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還是抽空去大世界面試去了。因爲長得像是能哄人的樣子就留下了他,只是想着乾爹刻板嚴肅對於這種場合,所以就沒告訴乾爹,倒是跟張慧說了,她沒多說什麼就只是讓大白注意點別惹事。
就這樣一日復一日的過着,大白他們換了宅子,喬遷之喜,當晚爺倆還喝了點,就問起來爲什麼薪水這麼高,是不是幹了什麼勾當,大白坦白說去新世界幹了半年,乾爹甩了他一耳光,摔筷子走了。張慧想要安慰他,沒由想,大白拿着褂子就走了,大晚上的伯煜哥能去那?張慧想着梅雨季就追了過去,張慧在後面追了好一陣,大白氣沖沖的走着轉了彎,又怕張慧在後面跟着遇到什麼,大白猛停下負氣轉身返回去,在轉彎處跟張慧撞了個滿懷,天已經很黑了,大白離近了纔看到張慧已經哭了,又心疼起來。
兩個人在黑夜中站了好久,大白終究是在新世界做事的人,一個動作生疏的吻貼了過去,再看張慧,她多少有點不好意思,含羞到臉紅了,推開大白側過身去,大白要把她送回家,但是大白不想回去了,張慧那裡放心的下。於是兩人去了大白熟悉的大飯店,大白一人過去開房間,再之後張慧在上去,當晚張伯煜對張慧說不在大世界做事了,做個小生意好了,兩人就說着話聊着天,說着說着就都睡着了,第二天張慧已經起來了,像往常一樣吃了早飯,去到新世界換衣間換上鬆鬆垮垮的西裝,又坐在衣箱上擦了會鞋就開始上班了。
張慧還在想着改怎樣跟爹解釋爲什麼一晚上沒回家,可自己發揮到比想象的要自然,老爹也沒多問就過去了。
大白跟經理遞了辭呈,文筆是張慧代寫的,字好看極了,用話也講究。經理沒給批,耐不住大白是個不受管的人,三天兩頭的出小岔子給經理找麻煩,經理就應了,像大白這種好苗子也是喜歡,當月還多給了點錢。大白想起來是工作的最後一天了,就想站好最後一班崗,比以往勤快的很,還答應同事調到沒油水的前廳,前廳是賣咖啡的,偶爾也去給人泊車。
當時經理要抽兩個月的薪水送去學開車,還很不樂意,現在想想會一門手藝挺好的,不幹這個了,去公館當司機也行,比做腳伕好的不是一點半點,買輛洋車怎麼也得一百塊,租那是不划算的,就不考慮了。趙公館是不去的,像趙德績那樣的人子孫後代都是要被戳脊梁骨的,白公館也不去,他家的人兇得很。論家風還得是南公館,一家子都是文人,好主家沒人引薦也不好進,還有誰家能開得起洋汽車呢?剛成立的商會家有車,還不止一輛呢,姓什麼來着,人們喊他華北六爺。再之後沒了吧,再有就是租界那裡了,可不願意跟洋人處事了,大白躺在咖啡館沙發角落裡想着。
黃家那小子來了,他早知道,不用他起身去伺候,可現在。。。
大白起身躲在沙發後看了看,那老小子糾纏着店裡的一個顧客,這就很不對了。
像是個學生,穿衣打扮像留洋回來的小姐,黃小四在那裡一直搭着話,大白藉着送咖啡的當聽了一耳朵,什麼你爹我爹的;人兩個人認識,少爺小姐的也不好摻和,只要沒鬧起來就沒事,再說了那黃家可是出了名的跋扈兇狠。
可眼見那黃小四動作粗暴起來,上手抓住了那學生的手腕,好一番掙扎。
大白穿上工裝走過去觀望着,畢竟最後一天了,但沒發生什麼事也犯不上去稟報經理。
“他媽的,我管你爹是什麼意思,你今天要是不喝,你就走不了。”黃小四把碟甩過去。黃家的打手往店裡看着主子的眼色,準備隨時進來。
那個小姐,經過這架勢雖然有點嚇到,但可能他那個爹夠硬氣,站起來摔了黃小四一個耳光就要走,被黃小四拽摔在沙發上,一個手掐在她脖子上要打回去。
大白急急過去攔,並讓服務員去通知經理。
大白從身後抱住黃家少爺,“黃少爺,黃少爺您冷靜,有什麼非得跟個姑娘過意不去呢?”黃家的兩個跟從也進來了,黃小四轉身拍了拍大白的身板,帶着惱氣笑了笑,隨即一個拳頭衝着大白掄了過去。大白想到可能會捱打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勁頭那麼到,連連退步,直到扶上那服務檯。
那一刻大白也惱了,眼底的怒氣飄過,嘴裡讓打破了有點出血。一幫人就要把那女學生拖走。那女孩被這幫人就這樣帶走下場不敢想,不能發生這樣的事。
站住!!!
