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章

最終章

凌睿睜開眼睛時,暈乎了好一會纔看清楚身邊的事物。他動了動脣,喉嚨裡乾涸得火燒火燎的,不由得呻吟了一聲。

立刻就有一個嬌俏的少女端了茶水過來,笑吟吟的道:「公子,您終於醒了,都睡了七天了,先喝點水吧。」

凌睿在那少女的幫助下慢慢的喝了茶水,總算覺得喉嚨裡舒服了許多。他看着偌大的房間疑惑的道:「這兒是哪裡?」

「清涼殿啊,公子。」少女眨眨眼說。

不是吧,自己怎麼還在宮裡?不是睡了七天了嗎?陸硯亭也該將自己搬回府了吧!

「陸硯亭在哪兒?」凌睿憤怒的問。

「因爲謀逆之罪被關在天牢啊。」那少女道。

「謀逆!?天牢!?」凌睿愣了一下,懷疑自己聽錯了,李慕澤不是將陳王扳倒了嗎?難道是陳王反擊成功,或者別的什麼皇子將李慕澤踹了下來,否則陸硯亭怎麼成了謀逆被關在大牢?

「現在的皇帝是誰?」凌睿道。

「是朕。」熟悉的聲音從殿門傳來,凌睿擡頭,看到李慕澤昂首踏入殿中,後面還跟了些侍衛和太監。

李慕澤早已換上龍袍,眉目裡少了以往的不羈,卻多了許多威儀。凌睿看得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將手上的茶杯對準李慕澤就擲過去,怒罵道:「既然你是皇帝怎麼將他關到大牢了?你這過河拆橋的混帳!」

那一衆宮人和侍衛生平首見不但不行禮不請安,甚至還口出惡言稱皇帝「混帳」並且公然行兇的人,個個都目瞪口呆,過了片刻才醒過來,劈里啪啦的就跪了一地,低下頭瑟瑟發抖,生怕這個新皇陛下要遷怒在他們身上。

李慕澤本就已經習慣了凌睿的冷臉和脾氣,倒也不在意。況且凌睿如此生機勃勃的樣子,比起躺在牀上昏迷時要讓他歡喜得多。因此李慕澤雖差點被那個當頭而來的杯子砸破腦袋,倒也不生氣,他揮揮手讓宮人將熱粥放在桌子上後便讓他們全部退了出去。

他親自將熱粥端到凌睿面前,在牀沿上坐下,微微笑道:「七天都沒有好好吃東西,餓壞了吧。」

凌睿昏迷了七天,整個人瘦了一圈,原本圓圓的娃娃臉變尖了,顯出了幾分病弱的消瘦來。李慕澤騰空的手摸了摸他的臉,將鬢邊的髮絲繞到耳後,嘆息了一聲道:「都睡得瘦了。來,吃粥吧。」

