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9章 繁星燦爛（二）
“從我父母死後，我就沒有一個自己的家，在寄宿學校的時候，我要和討厭的人住在一個宿舍，好不容易離開了那個學校，也只能在外面租房子。”
北極星用雙手捂住額頭，本能的擋住自己的表情，她說：”我曾經因爲能力爆發，而被房東趕出來過，半夜在紐約的街上流浪，我的能力能帶給我的，就只有讓我不要那麼冷，以及讓我可以不用像其他的流浪漢一樣，必須搶佔牆角，纔能有個地方睡覺。”
“後來，我去了X戰警，我承認，那裡是一個風氣很好的地方，所有人都對你笑臉相迎，哪怕偶爾有矛盾，X教授也會盡可能的調解，讓雙方都滿意。”
“但我就是沒辦法待在那裡，我就是……不能……你明白嗎？待在那裡的每分每秒，我都覺得很焦慮，和那裡的每一個人說話，都讓我覺得很痛苦。”
“再後來，我離開了X戰警，所有人都不理解我，回到兄弟會之後，情況也並沒有好轉，我一點都不想看見埃裡克，不想看見他那副表情……”
“再後來，變種人走出了地球，來到了仙女座星系，我們獲得了一塊非常漂亮的空島，我開始幻想在那裡有一個自己的家，一個溫暖的房子，佈置成我喜歡的樣子……”
北極星輕輕用手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說：；爲了這個目標，我愛上了那份工作，儘管那也沒什麼特別的，甚至十分枯燥無聊。”
“有埃裡克在，我根本不用幹什麼活，每天就是重複的搬運和拼接，我說我想要什麼形狀的建築部件，埃裡克說不行，不知道爲什麼不行，但總之就是不行。”
北極星吸氣都有些顫抖，她說：“或許是覺得我太多事了，每天都有稀奇古怪的想法給他添亂，於是他就把我趕了回來。”
“我回到了自己以前租住的公寓裡，然後他又跟了過來，我知道他想做什麼，我知道他想痛斥我給他惹了麻煩，我不回學校讀書，也不好好工作……”
“我真的希望，他消失在我的生命裡，不要再出現了！”北極星抿着嘴說：“但他每次就這樣闖進來，然後對我現在的生活一通指手畫腳……”
席勒看着北極星說：“你覺得呆在X戰警那邊讓你感覺到很痛苦，能說說爲什麼嗎？”
“我不知道。”北極星搖了搖頭說：“我只覺得那一切都很虛假，甚至爲此而感到憤怒……”
“變種人的未來、我的未來，從我記事開始，我就在思考這些問題，和X戰警裡的人好像並不喜歡討論這個話題，他們喜歡着眼於當下，覺得車到山前必有路。”
“但我知道，沒有更多的路了，他們在麻痹自己、慢性死亡，我想提醒他們，可我不想做那個掃興的人，如果他們覺得，在毀滅之前，也要做最後一個美夢，那就讓他們去做吧。”
”你覺得你比他們清醒嗎？”席勒問。
“我只是比他們有更多的體驗。”北極星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指說：“能進入到那個學校裡的孩子，父母都還算疼愛他們，讓他們去上學，就算父母要拋棄他們，X教授也會關心他們……”
“以至於他們沒有發現，變種人的處境，就和我曾經的處境一樣，我們可能隨時會被趕出去，他們一直在想方設法把我們趕出去。”
“可我們中的許多人喊着，只要我們好好表現、討好房東，就能夠留下，也有人說，我們應該制定法律，既限制房東，也限制我們這些房客，還有人說，我們就是不搬走，誰能把我們怎麼樣……”
席勒用筆尖輕輕敲了敲桌面說：“你在這番話中，使用了‘你們’和‘我們’，你覺得變種人和人類其實是兩種生物，對嗎？”
“我知道，現在主流的論調是變種人是人類演化而來的，所以，我們應該是一個種族……”北極星搖了搖頭說：“但事實就是，我們既不一樣，也不適合生活在一起。”
“可能這話很難聽，但我真的已經受夠了和螞蟻生活在一起了，我不是在辱罵普通人，但你要我怎麼控制力量，怎麼集中精神，才能確保一絲力量都不會外泄？但凡只要有一絲力量失控，就會導致成千上百的普通人死亡。”
“難道我就應該天天什麼也不幹，關注自己的力量擴散，關注每一絲磁力的變動，來保護普通人的生命？否則就會被各種謾罵？”
“別說他們曾經得罪過我，就算沒有，我也不可能過這樣的生活！”
“好了，洛娜小姐，你不要激動。”席勒安撫了一下北極星，然後說：“我們把這分爲兩個問題來看，一方面是你對於你父親的感情，另一方面是你對於變種人未來的憂慮。”
“我們先來看第一個問題，我們先忽略你的身世問題，只說你們現在的相處方式，據你剛纔描述，萬磁王埃裡克一共對你說了兩句話，你覺得這正常嗎？”
北極星盯着席勒。表情似乎在說“這有什麼不正常的？”。
