?”

“還沒渡過危險期,頭部受到了撞傷, 病人要是48小時內能醒來,經過調理的話就沒什麼太大的問題, 就怕醒不過來。”

沈薇一邊聽着護士的話, 手卻緊緊攥着衣角, 等到醫生離開,她才發現, 自己的手心已經被汗水浸溼。

儼然如同電視劇裡面的橋段,只不過裡面躺着的人卻幾乎沒有親人。

沈薇靠在醫院走廊外的牆壁上,只感覺身體脫力。

爲什麼,爲什麼老天一定要這麼不公平。

此時此刻,沈薇覺得世界是灰暗的, 但是她完全不知道, 躺在病房內的薛遠內心更加煎熬。薛遠以爲她走了, 以爲她就這樣狠心丟下他走掉了。

差不多過了兩個小時, 沈薇才重新回到了病房。

在病牀旁坐下, 沈薇雙手握住的薛遠的手。男人的手指很長,但是手很冰, 一如既往的冰。她還記得小時候的時候,她喜歡幫薛遠暖手,這幾乎是跟正常的情侶相反的配置。後來慢慢成長,薛遠也淡出了她的生活,她也不記得是從什麼地方知道的,男人手涼大部分原因是腎虛,然後又聯想到薛遠,不禁覺得自己想法太不純潔了。

幾個月前,兩個人一起出去旅行。在回去的路上,沈薇還握着他那冰涼的手說:“網絡上說的不準。”

薛遠一臉迷茫的看着她,不明白她說的意思。

“網絡上看到的,說手涼的男人腎虛。”沈薇倒是很直白地說出來。

這句話倒是讓薛遠的臉色變黑。

沈薇連忙解釋說道:“我沒說你腎虛,我的意思是,網上說的不準嘛。”

“你呀你,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我貧血,血液循環不好,加上這些年營養不良,身體也一直都有點亞健康。”薛遠點了點沈薇的腦門說道。

沈薇還記得當時她接話說道:“你放心,我之後會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

想到這,沈薇看向躺在牀上的男人,突然覺得自己的那句話真的很可笑。牀上的男人臉色很差,連眼睛都略有深陷,臉龐也更加瘦削。

薛遠的車禍確實是裝的,但是這陣子發生的種種事情,確實給了他很大的打擊,讓他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當然這一切在沈薇看來,都是心疼的。

沈薇看着牀上的男人彷彿自言言語,又好像是對男人傾訴道:“薛遠,你還記得我準備出國那會兒嗎?那時候我們兩個吵架,然後互相不見面。其實我知道你當時說‘厭倦我’什麼的都是氣話,你是爲了我好,我都知道。但是你知道我的小孩子脾氣,我可能在外人眼裡一直都挺獨立的,但是在你面前我只想當那個小女孩,所以我等你來道歉。但是你個天殺的,居然真的就不過來找我。”沈薇說道這裡有些哽咽。

但是依舊接着說道:“後來,我沒辦法就跑去找你。我知道你想讓我出國,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我當時想把我自己給你有錯麼?你爲什麼就把我推開,其實我只是想讓你負責而已,我要讓你這輩子都對我負責。但是你個傻子居然把我推開。薛遠,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當時沒有推開我,我們兩個人兜兜轉轉,怎麼會有今天這種情況,怎麼會把彼此都搞的傷痕累累。

你知道嗎?剛剛到國外的時候我承認我是跟你慪氣,不聯繫你,也不讓任何人提起你。但是我心裡真的沒放下,我怎麼可能放下,你幾乎伴隨了我整個童年,整個青春。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自己當時爲什麼不聯繫你,導致我之後再想聯繫你的時候卻根本聯繫不到。

我其實很矛盾,很矛盾。這麼多年了,我真的以爲自己就放下了,淡然了。看到我兒子其實我滿腦袋想得就是怎麼跟陸成把日子過好。但是我卻這樣失敗,可是你知道嗎?其實我很自責,我這段失敗的婚姻,我以爲所有的錯誤都在陸成,但是其實我纔是那個罪魁禍首。我的歉疚,不僅僅是對他,包括對我自己。甚至是我看到你的時候我都會矛盾,我總覺得是我對你的放不下造成了我婚姻的失敗,在這種巨大的痛苦之中真的很難熬。