凌睿既不伸手去接他那碗粥,也不說話,只拿那雙黑嗔嗔的眼睛盯着他,擺明了不吃軟也不怕硬,非要李慕澤給個公道的說法。

李慕澤無奈,「你吃了這碗粥,我再跟你說。」

凌睿聞言,立刻搶過那碗熱粥,風捲殘雲般往嘴巴里塞,李慕澤看他吃得這麼狠,慢慢的拍着他的背怕他噎着了。

不一會兒,碗已經見底了。凌睿將碗大力的擱在牀頭,狠狠的瞪着李慕澤咬牙切齒道:「吃完了,你說吧。」

李慕澤看了他半晌,慢慢的說:「剛纔不是聽別人說了,他是謀逆大罪嗎?」

「如果他謀逆,你怎麼會當得了皇帝!」凌睿大罵。

「他是沒有謀逆,可是他爹平淮王反了,按本朝律例該誅九族。他是平淮王親兒子,怎麼算都在九族範圍內吧。」

「你!」凌睿不敢置信,「你果然過河拆橋了……混蛋!」

他看着李慕澤雲淡風輕的表情,只覺得一股無名火在心底竄上來,陸硯亭那麼信任這個人,怎麼可以被這麼背叛?凌睿想到這裡,怒極一拳往牀邊的李慕澤那兒打過去。

可惜他剛剛醒來,力氣很虛,李慕澤沒有躲避的意思,任由他的拳頭打在身上。凌睿沒能將李慕澤揍痛,倒是因爲動作太大而震開了傷口,白色的衣衫上頓時泌出絲絲鮮血。

李慕澤順着他揍過來的力道將他拉進自己懷裡抱緊,壓制住他所有的掙扎,「好不容易纔好了些,不要弄裂了傷口。」

凌睿確實也虛脫了,掙扎不出被人強按在懷裡,他心思翻滾,想了許久,方纔硬邦邦的擠出一句話來:「將他放出來。」

「不行。」李慕澤淡淡的拒絕了,然而語氣理全是堅定。

「你好好休息。」李慕澤嘆息一聲將他放回牀上,仔細的掖好了被子。

「滾。」凌睿翻了個身,將背對着他,無論李慕澤再怎樣叮囑,始終都只有這麼個冷硬的字。

李慕澤在他的牀邊站了許久,臉上慢慢的露出苦澀的笑,嘆息了一聲:「難道我一點都不值得你相信嗎?」

那日之後李慕澤倒是常常來,凌睿對他一般只有兩個態度,一個是冷着張臉不瞅不睬,一個是冷着聲音說一句話:「你什麼時候放他出來?」當得到否定的答案後,便不再出聲了。

大概是防止凌睿變成蛇偷偷離開,這個清涼殿佈置得極爲簡陋,基本沒有死角,所有地方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況且凌睿傷重未愈渾身乏力,一時間也難以離開牀,更別說要出去了。

宮人們都得了李慕澤的命令,嚴禁泄漏出陸硯亭的消息。凌睿每次向伺候的人打探時,宮人們要不顧左右而言他,要不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猛磕頭,來來回回好像復讀機那樣重複「請公子不要爲難小人了。陛下命令不得對公子說。陛下會怪罪小人的。」這幾句話,聽得凌睿都不敢再繼續追問了。

就這麼不清不楚的過了一個月,凌睿身上的傷也好了七八成,於是便開始策劃出逃事宜。奈何李慕澤實在看他看得嚴實,折騰了三四天,莫說是門,連個窗縫兒都沒有,氣得凌睿這些天也不管什麼弒君不弒君了,一見李慕澤就擲東西。

一連鬧了幾日,李慕澤那臉色還是泰然自若,絲毫不受影響。凌睿實在沒辦法了,只能開始絕食。那些宮人知道李慕澤非常寵愛這位小公子,自然不敢怠慢,這麼絕食了一天,嚇得在凌睿面前又跪又求。凌睿狠下心來,偏就不理不睬,非要對方告知陸硯亭的消息方纔進食。

宮人們被他鬧了一天,終於有一個耐不住,經了凌睿再三保證絕不泄漏後,方纔囁嚅道:「陸硯亭……前天已經處了腰斬了……」

凌睿一愣,臉色頓時刷白,他顫抖着捉住那宮人的衣衫,嘴脣抖了數下方纔發出聲音來:「不……不可能……你騙我,他沒死!」

那宮人道:「公子,是真的。行刑是公開的,京城的人都看到他被處了腰斬……」

凌睿如遭雷擊,腦袋裡轟然作響,他全身的力氣被這句話給抽走了,整個人軟倒在那宮人身上。那宮人嚇得慌了,趕緊將他半扶半抱的弄上牀榻。

凌睿拉過被子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往牀的裡面縮去。他想不透自己當初拚了命去救的人,怎麼一下子就沒了呢。他去做逼宮這麼危險的事,自己跟着他,他不是幫他擋了一刀了,怎麼還是死了呢……

凌睿昏昏沉沉的,腦子裡慢慢的閃過陸硯亭的一笑一言,他還記得陸硯亭的手寬厚溫暖,他的眼眸看着自己總是帶着溫柔和寵溺,無論自己如何鬧脾氣,他都不會計較……這個人也常常欺負自己,愛看他害羞,愛看他窘迫,可是每當自己要生氣了,他又百般溫柔的哄着,其實自己知道他在暗裡欺負自己,可是每次看到他因自己露出害羞窘迫而變得更加溫柔和疼寵的眼神時,自己就不願意再跟他計較了……

他不是說,等這事一了,就帶自己遊遍天下嗎?

