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天子李亨便把裴旻、蕭華和第五琦都宣召到御書房,由於韋見素和李岱去洛陽了,目前政事堂由裴旻負責。
李亨便把李懷仙的信件給三人看了一遍,緩緩道:“李懷仙的投降必然是有條件,朕的意思是,雙方先談起來,摸一摸對方的底線,如果是在朕能接受的範圍內,就可以同意對方投降,各位相國的看法呢?”
天子的決定無法反駁,談都不談,你怎麼對方的條件是什麼?
蕭華忍不住道:“陛下,這些叛賊都毫無誠信可言,史思明就是前車之鑑,如果對方繼續出爾反爾,今天降,明天反,我們就很被動了!”
李亨微微笑道:“不能因爲被蛇咬過一口,就從此不敢碰井繩,關鍵還是要區別蛇和繩子的不同,史思明是因爲殺了太多的百姓,他知道我們遲早會清算他,所以他的投降本來就是假意,而李懷仙沒有這個罪行負擔,他可以投降朝廷,朕並不懷疑他投降的本意,朕只擔心他要價太高。”
蕭華躬身道:“陛下言之有理,微臣也支持談判!”
李亨心中暗暗思忖,還是李輔國看得透徹,他又緩緩道:“大家推薦一下談判使者,誰爲主使比較好?”
裴旻躬身道:“陛下,微臣推薦河北安撫使張鎬負責和李懷仙談判,張鎬思路慎密,精明能幹,可當此任!”
第五琦也道:“微臣推薦駱奉先爲談判副使,另外,微臣建議在太原談判,雙方都方便彙報!”
駱奉先是李光弼的監軍,也是魚朝恩的心腹,目前坐鎮太原,第五琦是魚朝恩的人,他自然會推薦駱奉先爲副使參與談判。
當然,作爲朝廷兩大派系,文官派系由張鎬爲代表,那麼宦官派系也必須要有人蔘加,所以第五琦推薦駱奉先爲副使參與談判並不奇怪,只是不應該由他來推薦。
李亨倒沒有駁回,他想了想便答應了,“兩個建議都合理,朕準了!”
從御書房出來,蕭華低聲對裴冕道:“裴相公不覺得奇怪嗎?李懷仙的信怎麼會在天子手上?”
“應該是李懷仙找個某個渠道,直接遞給天子了,這個問題我覺得不嚴重吧!”
蕭華嘆口氣,“我其實是擔心李懷仙走了閹黨的渠道,他必然給了重賄,閹黨得了好處,恐怕會損害朝廷利益。”
裴旻眉頭一皺,“這個.沒有根據的話,蕭相國最好慎言!”
裴旻回頭迅速看了一眼第五琦,便匆匆走了。
蕭華暗暗搖頭,這裴旻如此膽小怕事,怎麼支撐得起大局?
洛陽外圍的戰事已經結束,武令珣重施故技,在被十二萬唐軍包圍後,立刻選擇了投降。
這一次他遇到了鐵板,白孝德將他全家押解到洛陽,被李鄴公開處斬,武令珣和他幾個兄弟以及兒子、侄兒一共二十餘口,全部被殺。
武令珣被殺,他的軍隊被瓜分,白孝德挑選了六千士兵,其餘兩萬四千人由李峴和季廣琛平分,地盤也被平分,李峴拿了汝州和許州,季廣琛分走了面積最大的豫州。
沒有了武令珣的背刺,李光弼全線進攻,他命令僕固懷恩率軍三萬進攻許叔冀,他自己則率五萬大軍進攻張忠志,只用了不到十天時間,許叔冀便兩次大敗,在絕望中自盡。
張忠志非常狡猾,當洛陽被攻破的消息傳來後,他便意識到不妙,率領三萬軍隊放棄汴梁和宋州,搶在許叔冀被擊潰前,從濮州白馬渡過黃河,向河北方向撤退。
李光弼揮師佔領了汴州和宋州,又繼續向東南挺進,和田神功一起,把叛亂的劉展團團包圍起來。
就在李鄴準備撤軍前夕,韋見素和李岱雙雙抵達了洛陽。
東都留守韋陟來到了貴賓驛,拜見右相韋見素。
韋見素請他坐下,又讓人上了茶,笑問道:“洛陽情況如何?”