然後你太太在這種情況下又過來找我。你知道嗎?我真的快承受不住,就好像跟你在一起是罪過一樣,就好像如果我們真的在一起了會下地獄一樣。我以爲我不能毀了自己的婚姻再去毀掉別人的婚姻。

所以我纔會對你說出那般決絕的話。但是,薛遠,我放不下你。無論我多麼努力,無論我多麼想恨你,我都恨不起來。

你還記得你曾經跟我說過要順應自己的內心嗎?我一直都做不到,外界的種種因素讓我沒辦法放棄所有世俗的眼光,就那樣放縱自己跟你相愛。”

“但是,如果你醒來,我們就在一起吧。”

“只要你醒來,我再也不要跟你分離。”

薛遠就這樣聽着沈薇絮絮叨叨地說着往事,就好像在聽故事一般,聽沈薇跟他講這些年的種種。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空白其實太大,無論是出國留學的那些年,還是沈薇結婚後的這些年,這空白,沈薇就好似在一點點填補一般地訴說着。

沈薇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

她只知道自己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斜靠在男人病牀邊,男人的手放在她的頭髮上輕輕撫摸着,眼神充滿了無盡的愛意。

沈薇一下子有點沒反應過來,但是有一瞬間,她猛地起身,朝門外大喊:“護士,護士,病人醒了。”

卻猝不及防地被薛遠拽到懷抱裡。

“你有事沒事?哪難受嗎?”沈薇忙問道。

“沒事,讓我抱你一會兒。”薛遠的聲音很低沉,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

多久沒有這樣被男人抱在懷裡,他們兩個人都不做聲,但是此時此刻兩個人就好像不需要任何語言的交流,因爲他們的心在一起。

薛遠和沈薇是被門口的咳嗽聲才中斷了擁抱,沈薇從薛遠的懷裡掙脫,看向門口的來人。

“小博!”沈薇驚訝的說出聲音。

“瞧你們這甜膩樣,我說你怎麼不多裝一會兒,我還以爲你準備裝個幾天,聽更多肉麻的表白呢。”小博瞧兩個人這架勢直接拆穿了事實。

薛遠的臉色轉黑,瞪着小博示意有他好受的。

然後沈薇看向兩個人之間眼神的互動,又想了想剛剛小博的話,瞬間她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剛剛要破口大罵,就聽到薛遠的聲音:“我怎麼捨得讓她守在我旁邊遭罪,她是我的女人,我可捨不得。”

“誰是你女人?薛遠,你居然騙我,這種事兒你居然騙我。”沈薇說着就起身要走。

卻被薛遠拽住了手腕,然後聽到身後男人裝可憐的聲音:“你不能耍賴啊,我躺在病牀前明明就聽到你說,只要我醒來我們就在一起的,現在我醒了,你抵賴也沒用。”

薛遠向來不是那種能撒嬌裝萌的男人,但是此時此刻就像小動物一般的賣萌語氣,讓沈薇不怒反笑出來。剛想回頭罵他幾句,就聽到小博說道:“薇薇,給你介紹個人,我未婚妻,現在可以直接叫嫂子了。”小博指着旁邊穿醫生大褂的女人說道。

沈薇回身微微點頭,嘴角勾起微笑說道:“額。嫂子好。我叫沈薇。”

然後又對小博吼道:“敢情你們這是拖家帶口的騙我,把我往溝裡帶是吧。”

“哪能啊?我們這可是成就了一樁姻緣。而且,要我說啊,你要是不跟薛遠在一起,他現在不出車禍,以後也沒準。”小博嬉皮笑臉地說道。

沈薇不做聲,回頭看向牀上依舊穿着病號服的薛遠,滿臉地笑容說道:“等回家再收拾你。”

薛遠拉住沈薇的手說道:“只要你不再離開我,收拾我一輩子我也願意。”

“誒呦喂,太肉麻了,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你們倆趕緊收拾東西回家纏綿去,纏綿完了別忘了請我們倆吃飯,好好謝謝我們這兩個促成你們姻緣的大功臣。”小博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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