大白大聲呵止,這一出頭算是跟黃家結了槓子了。我新世界的領事在這你在這店裡就帶不走人。外面門侍聽到這話,就擋在門口不讓那些人走。
黃小四走過來,一副你是什麼玩意,想做英雄救美的英雄的狗東西,惡狠狠的看着大白,又要打一拳,大白握住他的手。
“黃少爺可以打我,但你就是帶不走她”。大白給那姑娘眼色讓她有機會就跑。
這時,經理已經過來了,看着是黃家的人,沒敢上去,但這好歹是新世界吳迎齊的地盤,端詳着那小姐,猜着是哪家的小姐,然後讓人去喊她家人去。再就是調來幾個人在門口,明擋路壯勢,暗在第一時間保護那個小姐,如果沒猜錯,她是顏會長閨女。
這次黃四掄來一拳,結結實實砸在大白身上,大白一動沒動。只不過是逞能,大白猛地咳了起來,血嗆到了嗓子。黃家打手看大白有點底子怕少爺吃虧,圍了過來,慌亂中有一腳踹到了骨頭上是實打實的痛。
“住手,黃寺正,你們這樣打人是要了他的命。”那個小姐沒走,她居然在勸架。
黃四給了跟從個眼色,他們把大白架起來,跪立在地板上。大白站起來“姑娘,你怎麼還不走,回家去喊人,我是抗打,但是不耐揍啊。”
軍兵的車剛開過去,又跟着一個老爺車退回來。
下來一個戴墨鏡穿雲紋褂的老爺,帶着拿槍的軍官就走了進來。丫鬟扶着小姐要回車上去。顏家小姐還要說些什麼,可礙於那個老爺可怕的臉色就先避了回去。過了會一個丫鬟進來等着那老爺解決完了再回話。
“你可真是膽大,你們黃家有幾個膽子,來爲難我家小姐。”這時是輪到那兩個打手跟黃寺正跪着。經理正要扶大白去醫院。“你小子也不許走。”大白一衆被那老爺喊住了。經理過來回話,軍官擋在前面,“咱家經理都掛彩了還是先送醫院吧。”那軍官“你先一邊休養會,用不了多長時間,又要不了他的命”,聽到這裡,纔回到那沙發上坐下。大白想着半鐘頭前還在這躺着等着下班回家吃飯,現在也是坐在這可捱了一身傷。
“給我家小姐道歉。”
黃四聽到以爲去外面車裡道歉,正要走。雲紋褂的老爺向下指了指,就這裡。"對不起,顏小姐"黃四扯着嗓子生怕聲音小聽不見,不能原諒他。只是根本就沒打算原諒啊。穿雲紋褂的老爺看向大白那裡,軍兵踹了黃四一腳。
軍官拍了拍腰上的槍,“有點誠意,別浪費大爺的時間。”黃四兒縱是一百個不服氣,還是跪下磕頭道歉。“錯了”軍官笑了笑“黃少爺看好了是哪裡,是給我們小姐道歉你忘了。”黃四順着手指看了看門口站着的丫鬟。用頭使勁叩地比過年跟他老子討壓歲錢都響。
顏小姐看這麼久還不回來,怕管家動怒連累了別人就又返了回來,軍官眼尖看到小姐返了回來,不好看到這麼...這麼暴力的一幕。踹了黃四一巴掌讓黃四起來了。
“小姐,你不該出現在這的。”那穿雲紋衫的老爺微微俯身說道。“小伯送那人去醫院吧,別再有事生事了”。
“好好好”那老爺看了本要走,又看了一眼大白,墨鏡微微滑了下來一點。“之後會有人來拜謝”就催促這小姐走了,那軍官還留在這裡,顏卿許本來還要親自跟去醫院的。算了今天闖了禍受了驚就讓緹子去醫院看望吧。
經理剛扶大白上黃包車去醫院,槍聲響,黃家老四做了命大的瘸子。
後來才知道,顏公館是商河財商裡勢力最大的之前一直在西洋,這裡一直是大爺在這裡打理,其他家族跟這個大爺客客氣氣的原以爲大爺就是個隱退的闊老爺沒想到只是個顏公館的管家。前一陣子顏老爺剛帶着妻女回來,顏夫人在船上受了風寒在回來的船上去世了。那軍官是華北軍區的少帥,此次來商河是來商談顏會長爲軍區募捐糧餉的事。
黃家知道都有這麼大來頭,真是有種打碎了牙往肚子咽的難受,因爲大爺臨走那句還要來拜謝大白那小子,也保了一命。可黃四姥姥家可不讓,第三天才找到亡命徒接上他家的“生意”,那如果大白住的老街走了水可就不賴誰了。
“經理,我不用去醫院,你給我折成錢票吧,我沒什麼大事。”車伕在聽着是否還要去醫院兩輛車並排走着。
