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5章 好萊塢狂想曲(五十三)
席勒大概能理解洛基所說的邏輯了,在很長一段時間,大概是他們從少年到青年的這段時間裡,洛基的身份很尷尬。
當他們是小孩的時候,他們沒有任何義務和責任,畢竟阿斯嘉德就是再喪心病狂,也不可能讓小孩上戰場,據席勒瞭解,阿斯嘉德的生育率很低,每個孩子都是寶貝,他們兩個人的童年也算是在無憂無慮的環境下度過的。
但是一旦他們開始長大,他們就有了必須要承擔的責任,那就是像每一個阿斯嘉德人一樣,用戰功爲他們的國度添磚加瓦。
戰爭是一臺一旦開動就無法以正常方式停下來的機器,每個被捲入其中的阿斯嘉德人都有苦衷,都身不由己,但也都享受着戰爭紅利帶來的好處,自然也就不可能獨善其身,奧丁也是如此。
作爲君王,既然是他開動的這臺龐大無比的戰爭機器,那他的兒子也就必須得會開這臺車才行,托爾作爲奧丁選定的繼承人,他必須得早做準備,以便從他父親手上接過烈馬的繮繩。
洛基不是繼承人,準確點來說,奧丁不能讓洛基繼承阿斯嘉德,因爲不論是體質還是身份,他都承擔不起這樣的責任,所以他最好離這些事遠遠的。
哪怕他想做,奧丁也一定會早早地把他排除在權力中心之外,這樣對所有人都好,托爾能夠更好地承擔起責任,洛基沒有嘗過權力的滋味,也不會有得而復失的失落,奧丁本人也能夠平穩地將阿斯嘉德交到繼承人的手上。
這其中唯一有所犧牲的就是洛基,因爲在阿斯嘉德的大環境之下,每一個人都必須爲了勝利作出貢獻,如果你不能打仗,那你就去管後勤,如果你管不了後勤,你就去搞科學研究,如果你連研究都搞不了,那就待在家裡生孩子。
但以上這些洛基全都做不到。
首先,因爲體質問題,他就不能打仗,他的欺詐魔法不適合正面戰場,根本沒有阿斯嘉德人跳幫戰的效率高,要強行操作也是出力不討好。
他也不能管後勤,這方面一直是弗麗嘉在負責,只有神後纔有資格分走神王一半的權力,一個王子是不行的,奧丁不會給洛基這種似是而非的念想。
科學研究他也搞不了,因爲阿斯嘉德絕大多數的武器和飛船都依賴於神力,洛基的神力本來就弱,大多數實驗他都參與不進去,剩下的也和後勤工作一樣,掌握武器也是進入權力核心的門票,奧丁不會給他這樣的念想。
那就只剩下了一種方法,那就是繁育後代,雖然那個時候的洛基並不知道自己是冰霜巨人的後代,但他也知道自己這種先天性的衰弱,有一定的可能遺傳給後代,那不光無法爲阿斯嘉德添磚加瓦,還容易拖後腿。
但是洛基對於後代一直有一種執念,就像他很容易接受了海倫的存在,就像他現在寧可跨宇宙相親也要弄出個孩子來,甚至失敗了好幾次都不放棄。
席勒以前一直以爲他把自己的生育價值看得這麼特別,是像某些人類父母一樣想用孩子來彌補自己的不足,實現自己的願望。
人們總是會有這樣的願景,希望把小時候的自己再養大一遍,用一種全然不同的沒有遺憾的方式去補足自己不夠幸福的童年。
洛基本來也該是這樣,以這樣的身份存在於阿斯嘉德當中,他一定有太多總是會入夢的遺憾,如果有了後代,他就可以去彌補這些遺憾。
但是現在看來好像並非如此,他並不需要把自己再養育一遍,因爲一直有一個人在以正常的方式養育着他,那就是他的哥哥托爾。
有的時候席勒也很難辨別出托爾到底是真的單純還是大智若愚,又或者他其實本來就是兩者的結合體。
從古至今,能在複雜的皇家權力鬥爭當中只扮演最單純的哥哥的角色的人屈指可數,托爾就是其中一個,而且從始至終堅定不移。
在其他人那裡,洛基有很多的身份,比如不能夠接觸權力的非繼承者,體弱多病的魔法師,不那麼受歡迎的二王子,但旁人對他的這些認知好像都是影響不了托爾,甚至連奧丁對洛基的認知也影響不了。
托爾對待洛基的邏輯和其他人始終不在一條線上,他排除了所有複雜的身份認知,堅定且堅決的只把洛基當弟弟。
這樣來看,他很多驚世駭俗的舉動就有了解釋,他把洛基帶到前線並不是什麼爲了向奧丁表達不滿,或是爲了震懾其他人,他只是想讓洛基鍛鍊身體,因爲他曾經也通過戰鬥和鍛鍊獲得了更好的體質。
他放任洛基的惡作劇,不是因爲想要縱容洛基或是捧殺他,也不是因爲他真的蠢,沒有能力去拆穿,而是他只是想讓着他的弟弟,不和他計較。
他讓洛基當親王不是因爲洛基有這個能力,或是除了洛基之外沒有更好的選擇,而是因爲他信得過洛基。
那些本應該出現在洛基人生當中的遺憾,在托爾的這種態度裡,看上去也沒那麼需要彌補了。
那麼再反過來看,洛基想要一個孩子的舉動或許動機恰恰相反,如果托爾生了一個孩子,他也生了一個孩子,那這個世界上或許又會有一對他們這樣的兄弟。