韋陟沉吟一下道:“好的非常好,但失望的也非常失望。”
“這話怎麼說?”韋陟緩緩道:“卑職不能昧着良心說話,河隴軍非常讓人讚歎,真正做到了秋毫無犯,不擾民,不害民,沒有欺辱婦女之事,也沒有搶掠商家的情況,相反,岐王殿下下令賑濟貧苦,扶扶助老人,比起相州兵敗後,到處燒殺搶掠的唐軍,河隴軍讓人感動,讓人敬佩。”
韋見素點點頭,“我知道,救助上百萬河北之民,實屬難能可貴,河隴有李鄴爲帥,大唐之幸也,再說說失望之處吧!”
韋陟苦笑道:“只留了一些存糧,其餘左藏庫和寶庫都空了,大部分糧食,以及除了不動產外的幾乎所有財物都被他運送去了隴右。”
韋見素眉頭一皺,他最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李鄴拿走了戰利品的全部財富,自己來晚了一步。
“他留了多少糧食給我們?”
“留了百萬石糧食給朝廷,又留了三十萬石糧食給洛陽地方,他拿走了三百多萬石石糧食。”
韋見素點點頭,糧食留了三成,還算不錯,但一點財富不留就有點過份了,朝廷財政也揭不開鍋了,就等洛陽的錢財來解危救急呢!
想到這,韋見素淡淡道:“我明天和他談一談,讓他從隴右撥一點錢財過來吧!”
就在韋陟向韋見素彙報的同時,李鄴和父親李岱也出現在洛陽城頭上。
李岱望着氣勢恢宏的洛陽城,長長嘆息道:“洛陽終於回來了,百姓安寧,沒有出現烈火焚城,宮闕都保存完好,真令人欣慰啊!”
李鄴笑了笑,“我之所以要接下這個差事,就是害怕回紇人會毀了洛陽。”
李岱看了一眼兒子,淡淡道:“你是爲了奪取洛陽財富,才接下這個任務吧!”
李鄴乾笑一聲,“都有吧!於公於私都兼顧了。”
李岱沉吟片刻道:“不管是陳米還是新米,你能留一百三十萬石糧食給朝廷和地方,很好,伱吃大頭,朝廷拿小頭,這一點朝廷也能接受,但你一點錢財不留,這就有點過份了,朝廷財政困難之極,已經揭不開鍋的地步了,百官兩個月的俸祿都沒有發,大家都眼巴巴等洛陽的錢財,可是
鄴兒,朝廷發不出俸祿,本來和你無關,但現在所有人都會戳着脊樑骨罵我們祖宗三代啊!”
李鄴也知道自己不留財富給朝廷,做得有點過份了,無論如何,他要給父親一個面子。
他沉吟一下道:“鞏縣那邊的洛水倉還有不少大宗物資,就留給朝廷吧!還有一百五十艘大船,也一併留給朝廷。”
“倉庫裡有什麼?”
“有八百萬斤銅錠,有二十萬件銅器和瓷器,還有數千根名貴木材,還有三十萬擔茶,和十五萬桶油,基本上都是大宗貨物,價值幾百萬貫。”
李岱稍微鬆口氣,有這麼多東西,也勉強可以給朝廷交差了。
“一點錢財都沒有嗎?我就怕遠水不解近渴。”李岱又問道。
李鄴笑道:“可能還會有一筆意外之財,我之前只清算了燕國高官府宅,這段時間我正在清點燕國的中低層將領和官員的宅子,對了,還有燕國官員店鋪中的財富,這些我都沒有來得及清算!”
李岱連忙問道:“還沒有清算的燕國將領和官員,有多少人家?”
“大概有三百多戶,店鋪近千家,我估計清算下來,三百萬貫錢財肯定是有的。”
李岱大喜,“不要拖了,今天就開始清算,我們全力配合,就可以給朝廷一個交代了。”