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也沒辦法把眸子移向別的地方。
任何時候,只要有他在,她就如遠方的雕像,動不了。
人影越來越近,就在她面前。
“下來。”
他的聲音很清冷,她不肯下,不想再靠近。
纖細的腰身猛的被人捉住,她整個人被抱到臺階下。
抱着她的人把她夾在腰間,這傾斜的角度讓她迫不得已抓着他的軍裝。
“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我以爲你沒長腿,動不得。”
頭頂上劃過帶着讓她不滿的諷刺。
她移了移自己的身體,瞬間,飄落的雨滴打在她的肩頭,身邊的人似乎也感覺到了,過長的胳膊湊過來,勾住她的肩膀。
丁美妍側了一下眸子,注意到原本應該滴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水全數落到了宋氳揚的手背上,襯的他手背上的青筋格外的清晰。
“分了,爲什麼還要管我?”
“我答應老五要好好照顧你,分了,你還是我妹妹。”
丁美妍恨透了他這樣的話,恨透了他說自己是他妹妹,恨透了自己對他這些話的在意。
“你不用照顧我,我不是小孩子了。”
男人沒說話,勾着她的手越來越緊。
“我已經過了法定結婚年紀了。”她又懟了一句。
也帶着心裡的怨。
人,有時候就是那麼奇怪,明明自己下定了莫大的決心要去做某些事,臨頭來卻突然變卦了。
丁美妍已經打算徹底離開他了,可一遇到他,心還是沒法沉着。
她的話落在宋氳揚心裡,他仍舊不作聲,勾着她的肩膀緊的幾乎要捏碎她的肩骨。
她掙扎了一下:“你弄疼我了。”
男人微微鬆開,把她送到車子邊,大傘在外罩着,倏的一下,猛然把她壓在車門邊。
“離開我就該好好生活,萬華不是你能獨自去的地方。”
這樣近,他的眼睫毛像是織就的濃密扇子一般低低的垂着,細膩的讓人心顫。
話畢,又退到離她稍遠的位置,把傘塞她手中,轉身離去,大雨淋溼了他寬闊的背。
丁美妍心裡已經堵的如一汪水窪。
鑽進車子裡。
外面下着雨,她的心亦如此,忍不住,再忍,她也沒有那麼大的毅力,雙手捂着臉,仰着頭,還要她怎樣?怎樣剋制?
要是她能過去,現在這一刻,她恨不得衝進雨裡,抱着他,告訴他:我好愛你,你不能離開我。
終究,這一切都被打碎了。
她的愛,她的衝動成了心底裡壓抑的復仇心。
車開到‘enhua’,丁美珩正在外面徘徊,看到她,步履匆匆。
她打開車門,丁美珩上前拉她。
她一甩手,讓丁美珩撲了一個空。
“進去說。”
隨後自顧自的推門而入。
丁美珩估摸着只是要小聊幾句,因而在外面定了位置。
丁美妍隨着她過去的時候,見到了殷玉。
殷玉比那天她在萬華見到的時候還要華貴,白色的狐狸毛大衣,配着lv的箱子包。
“阿姨好。”
不管殷玉態度如何,她都得禮貌上一句。
殷玉笑笑:“宴小姐坐。”
“我媽還沒給我改名字……”丁美妍隨意應和了一句,也聽不出多大的情緒。
“妍妍啊,你現在有一個好的家庭,美珩比你大那麼多,你何必要插足她呢?白鈞諾是美珩的希望啊。”
一開始,殷玉還算是好聲好語,臉上帶着平和的微笑,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慈祥的長輩。
不過,丁美妍知道,她這些笑容都是爲了讓自己知難而退。
她,走到這一步,怎麼會退呢?
“不好意思,阿姨,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環抱着手臂,看着眼前的中年女人,目光沒有躲避。
殷玉眼裡一怔,拿着杯子的手重重的擱下:“你這個女人還知不知道什麼叫做廉恥禮儀?夏柏宇,你勾引,白鈞諾,你還要勾引?你是狐狸上身了嗎?”
“不好意思……我聽不懂您的話,夏柏宇的事我以爲您已經清楚了,是他輕薄我。至於白鈞諾,我對他沒興趣,他不是一個好對象,我之前也警告過您,您不應該爲了利益把自己的女兒推向火坑……我牙齒不好,不是什麼人渣都能嚼碎。”
她此時的樣子十分高傲,與很久之前的卑躬差距莫大,殷玉一時之間甚至反應不過來這是丁美妍,她整個瞳孔放大的盯着。
一邊,丁美珩搖了搖她的衣服:“媽,這個女人當面一套,背後一套,誰知道她以後會不會做什麼。”
“對。”殷玉這才清醒來:“美妍,你不要什麼人都勾搭,不要再接近鈞諾了。”
丁美妍的目光透過車窗看了看外面的停車場,一輛她爛熟於心的奔馳正緩緩靠近找車位了。
她轉回視線,看着殷玉,嘴角掩藏着得意的笑容:“要是我拒絕呢?還未成婚,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事?人生無常,是你的終究還是你的,不是你的,強迫也沒用,對不對,阿姨……就像夏柏宇,你當初也把他當做自己的女婿,後來呢?還不是個人渣,只能說您眼光太差,您女兒也是一樣。”
“你……”
她伶牙俐齒,咄咄逼人的氣勢如氣貫長虹一般襲向殷玉,殷玉哪裡受過這般口頭上的諷刺,當下生氣,之前也是摔東西慣了。
也不顧面前的飲料,茶水燙不燙,統統一股腦的往丁美妍身上潑。
丁美妍也不去躲避,任憑那些汁液潑在自己身上。
慢慢的,‘啊’的一聲邊往後退邊慘叫。
頓時,很多人向着她們這個方向看過來,丁美珩面紅耳赤,拉着殷玉,讓她不要激動。
此時的殷玉哪裡能停下來,還要繼續潑候,手腕被人逮住。
她氣急敗壞的看着抓着她的人,等意識到什麼的時候,整個人仿若被雷電霹過的瞬間,幾乎要靜止了。
“鈞諾,你怎麼來了?”