“我的意思是，按照常人的標準來判斷，父女久別重逢，應該是這樣的場景嗎？”
“我沒把他當父親，我看，他也沒把我當女兒。”北極星把頭撇到了一邊說道。
“我們要先弄清楚一個因果關係，到底是你沒把他當父親，他沒把你當女兒，才導致你們相處的方式是這樣的，還是你們相處的方式是這樣的，才導致你不把他當父親，他也不把你當女兒？”
席勒的這番話說的有點繞，北極星沉默了一下，說：“我不知道，反正，從我認識他，就是這樣。”
“好吧，我不說他是你父親，甚至不說他是你朋友，只說他是一個陌生人，你覺得，如果是我們在某個公寓裡恰巧碰見了，對話形式會是這樣的嗎？”
“他根本就不正常！”北極星接着席勒的話說：“我這輩子遇到過很多人，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像他這樣，每天只會板着臉，指望你去領會他的眼神，不管什麼事，都不願意多說一句話！”
“你說到了重點，小姐。”席勒笑了笑說：“他並不正常，那你呢？”
北極星剛要說話，席勒就在她前面說：“面對一個還算熟悉的人的突然出現，你的第一反應是抗拒、第二反應是攻擊、第三反應是故意去激怒他，你不覺得你的行爲有些問題嗎？”
北極星咬着嘴脣，搖了搖頭，說：“我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我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席勒點了點頭說：“我說的問題，不是說你是個瘋子。或者精神不正常，而是指，你沒有意識到驅動你做出這些行爲的情緒有問題。”
“抗拒、攻擊和過激反應，往往會出現在人們感覺到恐懼的時候，驅動你做出這些行爲的，不是對於萬磁王的厭惡或憤恨，而是恐懼。”
“我……”北極星剛想開口反駁，可卻突然停頓住了，她耳邊響起了，昨天晚上，那串鑰匙落地的聲音。
“嘩啦”一聲，一串鑰匙掉在了地面上，然後又飛了起來，懸停在了查爾斯的面前，萬磁王開口說：“就是這樣，她在怕我。”
查爾斯皺起了眉，他說：“洛娜並不膽小，也不像某些孩子那樣畏懼戰鬥或受傷，她向來敢打敢拼，非常堅強，爲什麼會害怕你？”
萬磁王沉默的看着查爾斯，似乎是在等他給出一個答案，查爾斯想了想說：“恐懼這種情緒，往往是在一次劇烈的衝擊之後，留下痛苦綿延的傷痕。”
“你可能並不是這次嚇到了她，或者說可能不是在她長大又和你重逢以後，才嚇到了她。”
萬磁王皺起了眉，查爾斯對他說：“仔細想想，你和小洛娜第一次見面，你說了什麼？又做了什麼？”
萬磁王逐漸陷入回憶的神色，與北極星沉思的面龐融爲一體，兩人在同一時間，在翻涌的記憶浪潮中，找到了那塊小小的碎片。
湛藍的天空與大海海天一色，不斷翻涌的浪花拍在海岸上，每一次浪潮都仿若印象派的筆鋒，肆意揮灑，卻精妙絕倫。
距離海岸不遠的一處懸崖上，一處殘骸冒着滾滾的黑煙，兩個小小的黑影接近了這處懸崖，年輕的萬磁王落了下去。
看着那堆殘骸，他隱約的聽到那裡面傳來了小女孩的哭泣，他伸手一擡，所有的飛機碎片全部飛到了半空，露出了藏在那裡的洛娜·戴恩。
當時，她還很小，坐在一片廢墟當中，像個摔壞了的洋娃娃。
就在這時，萬磁王的目光透過時間和空間，再次看向幼年的北極星，他發現，小洛娜含着淚花的眼睛當中，看向萬磁王的眼神，不是感激和慶幸，而是深深的恐懼。
“那個時候，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變種人……”北極星死死的咬着嘴脣說：“一個身穿黑袍、戴着頭盔的怪人，從半空中落了下來，然後把我周圍的所有東西都清空了……”
“他向我走過來……走過來……就像一個怪物！！！”北極星的身體開始發抖，她的一隻手死死地抓着桌子的邊緣，然後說：“他鎖死了附近的全部磁場，我根本無處可逃，我動不了，甚至說不了話……”
“就像昨天晚上，他控制了周圍全部的磁場，我無力和他抗衡，我只能要求他離我遠點……”
北極星的手死死的捏住拳頭，指節開始泛白，她說：“我會尖叫，是因爲我知道，除了尖叫着讓他滾遠點，我也做不了別的事了……”
“別再回憶了，洛娜小姐。”席勒嘆了口氣說：“放輕鬆點，因爲我們要來討論一下這種恐懼的成因了。”
“有什麼成因？北極星有些面色發白，她說：“就是因爲那個獨斷專行的怪物，和他的強大力量……”
令他沒想到的是，席勒卻搖了搖頭說：
“不，你恐懼的不是萬磁王……你恐懼的是變種人，和他們無人能敵但卻隨時可能失控的強大力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