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邊的地荒妹到不用操心,公公該做的都做了,別看他料理家裡的事心中沒譜,可地裡的生活卻料理的很周全,每天磨磨蹭蹭地不做這就做那,總沒有個歇閒的時候。
婆婆一病倒,家裡的生活就輪到荒妹了,倒不象跟慄平在的時候她什麼也不用操心,只顧看孩子。現在沒有那個福份了,謙謙纔剛能學會走路,啓啓還得不離懷地抱着,婆婆得用她伺候。
自己私攢的幾個錢還得給婆婆看醫生,一個剛剛進入生活的少婦面臨着這沒個奔頭的時光,心中總是參雜着一種失望的惆悵和憂戚的苦悶。
慄平死後,慄山就比以前過來的勤了,荒妹一家在慄山的手裡虧欠不少,一是近本家,二是人家慄山是一村之長,說不準那件事就要煩勞人家幫這幫那。
慄平死前借慄山的那筆錢還有安葬慄平的花銷,人家也沒有強要,只是慄太給打了個欠條就算認賬了,啥時有錢啥時還。
慄山在村裡算是個二乾子貨(做事魯莽),可在荒妹面前還挺穩重,荒妹也很尊重這位堂哥,遇到啥事也先問他,家裡沒了丈夫,更是沒有了主心骨,他是兄長,問他也很正常。
公公在家閒坐的時候話語很少,慄山坐下來就是跟荒妹搭訕,還幫荒妹做這做那。特別到了晚上,一坐就是幾個小時,有時候公公自個兒就去睡了,也不跟慄山道什麼晚安,剩下的時間就由荒妹陪着慄山說話。
人家好心閒坐嘮些家常,荒妹也不好意思攆人家走,坐到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家裡有個電視,也算有事做,夜裡因爲慄山坐着,就養成個看電視的習慣,直到看完看盡。
成了寡婦的女人在村上一些光棍們眼裡就算一個熱門子貨,荒妹在窪莊才只是一個剛過門三年的少婦,她那種俊俏雅典的魅力一點都沒有減退,相反她的體態更變得豐滿成熟。
那些注目她的人對待她就象褐色貧瘠的土壤裡閃耀的一塊金子一般。
辦罷喪事過去三月,窪莊的幾個媒婆幾乎快踢斷了荒妹的門檻,起初荒妹還熱情地去照料人家,好歹是給自己辦好事的,不過提到說媒的事,荒妹都好言拒絕了。
慄平爲了她放棄了學業,死後纔剛剛三月,婆婆又臥牀不起,自己又咋忍心離開這個家呢,即使有那個意思也要等過了慄家這個危難時候,再說她還有兩個未滿三歲的娃兒,誰肯養活她兩個娃兒跟她過呢。
其實荒妹心中畢竟還掛念着一個人,那就是黃原原,當初還一個勁地去告他,現在又失神般地想他,真要象慄堂人所說的那樣,慄平的死跟原原無關的話,那又該多好呢。
再說大女兒也是黃原原的,要是跟他過的話最起碼女兒不會被人嫌棄。
“弟妹,給你找婆家兒的媒婆來過?”慄山每天都是這樣,來了問這問那的,有時候帶過一股酒氣來,荒妹就感到很嘔心。
自開了窯慄山就沒在家安過竈,大部分時間都在礦上吃,縣裡鎮上的人下來就一整天地陪着喝酒。檢查窯的下來也離不開他,縣上來窪莊辦公事的也不少,都由慄山陪着,他倒是每天酒肉穿腸過的開心。
有時候慄山喝的酒多了,就來荒妹這裡胡吹一起,吹累了就躺在荒妹家的炕上睡,弄的荒妹就強熬着等他醒過來。
時間長了荒妹就從心裡討厭他,討厭他那枯燥乏味的說話,討厭他那雙與衆不同的眼睛,那雙眼睛看她時就像一潭湖水象要把你全部吸進去,她還討厭他的笑聲,他一笑起來那裡邊就會流露出猥褻的音調,就象年深日久的黴斑又顯現出來一樣。
“荒妹,媒婆來了,你的意思呢?”慄山在最近這幾個晚上老是念叨荒妹找婆家的事,前幾晚他是揹着荒妹問公公的,公公說荒妹是個大活人,咱能管住嗎,找人也是遲早的事。
再問又得不到個所以,他又去問躺在炕上的婆婆,婆婆說荒妹沒那個意思,荒妹很孝順,就是荒妹有那個意思也沒有辦法留住他,慄山借自己是兩位老人的堂侄,似乎這個家裡的事都因該有他管的一份。
荒妹見慄山老是問她這個,別人問她還覺得沒什麼,這慄山是她的堂哥,問起這些來荒妹就覺得很彆扭,就只好答仙一句:“能擋住人家來嗎,我什麼意思也沒有。”說罷就找點事情去做。
