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老五在一邊靜靜的凝視着兩人,眼看着宋氳揚把丁美妍從自己懷裡移開。
“走吧,丁美妍。”
他寡淡着聲音,毫無起伏。
從沒見過一個女人,像她這樣自然的倔強,倔強到讓他的心抽搐到想甩自己一巴掌。
丁美妍手撥開臉上的亂髮,搖頭,拽他的衣服,死也不肯鬆手:“你什麼時候回來?我等你,好不好?”
她把自己的要求降低到最卑微的境地。
只要宋氳揚還願意要她,多久她都願意等。
她離了這男人,真不行。
然而這只是她幼稚的幻想,宋氳揚的堅決和冷酷遠遠的超乎於她所認知的。
“你應該好好生活,爲自己活。”
她等來的仍舊是他的絕情。
不可置否的嗤笑,好好生活?離開了他,讓她如何好好生活?
她無法留下宋氳揚,心越來越沉,很絕望,這壓抑的她聲嘶力竭,手指上的戒指被她一怒之下摘下來。
她瞅着他,眼裡帶着傷痛,猛的把戒指扔向他的胸膛:“既然最後還是不要我,爲什麼要給我戒指,爲什麼要讓我心存幻想?”
戒指撞上宋氳揚健碩的胸肌,一彈,又飛向丁美妍,被她手臂大力一擋,戒指劃出一道弧線,掉入路邊隔離的荊棘叢裡。
她的憤怒和嘶吼宋氳揚故意視而不見,只冷漠轉身。
丁美頓時覺得渾身無力,眼看着宋氳揚離開她的身邊,一存,兩寸……重新回到車子裡。
當車子緩緩發動的那一刻,她才猛然驚醒,這個男人是真的要離開自己了。
憮然轉身,腳步邁着,拍打着車子。
男人終究狠的厲害。
車子開始加速,她和車子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可她始終沒有放棄追逐的步伐。
宋氳揚透過後視鏡看着她賣力的追着,一隻手在擦淚,不忍心,慢慢的閉上了眸子。
小女人很執着,跑了好幾百米……
外面的雨越來越大,車窗開始變的模糊不清,宋氳揚躁鬱的厲害,終於,受不了了,對着司機猛烈的嘶吼:“停車……停車……”
司機驚了一跳,趕緊停車。
他高大的身軀如一頭蓄勢待發的猛獸,從車子裡竄出去,向着那仍舊在跑卻離他不少距離的小女人。
小女人發現他下車,腳下的步伐更快了。
見此,他強勢的嘶吼着:“別動,丁美妍。”剩下的路他走,不容許她走一步。
可雨太大了,丁美妍根本就聽不清他的話,仍舊在那跑動着。
宋氳揚開始加快步伐。
他個子高,腿也長,跑起來絲毫不吃力,沒一會,便到了丁美妍面前,用盡所有的力氣把她抱起來。
她雙腳離地,在他懷裡,似要喘不過氣。
“不要走……”她誤以爲自己的執著起到了作用,嚶嚶語語的求着。
老五在後面,看着這兩人,紅了眼眶。
宋氳揚喘着粗氣,一隻手向下,承托起丁美妍的腰肢,把她摟的更上了。
她溼透的衣服沾黏在他身上,叫他心裡清冷的發麻。
“丁美妍,不要去追男人……你走過的路,我帶着你走回去。”
一個男人假如愛你,永遠不會在原地等你,他會拼盡一切走向你。
丁美妍手指從他的胸口往上,滑到他的脖頸邊上,抽泣着:“也許昨日是同一只小鳥在我們身邊鳴叫,但黃昏時我們卻分居兩地……”
這是里爾克的詩,叫‘從沒遇見的你’……
“宋氳揚,要是從沒遇見你,多好……”
她想要他留在自己身邊,她想像一隻鳥兒在他身邊鳴叫,然而,他們分開了。
被他抱着,丁美妍產生了一瞬間以爲這男人不會離開的錯覺。
而現實,終究如殘忍的刀子,傷的人千瘡百孔。
宋氳揚把她抱到老五的車子裡,掰開她抓着的他西裝的手,抽身離開,關上車門。
對老五叮囑:“送她回去,老五,不要讓她感冒……”
老五沒說話,嘆氣,陰着一張臉,坐進駕駛位。
後座上的丁美妍一直沒動,蜷縮着身子靠在座位上,嘴裡不停的唸叨着……慢慢的,閉着眼睛,淚水滑落如波濤……
車子外,雨,冰冷的,落在宋氳揚的臉上,身上,順着寬厚的肩膀淅瀝而下,始終,他不曾動彈分毫。
直到老五的車消失在宋氳揚的視線裡,他才轉身,動了動僵硬的身子,繞到馬路對面,在那一片荊棘叢裡找尋着。
荊棘叢長滿了深長的倒刺。
他深邃的眸子在裡面一圈圈的巡視着,終於發現了孤零零躺在泥土上的戒指。
手胳膊才伸進去,倒刺便刮到他的皮膚,瞬間,血滲出,他沒顧及,又向前伸了幾公分,觸碰到了戒指,拿出來,胳膊已被劃開一道長長的血線了。
他把戒指包好時,司機也過來了,遞給他一把傘,他沒接,隻身向着車子走去。
車子裡,端詳了戒指很久,才把它交給司機:“你盯着她,她要來找戒指,扔過去,不要讓她扎到手……”
司機自然知道宋氳揚是什麼意思,也不免心寒,這男人,真的爲丁美妍考慮到了極致。
…………
老五把丁美妍帶回宴家,阮苗見她渾身溼噠噠的,趕緊招呼着傭人準備毛巾熱水,又親自拿了衣服給她。
丁美妍洗澡的空隙,阮苗忍不住問老五:“這怎麼回事啊?”
