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一夜過去,紅日初升,冰雪消融。雖然積雪逐漸融化,空中亦不再飄雪,烏雲也早已散開。
可是,鎮裡的氣溫卻要比昨夜更冷!
如果說下雪時的寒冷是那種吹拂在體表之外,帶走溫度的寒冷。那麼融雪時,便是深入骨髓的深寒!
鎮子裡的人們從睡夢之中甦醒,大多都還躺在牀上不願動彈。
足以抵禦這種寒冷的服飾,對於鎮裡的所有人來說,都是可想而不敢求的奢侈物品。而現在又是冬末,無需勞作,乾脆也就窩在被中,還能省去柴火。
唯有一人一大早就踏出了家門,強忍着戶外的嚴寒向鎮子最中心處走去。
他叫寇離,乃是這第一萬三千七百六十四號無名小鎮的鎮長,今日一早醒來,他便發現寄存在他家的傳訊神石,正不斷髮出着紅光。
這是數月之前由司察使大人給他的,據說是九天聯盟爲了防備派遣在外的司察使遭到某一不明勢力的偷襲而派發的,分散放置在各地管事者的家中。如果管事者發現傳訊神石發出了紅光,那麼就必須立刻前往司察使的住處探查情況,若是發現了任何異常,都得立刻派人向當地管轄宗門稟報。
這也就是寇離爲什麼不得不在這樣的天氣下出門的原因。
寒風不斷吹來,夾雜着溼氣的寒意擴散至他的四肢百骸,然後直浸心脾。即使寇離已將所有較爲厚實的衣衫全部套上,仍然忍不住瑟瑟發抖。
好在,司察使的府邸離他的住處並不算遠。
踏着雪水哆嗦前行,總算是在四肢被凍僵前來到了司察使府邸門前。他先是躬身行禮,通報了自己的來意與身份,然後才站起身子,面帶恭敬之色的敲了敲門。
駐紮在此地的司察使脾氣極爲暴躁,之前便有不少鎮民因爲不懂規矩,平白丟了性命。所以無論寇離現在有多麼難受,都只得強忍着,先行行禮。
“吱呀!”
司察使府邸的兩扇大門對半打開,只聽一聲溫和的男聲從屋裡傳來:
“請進!”
“請?!”寇離那被凍得青白的臉色霎時間更僵硬了幾分,他一邊答應了一聲,一邊卻是輕柔擡腳,向後退去。
司察使大人做出什麼兇狠、殘暴的事,他都不會覺得意外,但唯獨突然變得客氣,這是寇離從來沒有想象過的。司察使大人還會用正眼看他們這些凡夫俗子?一直都是呼來喝去,從未講過什麼客氣。
而今天...司察使大人居然說了一個“請”?
寇離心中立刻就有了計較,屋裡說話的那人絕不是司察使大人!按道理來說,他應該拔腿就跑,然後直接趕往水旁宗宗門駐地報信,但是對方既然能夠無聲無息的解決掉司察使,那也就能夠更加輕鬆的解決掉他。
寇離從沒有像現在這麼緊張過,如果不是這天氣實在太冷,他的額頭上或許早已掛滿了汗珠。
“怎麼了?還要我說第二次【請】字?”
屋裡那人見寇離久久沒有進去,略帶不滿的又說了一句,隨後腳步聲起,一名藍衣修士推門而出,站在前院裡看向寇離。
寇離向後的腳步立刻停下,略有些不敢置信的問道:“陸...陸大人?“
“當然是我!難道你們鎮上還有第二個司察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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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人腦子不好使,還請大人恕罪。”
“罷了,你來找我又有何事?”
“啓稟大人,小的今早醒時,見您放在我那的傳訊神石不斷髮出紅光,響起您之前的叮囑,是故過來看看。”
“嗯,算你有心!不過方纔我讓你進來,你又爲何要向後逃離?”
“因爲小的聽大人言辭與往日有異,還以爲大人您已經......“
“你以爲我已經遭遇了不測?”
“是!”
“行了,昨夜有貴客到訪,誤觸了法訣,所以你那的傳訊神石纔會不斷髮光。至於我的言辭,也與這幾位貴客有關!你也進來見見他們吧,往後這幾位貴客想要什麼、想做什麼,你都必須全力配合!”
“是!”
寇離又應了一聲,跟在藍衣修士的背後進了正廳,一踏過門檻,他身上的寒意立刻被溫暖所驅散。
這裡面沒有生火,也沒有燃碳,但卻與春末夏初一般溫暖。
寇離在心中羨慕着真元法訣的強大,一邊恭敬的向正廳中的幾人行禮。
那是四個穿着襤褸且單薄的年輕人,除了有一人看上去較爲老成之外,其它都不過十來歲的模樣。而之後那四人的舉動,更是讓寇離惶恐不已。
他們居然向寇離還禮,還請他落座。寇離從未受過如此禮遇,且看司察使大人也對四人極爲恭敬,此時怎敢承受還禮。雙膝一軟,便要跪下。
“行了!這四位貴客與尋常仙人不同,他們讓你坐下,你就坐下便是!”
司察使不滿的對寇離說道,讓寇離硬生生的止住了屈膝的動作,諂笑着坐在了最下首的位置。四人見他坐下,也就直接切入了正題。
從司察使與四人的對話之間,寇離知道了這四人來自於比水旁宗更高級的宗門。而他們來此的目的,竟是爲了傳道和除惡。
難怪司察使大人會突然收斂,也難怪司察使大人的態度如此恭敬。
寇離一邊聽着幾人的談話,一邊心中暗喜,如果這四人的所作所爲真的能夠如言語中所述一直,那麼或許,往後鎮裡的人都會好過不少。若是還能將這陣子周圍的寨子盡數除去,或是稍加制約,那麼鎮裡往後還可以與外界通商,大家的日子也不用像之前那麼窘迫。
至於要他協助的事項,比如尋找荒地、空地,選擇建設傳道院的位置,爲四位大人的行動在鎮中造勢等等,寇離更是毫無猶豫的答應了下來。
不僅是因爲他不敢拒絕,還是因爲他也對此有所期待!
那四人談吐之間顯露出的氣質,還有他們滿含正氣與善意的眼神,讓寇離不知不覺中就選擇了相信他們。
很快,
一切事務交代完畢,寇離不敢再繼續呆在司察使府邸之中閒談。幾聲告退,行禮、推門、掩門、離去。
街道上再次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但此次,寇離不是爲了儘早趕回家中避寒。他只是想盡快回去,然後着手準備司察使大人吩咐下來的事項。
而在他已經看不到的府邸之內,藍衣修士的眼神由靈動變爲了茫然,最後變成了純粹的呆滯和木然。
就好像一具沒有任何思維的木偶,僵硬的坐在那裡。
談話聲停,院落之中,可聞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