“應該就是斷了根肋骨,我左胸這裡陣陣的痛,我去我們街上那袁老醫那拿兩包藥養養就好了。”
“醫院該去還得去,你這工傷經理我會給你報的。”說着扔個他一卷錢。大白瞬間忘了疼,急忙去接錢。
的確是斷了肋骨,還是兩根,腹腔還有點出血,當晚是回不去了,可醒來的時候,張慧正在牀邊陪着,沒過一會幹爹帶着早餐也來了。爺倆算是和好了。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身子好的快,但醫生建議還是多躺兩天。
張慧日常就是去租界授課,有時去的早了,那的小姐舞蹈課還沒下,張慧就在一旁坐着看那小姐伴着音樂的舞步,在心裡打着鼓。
大白趁着張慧不在,就想提一提婚事,找個媒婆過來說親。乾爹就坐在那打岔先說起話來。大白摸不清乾爹是個什麼意思,也就沒再提了,打算晚些問問張慧。
二驢從酒館裡出來,提了下褲,進了個衚衕像個賊似的沒了影,本來僱主給了他三百塊讓他再找兩個幫手,但是想來又不是什麼費勁的事。懷裡的酒瓶子要空了,兩眼擡不起來,甚至一度想明個晚上再動手,聽到落門的聲音,他先把繩子系在事先準備好的油桶上,猛地爬到牆頭上差點又跌下去拉着繩子提上去放到院子裡,聽到屋裡門響了一下,二驢趕緊從牆頭上下來,怕人剛睡下跑了出來他去拿了個鎖頭,進去把門從外面鎖了上,再等他把柴火放到窗外門口,汽油澆上去,已經能聽到裡面打呼嚕了,翻出來後,在衚衕口的馬圈裡躺下看着火光越來越大,開始擔心有人醒來撲火,好在過了好些時間,耳房都連帶着了起來,這時候就算有人救火也晚了,酒勁醒了些,天開始要下雨雷聲滾滾,二驢覺得不吉利打包行李離開了商河。
等張言白醒的時候,早就過了早飯點,餓醒了一動有點痛,前幾天不當回事沒好好養,今天都做不起來。想要喝水還行找點吃的,這時候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是大爺兒還有新世界的賈東飛,大爺在吃原本給張言白準備的早餐,涼了讓人再買點,吩咐跟班。賈東飛走過來,看張言白想要做起來就要扶他走起來,但是太痛了做不起來,就半躺着。
“經理”小聲點說,看了眼坐在沙發上的大爺兒,“這是怎麼回事兒”大白想着不至於是專門來看他的還有經理陪着來。
“額”賈東飛思量這,大爺兒走過來,扶了下賈東飛的肩。“行,讓爺兒跟你說吧”微微拍了拍大白帶上門出去在門口站着。
“張~唸白,對吧”大爺兒看着窗外不再看他“今有底下人來說黑馬衚衕走水了,是你家”
“我...”大白臉上帶着病態,着急的問“我家人呢?爺兒他們怎麼樣。”管家起身,許是引了雷,也可能是黃家尋仇或許都有,你家的房子燒的乾乾淨淨院子裡的老樹都讓燒沒了,至於裡面的人,管家轉身,“你可以讓大飛開車載你去看看,只不過今早巡捕房過去了。”
賈東飛看大爺兒出來,經理進去,大白硬是強起身,賈東飛快步過去扶,大白拽着他衣袖,自己都沒意識到眼淚下來,“帶我去,帶我去”大白推着經理想要去看。兩個人攙扶着大白,大白想着下過雨,不太能燒成什麼樣。車他都不用穿衚衕,從大道過去到那廢墟里,在大白還在找廢墟堆的時候,已經到了。
“原房東已經清理過了,錢你放心,大爺兒已經交代了。”
“這,這是我家”大白瞪大眼睛,“讓我下去,扶我下去。”
乾爹,張慧,大白不信。“經理”大白扭頭去求助賈東飛,你幫我刨刨,沒準他們沒深找,你在看看,那是張慧的屋大白指着東邊的廢墟,經理不在意泥巴會弄髒衣服,在被雨水泡着的磚瓦里找着。沒有什麼都沒,能燒的都燒完了。連帶路上的電線都燒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