洛基認爲這是一件幸福的事。
說什麼想用孩子來牽扯托爾的注意力,其實本質也不過如此,洛基越來越着急,可能也不是因爲什麼弗麗嘉對於他終身大事的催促,純粹就是因爲托爾的孩子快生了,他要是再不生,兩個孩子的年齡可能會差距很大,玩不到一塊去了。
洛基其實很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一個和自己一樣的童年,剛得出這個結論的時候,席勒覺得很反直覺。
因爲從大衆認知的角度來講,洛基的童年過得不是很快樂,畢竟他體弱多病,總是不被選擇的那個,什麼地方都比不上自己的哥哥,這其中的每一條對於童年來說都是揮之不去的陰影。
一般來說,這樣的人生育慾望會下降,就像一個原生家庭比較不幸的人並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重蹈自己的覆轍。
但是洛基竟然覺得這樣的童年很幸福,他希望一個孩子的到來能夠重現這一切,哪怕這個孩子很有可能和他一樣,體質也沒有那麼好,但他相信他可以得到和當年的自己一樣的快樂。
也就是說,在洛基眼裡,當年奧丁的不選擇,阿斯嘉德人的不認同,生病的虛弱和折磨,這些所有的負面情緒加起來,與托爾帶給他的正面情緒相比都不值一提。
席勒是真的有點好奇托爾是怎麼做到的了,畢竟他雖然是洛基的心理醫生,但是也確實沒有插手過這兄弟兩個的私人生活,在洛基的隻言片語當中,托爾就是個莽夫和蠢蛋,從來沒什麼好話。
好不容易有回到過去的機會,席勒倒要看看托爾有什麼魔力,洛基可不是那種非常容易滿足的人,或者說他和席勒有本質上的相似之處,兩人都很貪婪,對於感情的需求稱得上是慾壑難填。
過了一會,門被敲響了,洛基一打開門,一個高大的身影把光死死地擋住了。
“你沒事吧?”托爾聲音悶悶的問道:“你到底怎麼了?希芙說你非得要穿那件破衣服,那有什麼好的?”
“跟你有什麼關係?”洛基翻了個白眼,走進了房間之內,托爾也走了進去,他搓了搓自己的鼻子下方說:“那個……你沒受傷,對吧?”
洛基微微的張開雙臂,托爾把他仔細的打量了一下,然後有點惱火的說:“那你爲什麼要告訴醫生們你受傷了?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騙人嗎?”
“那是他們自己診斷的。”洛基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他說:“我說了我沒病,他們非說我有病,還有那個海姆達爾……”
“肯定是你騙他們了。”托爾一臉“我還不瞭解你”的表情,他說:“就算沒騙他們,也是打算騙其他人,但是你可騙不了我,明天就跟着巡邏艦隊出去巡邏去,我走了。”
他轉身往外走,還沒走出門呢,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洛基一眼,洛基背對着他看向窗外,連個眼神都不給他,托爾只好站在門邊說:“你要是真的不舒服,那就後天去,但你不準再騙人了。”
洛基還是不理他,托爾站在原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轉身走了。
席勒在通訊裡說:“他這是什麼態度?憑什麼就認定是你騙人?”
“我沒騙人嗎?”
“啊?”
席勒一愣,然後說:“但是你沒騙那些醫生啊,是他們非要說你受傷了。”
“但我沒騙史蒂芬嗎?”
席勒略作停頓之後說:“但這也不是一碼事吧?”
“他也沒說我一定是在騙醫生,他知道我可能在騙其他人,甚至可能知道就是在騙那個和他打了一架的模糊影子,但是他沒阻止我。”
“所以呢?”
洛基站在窗邊看着從艦隊側面飛快滑過的星球,說道:“你和史蒂芬都沒有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我,阿斯嘉德的二王子,一個本來不會上前線的人最終出現在了前線。”
“今天打扮怪異,舉止異常,在小隊駐守據點的過程當中無故失蹤很長時間,緊接着就有神秘人襲擊了阿斯嘉德的儲君,口口聲聲質問托爾。”
“在被皇帝關進房間裡之後又一次失蹤,大搖大擺的私會艦隊的跟蹤者,回來之後拒不解釋,還打算把鍋推到重臣海姆達爾的頭上。”
“我問你,這事兒如果放在人類的皇室當中,我會是什麼下場?”
席勒的腦海當中瞬間閃過中華上下五千年中的無數片段,然後肯定的說。
“你還能站在這喘氣兒,奧丁和托爾高低得背一個優柔寡斷的罵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