“殷玉。”白鈞諾一向玩世不恭,一直待在美國和英國,身上的都是西方的玩意,對殷玉也不是多尊重,滿臉怒氣:“我還沒和您女兒在一起,您就這麼囂張,等我娶了您女兒,您是不是要上天啊?嗯?”
殷玉一急,溫吞吞的陪着笑臉,解釋:“我們和美妍在商量事情呢,鈞諾,你誤會了……”
“誤會,好,問問宴小姐……”
隨後,白鈞諾問了丁美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殷玉一個勁的對丁美妍使眼色,可丁美妍熟視無睹,直接把真相說出來。
聽完她的話,白鈞諾怒火更盛:“說什麼,是不是?你現在還想反駁?殷玉,你和你女兒一樣,都是重利忘義的,留着也沒什麼用,原本我爸爸也是看在殷老爺子的面子上同意這門親事的,現在,我覺得也沒必要了,散了,散了……”
殷玉急了:“鈞諾,哎……哎……”
可惜的是白鈞諾早已經走遠了,丁美珩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的跟着追。
透過窗戶玻璃,丁美妍看到白鈞諾一把甩開他身後的丁美珩,丁美珩沒站穩,摔倒在地。
“丁美妍,沒想到你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你的目的達到了。”
“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們,好聚好散,白鈞諾是一個小人,不是你女兒的良人。”
沒有給殷玉回嘴的機會,她起身離開座位。
門外,開始下起了冰雹,她抱着包衝進冰雹中。
一直跑,一直跑,冰雹打在她的臉上,真心的疼,她也沒去理會。
很快,一輛黑色的奔馳停在她身邊:“丁小姐,你沒開車?我送你回去。”
“你應該還有事吧,不用了,我到前面打的,你先走吧……”丁美妍站在車外對白鈞諾擺擺手。
白鈞諾打開車門,從車子裡下來,把自己的西裝脫給丁美妍,擁着她上車。
車子裡,丁美妍瑟瑟發抖:“謝謝你,麻煩你了。”
“這有什麼好麻煩的,小事一樁,倒是你,我看到殷玉潑你茶水了,你怎麼不躲啊?”
丁美妍靠在皮質的窗子邊沿,哼哧一笑:“躲?習慣了而已,一時忘記了躲。”
“我靠,我就知道殷玉那賤女人難對付,沒想到之前那樣對你。”似想起了什麼,不好意思的笑笑:“抱歉,一時沒忍住。”
“沒關係,男人都會講髒話。”
她的腦海裡,至今,只有一個男人沒說過髒話,那就是宋氳揚……
只有那麼一次,他誘她,他撩她。
他真的是一個隱忍剋制到極限的男人,隱忍的可怕。
白鈞諾把她送到了宴家,她也沒再挽留。
她不想過早的和白鈞諾有聯繫,白鈞諾那樣的人喜歡新鮮感。
“謝謝白先生,路上小心。”
白鈞諾張了張脣,想要說些什麼,可最終沒說,似對她這種陌生的態度有些不滿。
丁美妍沒去機會,往正廳走,才動了幾步,只聽外面傳來汽車的響聲,那是她車子的發動機聲音,她聽的出來。
她趕緊又返回去。
屋子外面果然停着她的車,車子裡下來一個男人,她不認識。
“您好,是宴小姐嗎?有人拜託我把這輛車開到宴府。”
“誰?”丁美妍問。
“不好意思,我們一般是不透露客戶信息的。”
“奧,好。”丁美妍也沒再問,說了句‘謝謝’。
突然,又轉過身:“那個人長什麼樣?”
男人面露難色,但還是委婉的透露了些許信息:“個字挺高的,估計應該在一米九以上了,長的很帥……”
“知道了,你走吧。”
心裡,再也不安定,那個人會不會是他?可那個時候,他應該在四處,不是嗎?要是他,他是不是見到了她上了白鈞諾的車?
腦子裡亂的厲害,心也不安定。
怎麼辦?
復又嘲笑自己,丁美妍,你下定決心要做好的事怎麼能再因爲宋氳揚而半途而廢?
你不應該再在乎宋氳揚的感受。
晚上,老五回來,一身的煩躁,衣服全溼透了。
見到丁美妍,打了招呼:“妍妍。”
“哥,你怎麼一身溼。”
“別說了,還不是宋氳揚,不知道發什麼瘋……晚上在‘enhua’,他一個突然衝進了雨裡,就再也沒回來了。這餐原本他請客,結果我和原澈兩個人吃,哎……”
見丁美妍臉色不太好看,他趕緊住了口:“對不起,我不應該再在你的面前提起他,抱歉。”
“沒關係,哥。”
這簡直就是孽緣,她越想躲,卻越纏。
真是巧,偏偏,他今天就在’enhua’,還看到了她。
那樣的場面,他應該會對自己改觀不少吧,至少,不會再認爲她清純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