慄山坐着沒意思就跟謙謙玩,抱着謙謙出去一會就回來,謙謙手裡就會握着一快糖,一個小玩具。計劃生育的時候,謙謙過繼在他名下了,還在戶口簿上登記了,慄山給謙謙買這買哪似乎就是他分內的事,是無可置疑的。
其實慄山早有他的意圖,慄平活着的時候他對荒妹就垂涎三尺,在青年之家時慄山作爲一個領導非常樂意參加在這個團體裡,那也是他衝着荒妹她們來的,那裡有他強烈的印象是一種沒有目得的,然而又是無所不及的誘惑。
沒想到荒妹還會嫁到他慄家,更沒想到他的這個兄弟竟然會扔下她們母女三個走了。他不在乎這位不吃他那一套,總是回敬給他一種不在意的挑釁和蔑視的弟妹。越是這樣慄山就越想得到她。
慄山在窪莊是一個男的女的不敢強惹的人,他有一個樹高馬壯的身材,有滿腦子報復別人的點子,有窪莊村至高無上的權力,像先前的支書王耀虎都被他不聲不響地弄下了臺,誰還敢跟他鬥呢。
慄山是一村之長,又是村辦煤窯法人代表,有了窯集體就有收入,不像在集體隊裡的時候,都掙的是工分,想化點錢還得靠那些搞付業的,集體有了錢就等於他富裕了,村上的所有人就對他畢恭畢敬的。
慄山發誓要得到荒妹,慄平的突然離世給慄山真的是創造了一個最難得的機會,堂弟慄平沒那個福份跟荒妹廝守,他丟下荒妹走了,我這個做堂哥的就得保護這個家,照應這個家,不能讓這個家散了,家散了慄家連個根都不會留下,他就是不孝子孫。
黃原原沒想到那個被他瘋狂擁抱接過吻的黃小姐還會來救他,一個現實的“荒妹”再次從他的眼前若來若去,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把他無法控制的慾望之火又一次點燃起來。
只是她跟荒妹不同的是,她比荒妹多了幾分妖豔和幾分嬌氣,比荒妹單純而固執。而那種妖豔和那種嬌氣,卻能給人一種大膽的、敢於想象的近乎主動的追逐和愛戀。
黃原原裝出了那種可憐近乎祈求的樣子給黃小姐看,他已經領會到了這位黃小姐對他的另眼相待,她除非是看上他了,只要他稍稍動點真情,她就會成爲他的俘虜。
就這樣黃原原免去了幾個月的焦慮和困苦,他終於從那個石料廠解脫出來了,他跟黃小姐象一對哀情似火的戀人又一次進入凔平市,那個黃老闆竟對他這個嬌生慣養的女兒毫無一點辦法。
黃原原在黃柄那個旅店裡呆了一個禮拜,有吃有喝,每天稍微幹些雜活,他跟那位漂亮的“公主”黃茹玉小姐已經是形影不離了。
他領她在市裡逛街,她的胳膊挽住他的胳膊,坐在電影院的鴛鴦座位裡,這在當時對男女青年來說是最新鮮的又最是時髦的一件事情。
這城市跟農村比起來真是兩個樣子,人們都是各走各的路,各辦各的事,都是匆匆的緊張兮兮的,任你做些不規的、不上桌面的事,都沒人去理。
黃茹玉告訴黃原原他也是鄉下人,還跟他是同鄉。這些黃原原知道,黃炳早就告訴過他了,還以跟他是同鄉爲由跟他套近乎。
“茹玉,讓我回家一趟吧,我已出來一年多了。”黃原原惦念着家鄉父母,更重要的是荒妹,他跟黃茹玉的現在根本就是逢場作戲,他心裡還是惦掛着荒妹,他真怕她像一隻衝破籠子的小鳥飛走,他覺得跟荒妹在一起比黃茹玉踏實。
“走?想走就送你再去那個地方受罪。”黃茹玉道。她把對黃原原的愛變成了一種佔有和一種挾持,覺得一切是那樣的簡單,只要是自己想辦的事,就象夏天的山裡成熟的山桃那樣,想摘就可以摘下。
“在你父親手下沒有什麼事做,再說我什麼也不會做。”黃原原還摸不清她的父親黃柄在做什麼生意。
“啥也不要你做。”黃茹玉道。
“你爸很有錢吧?”
“你想錢嗎,我爸那錢來得可容易了,他不讓我告訴你。”她的態度顯得很傲慢又很詭秘。
“不告訴我怎能跟你爸做事呀。”黃原原不就是出外闖蕩的嗎,他巴不得闖出一條路來,也好在村上顯顯威風。
“這種事跟別的事不一樣,我父親還在考驗你。”
“跟你在一起逛大街,看電影,能考驗我什麼。”
“考你是不是真的跟我好,是不是個危險分子。”黃茹玉用勁捏了他一下,撒嬌地倒在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