他不是說以後就這麼一直一直的待在自己身邊嗎?

他不是說,再不騙自己了嗎?現在呢?難道以前的諾言都是騙自己的不成?

凌睿覺得整個人都空了,心臟一陣陣的銳痛。他傻傻的縮在被子裡,怔怔的想着以前溫暖快樂的一切,然後想起那個給自己快樂的人已經被殘酷的處死了,已經不在了。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人用力的拽開被子將他挖了出來。同樣的情景以前也曾經發生過,凌睿恍惚的記起以前陸硯亭掀開自己的被子,笑吟吟的說:「又要當小蝸牛啦?」

他欣喜的擡起頭,然而燭火裡看到的卻是李慕澤擔心的臉。

李慕澤擦了擦凌睿臉上的淚痕,道:「怎麼了,聽宮人說你一整天沒吃東西了。」

凌睿對着這個人已經恨得無法再恨了,他咬緊下脣,努力將自己縮回去。

李慕澤看他嘴脣都咬出了血,一絲血紅順着下頷蜿蜒下來,觸目驚心。他微微用力撬開他的脣,凌睿看着他,忽然道:「他死了,你將他殺死了……」

李慕澤頓時明白了,他惱怒道:「到底是哪個混帳告訴你的!」

凌睿忽然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裡又恨,又是諷刺,又是絕望,看得李慕澤滿心的淒涼。忽然,凌睿捉過李慕澤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十指連心,李慕澤頓時覺得痛入心扉。他低頭看着這少年好像困獸一樣無處發泄,流了滿頭滿臉的汗和淚,只專心的咬着自己的手,心裡便痛得厲害。

他脫了鞋襪翻身上牀將凌睿摟進懷裡,凌睿直將李慕澤的手咬得血肉模糊方纔脫力的放開。

李慕澤將他的臉按在自己懷裡,道:「抱歉,都是我的自私……讓我再自私這最後一次吧……」

說完,他擡起凌睿的臉,輕輕的珍而重之地印了一個吻在他的脣上,然後再將他如剛纔那樣摟在懷裡。

漸漸的,李慕澤感覺到自己胸膛前的那一片龍袍,漸漸地被打溼了,那化在自己胸襟的淚水一直冷到了李慕澤的心裡。

「……原來是我害死他的……」凌睿忽然淡淡的說。

李慕澤泛起一絲苦笑,「原來你一直都知道。」

過了半晌,李慕澤忽然說:「你可以對我笑一笑嗎?」

凌睿卻什麼都沒有回答。

李慕澤嘆息了一聲。

自己知道這個少年的笑容有多麼美好,純粹、乾淨、天真、直率……自己所不曾擁有的,所不曾見過的美好的東西他的笑容裡都有。

可是,他沒有對自己笑過。

從見到他的最初一刻,到現在。

他從來沒有一個笑容是給自己的。

一次,也沒有。

凌睿不知道自己昨晚是怎樣睡過去的,但醒來時似乎已不在牀上了。身下很顛簸,好像正在馬車上,眼睛上敷着冷毛巾,什麼都看不到。

凌睿伸手想將毛巾拿下來,好看看處境,卻被人按住了手,那人笑道:「不要拿,都哭成核桃了,不怕嚇着人嗎?」

凌睿聽出是李慕澤的聲音,便不再言語,也不再計較自己身處何方,將往何處。

李慕澤只是拍了拍他的手,也沒有多言。

馬車不知走了多久,周圍漸漸的安靜下來,聽不到外面市集的喧鬧了。又走了片刻,馬車停了,李慕澤抱起凌睿下了車,他粗魯的踢了踢門,高聲大喊:「喂,開門開門,都送貨上門了,還不來收?」

不一會兒,凌睿聽到門打開了。開門的人道:「來了,咦!睿兒?你怎麼帶他來了,不是說再過三天等我準備好了再接他的嗎?」

緊接着,凌睿就覺得自己被接進了熟悉而溫暖的懷裡。他緊張得全身僵直,不敢動也不敢出聲,怕驚醒了這場美夢。

李慕澤擡起手笑道:「我的手都被他咬爛了,再不帶他來,不知道他要怎麼折騰我。」

陸硯亭對自己的小情人那小xing子是瞭如指掌,當下就沉了臉道:「你是哪裡惹了他吧。」

李慕澤訕笑道:「呵呵,不就是隱瞞了點事情而已……」說完,心虛的趕緊告辭上了馬車,還不等陸硯亭追問,就叫車伕駕車往京城方向跑。

他悄悄的掀起車簾,正看到陸硯亭抱着凌睿進了院子。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最後一次了,以後自己就是個帝王了,不能任xing了。