“情癡,宋氳揚走了。”老五忍不住嘆氣;“媽,先讓她在這裡住一段時間,我答應替氳揚好好照顧她……”
宴茹檬剛好回來,聽到了老五的話,撅着嘴問:“哥,誰要在我們家住一段時間啊?”
“美妍。”
老五忍住想要質問宴茹檬的慾望,回答的十分清冷。
宴茹檬卻沒有察覺到,仍舊自顧自的撒嬌:“你讓一個外人住在家裡做什麼?她又不是沒有自己的家。”
“住在這怎麼了?住一輩子都行,不服氣你就給我走人……”
老五從沒有對宴茹檬說過這麼重的話,所以,這話一出,宴茹檬臉立馬紅了,眼裡也氤氳着淚水:“哥,你今天是怎麼了?”他從沒對自己兇過。
老五沒回應她的問題,仍舊兇狠的厲害:“我警告你,茹檬,我知道你看美妍不順眼,但是,你給我聽好了,不準欺負她,知不知道?要是被我發現你欺負她,直接給我滾出去。”
宴茹檬氣的大哭,向阮苗撒嬌,斥責老五對自己的嚴肅,阮苗安慰着,說是宋氳揚走了,老五心情也不好。
然而,之後,宴茹檬還是沒有聽老五的話,她以爲老五是說着玩的,因此,詢問了傭人,然後跑去丁美妍的房間。
丁美妍此時已經洗好澡了,正抱着自己的身體,一動不動的坐在牀上。
見她神情呆滯,眼睛紅腫,宴茹檬失笑。
“吆,來我們家耍同情?丁美妍,我說什麼來着,氳揚哥哥根本就看不上你,你最終只有被甩的份,你算什麼東西?在氳揚哥哥那裡也只不過是消遣的玩物……”
丁美妍沒作聲,也沒有心思和她吵。
見此,宴茹檬繼續激將:“怎麼?不說話了,啞巴了,賤胚子就是賤胚子,沒男人就活不了……”說着,就要走過去,一隻大手突然遏制住她的,她還沒來得及看清楚,臉就被人狠狠的甩了一巴掌。
等疼痛過後,宴茹檬才反應過來,站定,直直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氣的滿臉嚴肅,一聲不吭,眉宇間都是燃燒的火苗。
“哥……”宴茹檬顫顫巍巍的叫着。
“滾出去。”老五絲毫不客氣,指着門那邊,這過於高亢的聲音就連丁美妍也被嚇到了。
宴茹檬捂着臉,淚一顆顆的滑落,撞了老五一下,匆匆往外跑。
等室內安靜的時候,老五才走向丁美妍。
“你在這裡住着,要是哪裡不舒服,就告訴我,把我當成自己的親哥哥……”聲音很輕柔,生怕刺激到丁美妍。
“五哥,現在幾點了?”
“四點多了……”
四點多了,他徹底的離開了。丁美妍的心空蕩蕩的,被挖走了一大塊,再也填補不了,她黯然傷神。
看不了她這樣的頹,老五忍不住勸慰:“他還會回來的,妍妍,不要太傷心。”
“回來?就算是他回來,也不會要我了……”
她摩挲着手,原本那裡有一個戒指,現在戒指也被她丟了,她有些後悔,默默道:“五哥,我的戒指丟了,我要找回來……”
戒指被扔出去的那一刻,她就後悔了,她太沖動了,太失望了,以至於那一刻纔會把戒指扔出去。
現在,她發現宋氳揚留給她唯一的東西就是那枚戒指了,所以她要找回來。
老五自然是不肯的,外面雨下的這樣大,他不放心,好說歹說勸着:“戒指丟了,就不要了,他走了,你應該把一切都忘了,睹物思人總是會傷心的……”
丁美妍沒有迴應,只顧着捂自己的臉,慢慢的滑到被子裡。
很快,被子裡傳來嗚咽的聲音,老五也知道她在哭,可他現在毫無辦法,只能站在一邊。
良久之後才從房間裡出去,找阮苗來幫忙。
晚上,阮苗睡在一邊的沙發上,守着丁美妍。
後來實在困的不行,睡着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卻看見牀上的被子被掀開了一角,丁美妍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