其實,他是真的想將凌睿強行留在身邊的,可是凌睿的淚水將自己的龍袍都打溼了,自己還是不忍狠心一騙到底。

陸硯亭將凌睿抱進屋子,訝異於向來活潑好動的小傢伙居然一動不動的安靜窩在自己懷裡。他一掀開凌睿敷着眼睛的毛巾,看到他腫成桃子似的眼睛頓時倒抽一口氣,心一抽一抽的痛。

凌睿努力將紅腫的眼睛睜開一條縫,看到的果然是思念已久的熟悉身影,頓時撲過去攔腰抱着他,陸硯亭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任他緊緊的抱着,半晌道:「我的腰都要給你勒斷了。來,乖乖的放開,我給你看看傷口。」

凌睿被他那句「腰都勒斷」給嚇得魂飛魄散,七手八腳的放開他,伸手就去撩他的衣衫,陸硯亭無奈,看他惶恐的樣子又不忍阻止他。只見這小傢伙撩開了自己的衣衫,上下其手了好半天,忽然大大的舒了口氣,又緊緊的摟住他,悶悶的說:「你、你沒事!我以爲、以爲你被李慕澤腰斬了……」

陸硯亭一愣,方纔明白過來,想起李慕澤剛纔說的話,氣得牙癢癢,這叫一點小事嗎?都把他的睿兒嚇成什麼樣子了。他捏起凌睿的下巴尖子,仔細端詳他的臉,發現凌睿不單眼睛哭得紅腫,臉色還白得像紙,脣微微地顫抖着,看得他都心痛極了。

然而陸硯亭還是不忍去責怪那個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太子殿下。他明白李慕澤這麼做的緣由,可最後還是笑着將凌睿親手送回了自己身邊。

他會是個明君,陸硯亭想,他拿得起,也放得下。

陸硯亭嘆息一聲,拿了那毛巾要去沾水,凌睿失而復得自然死都不放開他,整個人掛在陸硯亭身上。陸硯亭弄溼了毛巾,將凌睿抱進懷裡仔細的擦臉,又拿了另一條毛巾給他敷眼。

凌睿大力的抱着他的手,帶着點哭音說:「我昨天聽說你被腰斬了,嚇得都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嗚……我以爲我將你弄丟了……」

陸硯亭親了親他的額頭,說:「那個被腰斬的人是易容成我的樣子的死囚。我不是答應過你,要帶你去遊遍天下嗎,所以就將計就計和李慕澤合唱了次雙簧,藉此脫了現在這個身分。」

「你那時傷得那麼嚴重,我也要做做樣子去牢裡蹲到行刑日,怕你受苦,便將你留在宮裡讓慕澤照顧你,誰知道他沒有告訴你緣由……」

凌睿正要聲討那可惡的李慕澤幾聲,肚子卻咕嚕咕嚕的大叫起來,纔想起自己已經一天多沒吃東西了,不禁臉紅的扭了一下。

陸硯亭笑了,出去弄了點粥給他。整個過程凌睿都掛在他身上,死活不放開,陸硯亭也只能順了他,凌睿那點子體重他還負擔得起,只是感覺到他這段時間着實輕了不少,心裡暗自決定要將他養胖回來。

凌睿風捲殘雲一口氣吃了三碗粥,將肚子撐得圓圓的,心滿意足的摟着陸硯亭躺在牀上,手腳並用好像章魚似的纏了上去。

陸硯亭親着他的臉頰道:「過幾天我準備好了東西,咱們就出京城好不好?你想去哪裡玩咱們就去哪裡……」

說了半天,懷裡的人卻沒有回答,低頭一看已經沉沉的睡着了,發出輕輕的呼嚕聲,嘴角微微的翹起來。

陸硯亭笑了,將他圈進懷裡。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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